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成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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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景實在滑稽,我們都笑得前仰後合。我咯咯直笑,肋骨疼得厲害,眼淚都笑出來了,可這事兒荒誕得讓人根本停不下來。布萊克被我的笑聲感染,也笑得在空蕩蕩的街上直打滾。艾琳笑得渾身發抖,發出尖尖的 “啊 —— 啊 —— 啊” 聲,聽著更像隻鳥兒,而不是人。
    過了好一會兒,我們才慢慢平複下來。我擦掉眼角的淚水,轉頭又往布萊克身上啐了口血。他敏捷地一滾躲開了這 “暗器”,輕輕嗤笑一聲,也往我這邊啐了一口。我動彈不得,躲不開,可他偏偏吐偏了,差得老遠。艾琳看著我們倆,臉上漾開一抹狡黠的笑。
    他滾了回來,停在我旁邊。“話說,你幹嘛問艾琳啊?”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他立刻打圓場:“不是說她不好啊,她可是位可愛的姑娘。我還以為你在討好那個商人的女兒呢。”
    “是農夫的女兒,” 我糾正道,“她就是賣的農產品多而已。”
    “嗬,你這可真是高攀了。”
    我哼了一聲表示同意:“反正也沒成。我覺得她討厭我。”
    “為啥啊?”
    我歎氣道:“不知道。她老是損我,叫我‘麵團小子’,還有其他跟吃的有關的外號。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麽會跳舞的狗似的。”
    “哎喲,” 布萊克搖搖頭,“這可不妙。我可以 ——”
    “這姑娘,” 艾琳插話道,“叫什麽名字?”
    “茉莉。”
    “她願意跟你說話嗎?”
    我聳聳肩:“她沒辦法。我通常是顧客啊。”
    “但她不隻是跟你聊要買的東西,對吧?”
    “大概吧。” 我抬起頭,不明白她想說什麽。
    “那你讓她知道你喜歡她了嗎?”
    “我跟問你那樣問過她,隻是更直接些。” 我頓了頓,“多是送吃的,少了動手打人。”
    艾琳若有所思地哼了一聲:“她比你大嗎?”
    “大概兩三歲吧。”
    她點點頭:“這就說得通了。她或許對你這個人有好感,隻是沒把你當成一個男人來看待。”
    我把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太棒了,簡直不能更棒了。多謝你的安慰啊。”
    “哎呀,你隻要顯得成熟點就行,” 她說道,“這又不是什麽解決不了的難題。”
    “對奧弗斯來說,差不多就是無解的難題了。” 布萊克插嘴道。
    “好吧,或許是這樣,” 艾琳附和道,完全沒理會我瞪她的眼神,“不過,你可以…… 試著多無視她一點?”
    布萊克替我答道:“哈,這主意聽著就蠢。”
    “閉嘴,布萊克。” 我反駁道,“你不費吹灰之力就有姑娘圍著轉,根本不懂普通人的煩惱。”
    “我也努力過啊!” 布萊克辯解道。
    “你才沒有,” 我說。艾琳也點頭表示同意。“我就不明白了,你長得也不帥啊。”
    “哼,那是因為你眼神不好。” 布萊克得意地說。
    艾琳伸出手,做了個 “馬馬虎虎” 的手勢:“他不算差啦。主要是他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幹活就是在打架,跟長相沒多大關係。這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也更有氣勢。再說,他掌控著這一帶的不少地方呢。”
    “聽到沒,奧弗斯,” 布萊克咧嘴一笑,完全沒理會艾琳後麵說的話,“我可不差。”
    我又往他身上啐了口血,他哈哈大笑起來。
    “所以,無視她?你真覺得這樣能讓我顯得更成熟?”
