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將734的徽章別在胸口時，金屬邊緣蹭過襯衫紐扣，發出輕微的“哢嗒”聲。徽章表麵的星紋突然泛起漣漪，周圍漂浮的記憶孢子像被無形的線牽引，紛紛向他聚攏——淡藍色的光點繞著他的手腕打旋，落在手背上，竟帶來一絲溫熱，不像普通數據的冰涼。他指尖摩挲著徽章背麵的劃痕，那是昨夜用匕首刻下的記號，此刻正隨著孢子的光芒隱隱發亮。
    “走。”他衝石磊比了個下壓的手勢，五人貓著腰抓住岩壁垂下來的老藤。藤蔓表皮粗糙，帶著潮濕的泥土味，林野的掌心很快被磨出細痕，滲出血珠的瞬間，孢子突然炸開一圈光暈，將血珠裹成了顆迷你光球，慢悠悠地飄向溶洞深處。
    “這玩意兒還會吸血？”石磊的大嗓門在藤蔓間蕩開回音，被蘇曉一把按住嘴。她指了指下方平台，幾束手電筒的光柱正來回晃動，鐵鷹玩家的罵聲順著風飄上來：“阿武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趙哥說了，拿到密碼就給你妹妹轉最好的病房！”
    落地時林野刻意踩在塊鬆動的碎石上，“嘩啦”一聲，平台上的爭執驟然停了。穿皮甲的阿武趁機從兩人手裏掙脫，胳膊肘狠狠撞在左邊那人的肋骨上，罵道：“轉病房？上次他也這麽說！結果我妹到現在還躺在走廊加床！”他的皮甲肩部有道新鮮的撕裂口，滲出血來，沾著半片枯葉——林野認出那是溶洞上層獨有的“回音草”，看來他剛從那邊逃下來。
    另一個瘦高個玩家撿起地上的短棍，指著阿武的鼻子：“你懂個屁！趙哥這是在考驗我們！等星核重組成功，別說你妹，就是讓你當分會長都沒問題！”他的聲音發飄，眼神卻瞟向角落裏的陰影，像是在尋求認同。
    林野突然吹了聲口哨。不是遊戲裏的係統音效，而是他現實中吹給鄰居家貓聽的調子，三短兩長。
    口哨聲剛落，周圍的記憶孢子猛地炸開！
    淡藍、暖黃、暗紅的光團像被點燃的煙花，瞬間鋪滿整個溶洞。林野的“真實視野”自動觸發，所有光點裏的畫麵清晰得觸手可及——
    阿武的記憶光團是暖黃色的：三個月前的新手村，他蹲在石碑旁給迷路的小玩家畫地圖，筆尖在地上戳出個歪歪扭扭的笑臉；昨天在礦道裏，他偷偷把自己的麵包分給了被鐵鷹搶了背包的老玩家。
    瘦高個的光團泛著暗紅：他家陽台的晾衣繩上，掛著女兒畫的全家福，照片裏的小女孩紮著羊角辮；趙天雷的手下堵在他家樓道裏，手裏晃著女兒的書包，說“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然下次丟的就是人”。
    另一個矮胖玩家的光團則是灰黑色的：他的妻子躺在醫院病床上，心電監護儀的線條跳得微弱，趙天雷的副手拿著繳費單，說“簽了這份協議，醫藥費我們包了”，協議末尾印著鐵鷹公會的徽記，像隻張開翅膀的禿鷲。
    最亮的那團藍光屬於趙天雷：他坐在公會據點的真皮沙發上，手指敲著茶幾上的星核碎片，對麵的麵具人指尖夾著支沒點燃的雪茄。“那些外圍的？”趙天雷嗤笑一聲，拿起塊碎片對著光看，“用完就扔淨化池唄，正好給星核當‘肥料’，省得留著泄密。”麵具人發出低沉的笑，雪茄灰落在昂貴的地毯上，燙出個小黑點。
    光芒熄滅時，溶洞裏的空氣像凝固了。
    阿武癱坐在地，後背抵著冰冷的岩壁，皮甲的金屬搭扣硌得他生疼，卻沒力氣動。他看著瘦高個手裏的短棍“哐當”落地，突然笑出聲，笑聲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考驗？原來把我們喂星核叫考驗啊……”
    瘦高個的臉慘白如紙，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裏的全家福，照片邊角已經被手指撚得起了毛。“我……我不知道會這樣……”他後退一步，撞到身後的矮胖玩家，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恐慌——他們以為隻是幫公會做事，沒想到是把自己送上絕路。
    “趙天雷！我操你祖宗！”矮胖玩家突然爆發，一腳踹翻旁邊的木箱，裏麵的礦石滾了一地，“我老婆還在醫院等我回去！”他的聲音哽咽著，抓起塊礦石就想往洞外衝，卻被林野攔住。
    “現在出去，等於告訴趙天雷我們知道了秘密。”林野的聲音很穩，“他的人就在溶洞外的三岔口。”他指了指角落裏的陰影，那裏藏著個微型攝像頭，紅燈還在微弱閃爍。
    阿武突然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皮甲的撕裂口又裂開些，他卻像沒感覺：“那怎麽辦？等著被他一鍋端？”他的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那是把普通的青銅匕首，刀柄纏著圈舊布條，磨得發亮——林野認出那是新手任務獎勵的武器，用了至少半年。
    蘇曉突然指向溶洞頂部：“孢子還在亮。”眾人抬頭，果然見幾縷藍光正順著岩壁的縫隙往上飄，像在指引方向，“它們在往更高的地方去，那裏可能有出口。”
    瘦高個咬了咬牙，撿起地上的短棍：“我跟你們走。”他把全家福塞進貼胸的口袋，“就算死，也不能讓趙天雷得逞。”矮胖玩家也重重點頭，攥緊了手裏的礦石，指節泛白。
    林野看著他們，突然想起老鐵匠說過的話：“背叛者未必天生歹毒，隻是被恐懼捆住了手腳。”他伸手摘下胸口的734徽章，將其掰成兩半，遞給阿武一半：“拿著。這是老玩家的信物，在淨化池附近能屏蔽部分監控。”
    阿武接過徽章，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突然愣住——徽章內側刻著個“守”字，和他給新手玩家畫的地圖角落的落款一模一樣。
    “你是……”
    “先趕路。”林野打斷他，轉身抓住岩壁上的藤蔓，“等出去了，有的是時間說。”
    孢子的藍光在前方蜿蜒，像條流動的河。石磊扛起矮胖玩家的背包，蘇曉調試著掃描儀，瘦高個扶著還在發愣的阿武，五人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長，投在布滿劃痕的岩壁上，像串正在掙脫枷鎖的鑰匙。
    溶洞外，趙天雷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皮靴踩碎石子的脆響。但此刻，沒人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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