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互相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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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徑前方八十步遠的地方,一個女人倒在地上。她蜷縮的身體擋住了去路,比任何石頭或怪物都更礙事。麗塔把我和基特叫到商隊前方,我們正站在離那女人幾步遠的地方。
“該死的,” 基特粗聲咒罵,手不自覺地摸向劍柄。她深色皮膚襯得牙齒格外白,此刻咬牙切齒的模樣透著怒火,“沒什麽好說的,這肯定是陷阱。”
麗塔哼了一聲,表示同意。
“說不定她是真受傷了呢?” 我提出了可能性,心裏卻清楚這種概率微乎其微。
“嗬,” 基特嘲諷道,“就是你這種想法,才容易讓人掉進陷阱。”
“那至少得有人 ——”
“不行。” 矮個子衛兵斬釘截鐵地打斷我,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我用手指沿著長戟的杆身輕輕敲擊:“可我們總得過去 ——”
“沒門。”
“麗塔……”
“沒門。”
麗塔最後一次拒絕後,我轉過身,目光掃過整個商隊。隊伍最前麵是那三個沉默男人的馬車,我至今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他們後麵是阿倫的矛木馬車,阿倫親自牽著牛,正跟阿提菲聊天,他的妻子和女兒沒像往常那樣躲在馬車裏,而是坐在外麵。
商隊中間是塔利的馬車,前後分別跟著鐵匠小隊和種植者小隊 —— 這兩隊人分開是因為這幾天斯內普和阿提菲吵個不停,把大家的耐心都磨沒了。再往後是基特一家:賈娜牽著騾子的韁繩打盹,蒂皮和克蘭佩特則在馬車後麵,跟惠普玩著安靜的小遊戲。隊伍最後是我們的馬車,十幾歲的塔賈正惡狠狠地盯著那匹倔驢。
自從遊牧三兄妹加入後,我們這些獵魔人總算能鬆口氣了。不用再時刻巡邏,多了三雙眼睛放哨,休息的時間也變多了。羅尼跟塔利解釋時,用手勢比劃說這樣能讓我們 “恢複體力”。事實證明,這三人很擅長察覺從樹林裏衝出來的怪物,至今還沒有哪隻怪物能突破我們的防線,靠近商隊。
鐵匠的馬車旁,加斯特和奧丁正用他們合力製作的符文石,暫時減輕馬車的重量,好讓前麵的牛能把車從卡住的地方拉出來。雖然他們每天都要做幾十次,但這個為了應對糟糕路況想出的辦法,已經幫我們節省了至少一天的時間。
眼前的障礙讓我們有時間調查情況,但時間不等人。
“我們得讓商隊停下來。” 我得出結論。
麗塔點點頭,張嘴想跟基特說什麽,又改變了主意,轉頭對我說:“文,去把老板叫來,再讓其他人先停一會兒。”
我搖了搖頭:“我剛才就想說,如果這真是埋伏,我們磨磨蹭蹭的反而會引起懷疑。總得有人過去看看,不如我去。”
基特瞪著我:“該死的文,你又要犯傻?”
“我是蜥蜴血者,基特。”
麗塔皺起了眉。
“要麽我去探路,要麽等著他們襲擊商隊主力,選一個。”
她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
基特睜大眼睛看著傭兵:“麗塔,你不會真打算 ——”
“他說得對,就是對。” 矮個子女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我們會做好準備,你盡量拖一會兒。”
我點點頭,朝著那女人的方向走去。小徑旁的河水湍急,泛著白色的浪花,狠狠拍打著礁石。我瞥了一眼黑心木林,白天的光線讓林子裏的陰影顯得格外漆黑,深不見底。我每走兩步,長戟的杆就會在地上敲出沉悶的聲響。我又摸了摸身上的裝備,確認都在:頭上的頭巾、胳膊上的圓盾、手裏的長戟、口袋裏加斯特做的防箭符石,還有腰帶上的劍、投石索和偷來的匕首。
“你還好嗎?” 我走近時喊道。
女人呻吟了一聲,雙手按在肚子上,破了的短衫下滲出血跡。風吹起短衫粗糙的布料,上麵凝結的血痂碎片也跟著飄動。
我注意到她的短衫有點小,便開口問道:“等一下。” 我把長戟夾在胳膊肘下,雙手比了個 “危險” 的手勢 —— 基特能看懂,就算麗塔看不懂也沒關係。“你現在還在流血嗎?”