    “嗯,” 艾琳雙臂抱在胸前,回答道,“這或許是你最好的辦法了。這跟成熟沒太大關係,主要是她可能就喜歡被人關注。對她冷淡點,或許能讓她多想想你,看到你的另一麵。不過嘛,這都是我的猜測,我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想要什麽。” 她頓了頓,小聲嘀咕道:“反正我也沒多受歡迎。”
    “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我安慰道。她撓了撓頭,聳了聳肩。
    “或許吧。”
    我戳了戳自己的肋骨,感覺好點了。我歎了口氣,轉頭問艾琳:
    “話說,你什麽時候加入屠夫街幫派的?”
    她皺了皺眉:“這名字真蠢。” 我點頭表示同意,布萊克則裝出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我以前是另一個幫派的,但與其繼續掙紮著搶些殘羹剩飯,不如加入一個正在崛起的幫派,這更明智。”
    “你心甘情願聽布萊克的?” 我問道。
    這時,那個小夥子插話了:“她是我的二把手。她加入的時候就提了這個要求。”
    “哦,這樣啊。那布蘭沒意見嗎?”
    他抱怨道:“布蘭本來就不是個合格的二把手,老是跟我針鋒相對。”
    我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腦子裏隱隱約約有件事要告訴布萊克,可剛才的打鬥和摔倒顯然把這事給忘了。我咂了咂嘴,終於想起來了。
    “哦,對了。你們倆知道‘叢林襲擊者’那家店嗎?”
    艾琳搖搖頭,布萊克點點頭:“就是你很討厭的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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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就是它。那家店被人破壞了。媽告訴我,傑克遜叔叔可能會怪到你頭上。”
    他咒罵了一句,懷疑地看著我:“是你幹的吧?”
    我把臉轉向一邊:“可能吧。”
    “天啊,奧弗斯。” 布萊克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是在怪我們什麽嗎?”
    “不是。我用糞便寫了‘馬屁精’。”
    “什麽?為什麽啊?”
    我深吸一口氣:“那家店有個血科技烤箱。所以他們的價格才那麽便宜。”
    “該死,” 他皺起眉頭,“我去那兒吃過一次。”
    “等等,你去過?明知道我那麽討厭那家店?”
    布萊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兒便宜啊!”
    “呃,是啊,” 我大聲說,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很緊張,“我們也很省錢啊。”
    “我窮啊!”
    “你是個不夠意思的朋友。” 我說,試圖把話題從我們餐館的價格上引開。
    “別這樣嘛。”
    “所以,” 艾琳打斷了我們的爭吵,“血科技。那東西是怎麽運作的啊?”
    沒想到,布萊克還真知道些:“我拆開過一個,裏麵根本沒有血。不過那東西很奇怪,我就打聽了一下。我們買東西的那個煉金術士說,這是利用貓頭鷹血脈者的力量做出來的。他覺得有些更奇特的神明也能做到類似的事情。”
    “就像,蜘蛛神能織網,但蜘蛛血脈者就不行。那位女士說,可能那些大家族在……”
    他停了下來,用手指敲了敲腦袋。艾琳插話道:“想弄明白怎麽模仿神明?”
    布萊克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這事兒還挺有意思的。不過,真希望不是那些大家族引進這東西的。”
    我們都點點頭。屠夫街的人沒有一個對那些大家族有好感。家人在大家族的軍隊裏犧牲後,他們就被棄之不顧了。經濟一團糟,撫恤金根本不值一提。
    艾琳轉向我:“這個傑克遜。他會告訴老護衛隊是我們幹的嗎?”
    “他其實剛加入老護衛隊,但是……” 我搖了搖頭,“他不會那樣背叛我們的。他很忠誠,而且我覺得牛血脈者的身份更堅定了他的忠誠。”
    她睜大了眼睛:“他是牛血脈者?所以,他們是強迫他加入的嗎?”
