第257章 柴宗訓:娘,為什麽那麽多人來打我們啊?我們那麽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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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宗訓:娘,為什麽那麽多人來打我們啊?我們那麽恨嗎?
符太後抱著柴宗訓往寢殿走時,孩子溫熱的呼吸還貼在她頸間,可剛才在紫宸殿裏那番關於兵力的對話,像塊浸了冷水的石頭,沉沉壓在她心頭。廊下的宮燈被夜風拂得輕輕晃動,光影在柴宗訓熟睡的小臉上明明滅滅,她低頭看著兒子蹙起的眉頭,忽然想起他剛登基時,連龍椅的扶手都夠不著,卻要在朝會上聽大臣們討論糧草、戰事,那時她總說“宗訓還小”,把所有風雨都擋在自己身後,可如今看來,這“保護”倒像是把他困在了琉璃塔裏,連問一句“為什麽”的勇氣,都要攢好久。
第二日天還未亮,洛陽城的晨霧還沒散,柴宗訓就被殿外的腳步聲驚醒。他揉著眼睛坐起來,看見宮女正端著溫水進來,便隨口問:“是娘去兵部了嗎?”宮女點頭應是,說太後淩晨就起身了,臨走前還囑咐讓小廚房溫著他愛吃的粟米糕。柴宗訓哦了一聲,心裏卻還記著昨天娘說的“裁撤十萬兵”的事,還有那些被調去前線的禁軍——他想起阿虎哥哥說過,前線的冬天比洛陽冷得多,士兵們的棉衣要是不夠,凍得握不住槍怎麽辦?
等他穿戴好衣裳,剛走到殿門口,就看見符太後從外麵回來,身上還沾著晨霧的濕氣,眉頭擰得緊緊的,手裏攥著一份奏折,指節都泛了白。“娘。”柴宗訓小聲喊了一句,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他從沒見過娘這副模樣,像是有團火在心裏燒,連眼神都帶著厲色。
符太後聽見聲音,回頭看見他,緊繃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頭:“怎麽起這麽早?不多睡會兒?”柴宗訓搖搖頭,目光落在她手裏的奏折上,小聲問:“是前線的消息嗎?韓將軍他們……還好嗎?”
符太後沉默了片刻,把奏折遞給身邊的內侍,牽著柴宗訓的手往殿裏走:“前線暫時安穩,韓將軍傳信說,李將軍帶的一萬禁軍已經到了,正好補上了右翼的缺口。”她頓了頓,又說,“隻是濟州那邊傳來消息,後蜀的探子在邊境活動得頻繁,好像在盯著汴梁的動向。”
柴宗訓的腳步頓住了,他抬頭看著符太後,昨天壓在心裏的疑惑突然湧了上來,像是有無數個小錘子在敲他的胸口。他張了張嘴,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娘,我……我有個疑惑,想問問您。”
符太後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你說,娘聽著。”
“為什麽……為什麽各國都要打我們啊?”柴宗訓的聲音有點發顫,眼睛裏滿是困惑,“後蜀和北漢明明是小國,之前還幫著我們打趙匡胤的宋,我們也答應給他們糧食和布匹,為什麽現在他們還要幫著元氣大跌的宋來打我們?還有遼,他們跟我們又沒仇,為什麽也要派兵來?”
他越說越急,小手緊緊攥著符太後的衣角:“娘,是不是因為我們滅宋的時候打了太久,元氣還沒恢複,他們才盯著我們的?可之前我爹、我爺爺都出征打仗,打下了118個州府,那時他們怎麽不敢來?現在爺爺和爹都不在了,他們就都來欺負我們了,為什麽啊?”
一連串的“為什麽”像冰雹一樣砸下來,符太後臉上的緩和漸漸褪去,心裏那團原本被壓著的火,突然被這稚嫩的追問點燃了。她想起昨天在兵部,大臣們還在爭論要不要再從洛陽調兵去汴梁,想起後蜀探子的動向,想起遼軍在邊境囤積的糧草——這些天她撐著一口氣,就是怕自己垮了,兒子沒人護著,可現在,兒子卻問“為什麽”,問得那麽天真,像不知道這天下的紛爭從來都沒有“為什麽”。
“為什麽?”符太後猛地提高了聲音,一把甩開柴宗訓的手,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哪來的那麽多為什麽!”她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要是你爹爹和爺爺不打仗,我們大周能有118個州府嗎?能讓百姓有地種、有飯吃嗎?你以為那些州府是天上掉下來的?是你爺爺郭威反了後漢才打下來的!是你爹爹柴榮南征北戰拚出來的!”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裏帶著哭腔,卻又透著一股狠勁:“現在他們來打我們,不是因為我們元氣沒恢複,是因為他們想搶我們的地、我們的糧!想把我們母子倆從這紫微城裏趕出去,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你以為‘為什麽’能問出道理來?這天下的道理,從來都是靠刀槍打出來的!”
