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明遺址的風裹著沙礫，打在斷壁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林野踩著碎磚往前挪步時，鞋底突然陷進道裂縫，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腳踝往上爬——裂縫裏正湧出濃得化不開的黑霧，像有生命般盤旋著上升，在半空聚成隻遮天蔽日的巨手，指縫間漏下的黑影落在地上，竟將堅硬的岩石蝕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快展開光網！”趙晴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她剛從坍塌的拱門下鑽出來，懷裏緊緊抱著那床繡滿星子的“星空被”，被角在風裏獵獵作響。
    林野應聲扯動手中的銀線，那張由無數記憶碎片織成的光網驟然鋪開，銀線在空中繃得筆直，發出琴弦般的震顫。就在光網與黑霧巨手相接的刹那，網麵突然亮起細碎的光點，竟映出了遺址全盛時的虛影——
    深藍的天空中，銀灰色的飛行器拖著長尾穿梭，像一群掠過水麵的魚；廣場上穿著校服的孩子們追逐著滾遠的金屬球，笑聲清脆得能敲碎冰；實驗室的玻璃幕牆後，白大褂們正圍著發光的儀器低語，指尖劃過半空，數據流在他們眼前凝成彩色的光帶……
    “它在害怕這些。”趙晴突然按住胸前的玉佩，玉麵上的星紋正隨著黑霧的湧動明暗不定，“你看，光網映出過去的樣子時，黑霧的手指在發抖。”
    林野湊近光網，果然看見巨手的指節處泛起不穩定的漣漪，像是被虛影燙到般微微蜷縮。他剛想讓隊員們加大能量輸出，身後突然傳來“哐當”一聲——負責警戒的小林被黑霧的氣流掀倒，背上的能量箱撞在石柱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小心！”林野剛喊出聲，巨手突然加速拍落，掌風掃過之處，斷壁上的石塊紛紛滾落。趙晴反應極快，拽著小林往旁邊的拱洞撲去，懷裏的“星空被”卻被氣流卷走，飄向黑霧最濃的地方。
    “我的被子！”趙晴驚呼著想去夠，卻被林野死死按住。光網的銀線正在劇烈抖動，網麵的虛影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被黑霧撕碎。
    “別衝動！”林野盯著光網中閃爍的實驗室虛影，突然想起蘇曉留下的代碼筆記，“它怕的不是光，是這些具體的記憶！小林，把你口袋裏的舊照片拿出來！”
    小林愣了一下，趕緊從貼胸的口袋裏掏出張泛黃的照片——那是他爺爺在舊文明實驗室門口的留影，照片裏的老人正舉著個發光的試管，身後的招牌上寫著“能源研究所”。
    “把照片對準黑霧！”林野喊道。
    小林哆嗦著舉起照片，當照片上的實驗室與光網映出的虛影重疊時，黑霧巨手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掌心上浮現出大片透明的窟窿，透過窟窿能看見後麵湛藍的天空。
    “有效！”趙晴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什麽，從背包裏翻出個繡繃——上麵是她昨晚剛繡完的圖案：舊文明的孩子們圍著篝火唱歌，正是光網中廣場虛影的場景。她將繡繃舉到光網前，果然，黑霧巨手的指尖開始融化，化作縷縷青煙。
    “快！所有人把帶過來的舊物件都拿出來！”林野對著通訊器大喊，“張哥，把你爸留下的懷表打開；小李，你的金屬球不是說能投影嗎？快啟動它！”
    刹那間，遺址裏亮起無數細碎的光：懷表的表盤彈出全息投影，映出舊文明的鍾樓；金屬球在地上旋轉，投出孩子們追逐的影子；連最沉默的老陳都掏出個磨損的筆記本，裏麵夾著的舊門票上，遊樂園的旋轉木馬還在發光……
    這些帶著溫度的碎片與光網的虛影重疊，像無數根細針，刺向黑霧的核心。巨手的輪廓越來越淡，掌心裏開始滲出金色的光點，那些光點在空中打著旋，漸漸聚成個模糊的人形——穿著白大褂，手裏捧著個發光的容器，正是實驗室虛影裏那個舉試管的老人。
    “是陳教授！”小林突然喊道，“我爺爺的同事！他當年就是在這裏研究清潔能源的！”
    人形虛影似乎聽見了他的話，緩緩轉過頭，對著他們的方向抬起手。黑霧巨手在這一刻徹底崩解，化作漫天光點，落在斷壁的裂縫裏，竟催生出點點綠色的嫩芽。
    趙晴趁機追回了“星空被”，被角上繡著的星星在光線下閃著柔和的光。她展開被子，發現光網映出的虛影正慢慢滲入被麵，那些孩子們的笑臉、研究員的背影，都成了被子上新的圖案。
    “它不是想毀滅，”趙晴輕撫著被麵，“是想讓我們記得，它曾經這樣活過。”
    林野望著漸漸散去的黑霧，手裏的銀線突然變得溫熱。他低頭看向光網，發現網麵的虛影並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了流動的光帶，順著銀線鑽進了每個人的能量箱裏。
    “準備進入下一個區域。”林野收起光網，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它在給我們引路。”
    遠處的裂縫中，綠色的嫩芽還在生長，在風裏輕輕搖晃，像在回應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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