    我呼了口氣,思索著。布萊克替我回答了:“聽起來是這樣。” 看到艾琳好奇的眼神,他繼續說道:“我見過傑克遜幾次。人還不錯。反正不是那種為了錢而出賣尊嚴的人。”
    我可沒那麽確定。傑克遜叔叔討厭那些大家族,但他說起神明的時候,那種厭惡更深。他跟我說烏鴉神死了的時候,語氣裏滿是興奮。這些年他掩飾得越來越好了,但在我七八歲的時候,他會毫無顧忌地說要殺了那些神。想要得到那樣的機會,最好的辦法就是加入一個大家族。
    不過我沒說出來。傑克遜是家人,就算他是老護衛隊的一員。
    我把注意力轉回到談話上,發現艾琳異常激動。布萊克向我投來懇求的目光。
    “——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牛血脈者瑪雅?她是奧弗斯的媽媽?你絕對是在撒謊。強血脈者不能生孩子,那他是從哪兒來的?而且她早就失蹤了。這根本 ——”
    “我是被收養的,” 我打斷了她,希望能讓布萊克喘口氣,“媽不常提起她以前的生活,原因很明顯。”
    艾琳慢慢轉向我:“你沒騙我吧?”
    我挑了挑眉:“你這麽激動幹嘛?所有的故事都把瑪雅將軍說成是個暴怒的怪物。”
    “哦,可我不這麽認為!” 她拚命搖頭,好像速度能強調她的觀點似的,“我隻是覺得她真的很了不起,僅此而已。沒錯。”
    布萊克轉向我:“她超迷戀你媽。”
    “什麽?才沒有!” 她驚呼道,“至少現在不了。”
    我輕輕哼了一聲:“相信我,你見到她之後肯定就不會這樣想了。”
    我的對手竊笑起來,艾琳皺起了眉頭:“我真不敢相信你會這麽侮辱自己的母親。就算她不漂亮,我也不會膚淺到因為一個英雄的外貌而看輕她。”
    天啊。我遇到過一些追查媽下落的人。大多是些恨她的人,媽以前毫不避諱地說過她幹掉了很多幸存者。她會狠狠教訓那些人,但我遇到的少數幾個粉絲更讓人不安。大多是十幾歲的女孩。她們那種討好的樣子真讓我受不了。
    “我們能別談論媽了嗎?”
    “好吧,那我能再問幾個問題嗎?”
    我用後腦勺在地上磕了幾下:“不能。” 艾琳還想開口,我噓了她一聲,“如果你感興趣,就來我們餐館。我介紹你們認識。”
    看媽怎麽應付這種人,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接下來的幾分鍾,她一個勁兒地謝我,布萊克和我慢慢意識到,我們三個之間不會再有什麽有意義的談話了。確認我能走路後,布萊克拉著艾琳去了他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我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風不再是小麻煩,而是刺骨的冷。我在水槽裏洗了洗,讓自己看起來體麵些,但渾身濕漉漉地在城裏蹣跚而行,一路上凍得瑟瑟發抖。牙齒打顫的時候,我才想起自己少了一顆牙,真希望在媽麵前不用開口。
    我走進餐館的時候,裏麵還開著門。媽通常會把爐子開到很晚,即使讓其他人都去睡覺了,她也會等著偶爾來的夜貓子顧客。有時候我會聽到她和顧客聊天,但晚上大多時候都很安靜。媽會獨自坐在空蕩蕩的餐館裏,直到街上徹底沒了動靜才去睡覺。
    我進去的時候,她閉著眼睛,胸口隨著均勻的深呼吸起伏著。她可能在冥想。一張空桌子上放著一碗溫和的咖喱 —— 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雖然已經涼了,但這一次,碗裏的東西沒被吃掉一半。
    我咕噥著打了聲招呼,拿起了碗。到了我們住的地方,確定她不會跟過來後,我開始吃起來。這味道很熟悉。咖喱不常有人點,所以我已經好幾年沒吃過了。這是一種淡淡的、帶著鄉愁的味道。吃完後,我心裏湧起一陣愧疚。
    我在搖晃的梯子下麵,聽著達什是不是還醒著。沒聽到什麽動靜,我就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脫衣服太吵了,我就直接躺在床上。
    我盯著閣樓天花板上的影子,用舌頭舔了舔那顆牙曾經在的牙齦。它已經開始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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