柴宗訓被她吼得往後退了一步,眼淚瞬間湧了上來。他從沒見過娘這樣,像一頭被惹急了的母獅子,眼神裏的厲色讓他害怕。他攥著衣角,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麽,卻被符太後的怒火堵得說不出來。
符太後看著他哭,心裏的火氣更盛——她恨自己沒本事,護不住大周的基業,更恨兒子現在還不明白,這亂世裏沒有“為什麽”,隻有“活下去”。“之前是不是沒管夠你?”她咬著牙說,聲音裏帶著失望,“讓你覺得什麽事都能靠問‘為什麽’解決?讓你忘了你是大周的皇帝,忘了你肩上的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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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看向殿外,對著內侍高聲喊:“來人!”
柴宗訓嚇得渾身一顫,連忙跑上前抱住符太後的腿,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她的衣擺上:“娘!我錯了!我不該問這些的!您別生氣了,我再也不問了!”他緊緊抱著她的腿,生怕她像上次一樣,把他關在偏殿裏——上次他因為偷偷去少年營,娘把他關了三天,那三天裏他見不到娘,隻能對著牆壁想阿虎哥哥說的“皇帝要學會扛事”,可他那時候還不懂,“扛事”到底是什麽意思。
符太後低頭看著抱著自己腿的兒子,他的肩膀還在輕輕發抖,哭聲裏滿是委屈和害怕。她心裏的怒火像是被這哭聲澆滅了些,可更多的是無力——她知道自己不該對孩子發脾氣,可這天下的風雨越來越近,她怕自己撐不住,更怕兒子撐不住。
她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想把腿抽出來,可柴宗訓抱得更緊了:“娘,別關我,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學治國,好好學打仗,再也不讓您生氣了。”
符太後的手抬了起來,想摸一摸他的頭,可指尖卻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想起郭威當年反漢時,也是這樣被逼到了絕境,想起柴榮南征時,在病床上還惦記著邊境的戰事——他們都是在刀尖上過日子,如今這日子,輪到她和宗訓了。
“鬆開。”符太後的聲音冷了下來,沒有之前的怒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柴宗訓愣了一下,慢慢鬆開了手,低著頭不敢看她,眼淚還在往下掉。
符太後蹲下身,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淚,動作很輕,可眼神裏的厲色還沒褪去:“宗訓,娘不是要凶你,是要讓你記住——這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仗,也沒有能靠‘為什麽’解決的禍。”她指著殿外的宮牆,“你看見那牆了嗎?它能擋住外人,卻擋不住別人想進來搶東西的心。我們大周有118個州府,有黃河天險,有這麽多百姓,他們就是想搶這些,所以才來打我們。”
柴宗訓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小聲問:“那……那我們能守住嗎?”
符太後看著他的眼睛,那裏麵除了害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像極了柴榮年輕時的模樣。她心裏一軟,伸手把他抱進懷裏:“能守住。隻要娘在,隻要你好好學,好好長本事,我們就能守住。”她輕輕拍著他的背,聲音漸漸溫柔下來,“剛才娘不該對你發脾氣,是娘不好。”
柴宗訓靠在她懷裏,眼淚還在流,卻慢慢停止了發抖。他伸手摟住符太後的脖子,小聲說:“娘,我知道您辛苦,我以後再也不問‘為什麽’了,我會好好學怎麽當皇帝,怎麽保護大周。”
符太後抱著他,心裏的石頭稍稍落了些。她知道,兒子還小,很多事還不懂,可他已經開始學著“扛事”了——這就夠了。她抬頭看向殿外,晨霧已經散了,太陽慢慢升起來,把金色的光灑在宮牆上,像是給這冰冷的宮牆鍍上了一層暖光。
就在這時,內侍匆匆跑進來,手裏拿著一份急報:“太後,汴梁傳來消息,北漢的軍隊在封丘隘口外集結,好像要攻城!”
符太後的心猛地一沉,抱著柴宗訓的手臂緊了緊。她低頭看著懷裏的兒子,輕聲說:“宗訓,你看,麻煩又來了。但我們不怕,對吧?”
柴宗訓從她懷裏抬起頭,用力點了點頭,雖然眼睛還是紅的,可眼神裏卻沒了剛才的害怕,多了一絲堅定:“娘,我們不怕,我們能守住汴梁。”
符太後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好,我們能守住。”她站起身,把柴宗訓放下來,牽著他的手往殿外走,“走,我們去兵部,看看韓將軍怎麽說。”
柴宗訓牽著娘的手,一步一步跟著她走。他看著娘的背影,突然覺得娘的肩膀好像比昨天寬了些,也比昨天更穩了。他想起阿虎哥哥說的“扛事”,或許就是像娘這樣,就算心裏有火、有怕,也還是要往前走,要護著該護的人,守著該守的地。
殿外的太陽越升越高,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疊在一起,像是再也分不開。柴宗訓握緊了娘的手,心裏暗暗想:以後我要快點長大,要替娘扛事,要守住大周的118個州府,守住娘,守住所有百姓——再也不讓娘因為“為什麽”而生氣,再也不讓娘一個人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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