她點了點頭,這個動作讓她痛得叫出聲來。
我咂了咂嘴:“我要幫你的話,得先知道發生了什麽。”
作為回應,這個 “受傷” 的女人又低低地呻吟起來,最後變成了一聲哀嚎。
“該死的。” 我罵了一句,“我過來了。”
我把長戟的尖端插在一塊石頭下固定好,然後走過去。沒等她反應,我一隻手抓住她的兩隻手腕,舉過她頭頂,接著單膝跪在她手腕上。她掙紮得更厲害了。
“抱歉了,” 我低聲說,“我給你處理傷口的時候,不能讓你亂動。所以你的同夥在 ——”
女人突然撐起身子,抬起頭,猛地把頭扭向一邊。我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痛,能感覺到被刺穿的地方滲出了一滴血。我餘光瞥見一根長長的鐵針,從她緊咬的牙縫裏伸出來,刺進了我的皮膚。
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雙手控製不住地想掐死她,卻被脖子上持續的刺痛製止了 —— 她還在用力頂那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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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 女土匪含糊地威脅,“不然我紮、死你。”
“可別紮死我啊。” 我反唇相譏,語氣裏滿是嘲諷。
她又用力紮了一下:“想、死嗎?不想就、叫其他衛兵、過來。” 她說話時,唾沫星子濺了出來。
“你聽著,” 我咬著牙說,“你敢紮我,我就把你開膛破肚。我的同伴都看著呢 ——”
“沒、人看。” 她歪了歪頭,打斷我。
我皺起眉,隨即憤怒地嘶了一聲。那根鐵針太細了,從遠處根本看不見,而且她的姿勢也遮住了動作,沒人能發現。
“該死的西克神。” 我咒罵道,“行,行,我 ——”
我用盡全力猛地向後一仰,同時雙手扣住她的後頸。女土匪試圖把針更深地紮進我脖子,但我這一躲,雖然姿勢狼狽,卻也控製住了她的頭。我們扭打起來,她拚命想掙脫被我膝蓋壓住的胳膊,或是抬起頭,而我則慢慢收緊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喘息聲,我也在壓抑著悶哼,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木頭敲擊聲傳入我的耳朵。我立刻趴在地上,把女土匪拉過來擋在我身上 —— 就在這一瞬間,一支箭從黑心木林裏射出來,正好釘在我剛才躺的位置,現在箭尖紮進了我身前的 “人盾” 裏。她尖叫著,雙手捂住肚子。
我從她身後探出頭,看到新鮮的血液滲進了幹涸的血痂裏。我心裏突然湧起一陣快意,忍不住笑了。緊接著,又一支箭從樹林裏射出來,直衝我的臉。我又把女土匪的頭往前一推,箭穿透了她的頭骨,紮進大腦 —— 衝擊力順著我的胳膊傳來,箭尖最後從她後腦勺穿了出來,濺得我滿臉都是碎骨和腦漿,頭巾瞬間被浸透。我睜大了眼睛。
這是第二十二個了。
黑暗的樹林裏有人發出一聲嚎叫,恐懼突然攫住了我的心髒。
你家人生活在紅土和牛羊之間,每一次屠宰都是獻給土地的祭品,也是 ——
我強行使自己從她消散的生命氣息中抽離出來,隻留下劇烈的頭痛和一段不屬於我的記憶。我喉嚨裏湧上一陣嗚咽,卻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片刻後,又一支箭射向我 —— 因為屍體比我矮,箭瞄準了我的腿。我趕緊挪動腿躲開,但更多的箭開始落在我周圍和屍體上。
我向後退,雙腳在地上亂蹬,一隻手拖著屍體,另一隻手用圓盾護住頭和脖子。慌慌張張退了幾步後,小徑變成了河岸。石頭上的潮氣很快浸透了我的短衫,急流的水花濺在我裸露的皮膚上。幸運的是,河岸有坡度,我趴在地上,箭射不到我 —— 除非他們把箭射得很高,但黑心木林的樹冠會擋住,讓他們無法精準瞄準。
就在這時,小徑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聽起來有很多人。我回頭看了一眼,河水還在泛著白色的泡沫,像要把遊泳的人撞在礁石上撕碎。我把屍體推到一邊,翻身趴在地上,膝蓋和胳膊肘在石頭上磕得生疼,卻還是橫著爬了幾步。在這種姿勢下拔劍很別扭,但我還是做到了悄無聲息。
我的鼻子突然開始流血,流得很凶,仿佛我砍斷了一條胳膊,而不是讀取了一段陌生的記憶。頭痛讓我的世界都在扭曲,午後的陽光隨著頭骨裏的劇痛一起跳動,每一秒都在加劇。我的脈搏在耳邊狂跳,不知為何,周圍的一切都顯得輕飄飄的,像會被一陣微風卷走。以前,控製自己的血脈還沒這麽難。
盡管如此,我還是留意著他們的動靜,撐著膝蓋站起來,準備衝刺。從腳步聲判斷,小徑上大概有六個人,但除非他們戰術特別差,否則現在應該隻有兩三個弓箭手在射箭,其他人要保護弓箭手,防止近距離攻擊或飛來的武器 —— 現在他們在開闊地,這一點更重要。
我得先找出弓箭手,然後快速衝到他們中間 —— 這樣他們射箭時就會擔心傷到同夥 —— 但這也不是萬全之策。加斯特的符文石或許能擋住幾支箭,但隻能打亂箭的軌跡。在近距離,它最多能讓本該刺穿肝髒的箭,變成刺穿肺部。而且,就算是最厲害的戰士,也不會故意讓自己被包圍。我眼前滿是黑斑,平衡感也差得要命,根本沒法像那些高手一樣應對。但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頭痛得讓我的思緒像一群死蟲子一樣混亂。我又看了一眼急流,河水在 “尖叫”。我轉開視線,還是想不出更好的計劃。
“出來啊,懦夫!” 小徑上有人喊道,離我的頭隻有五步遠,“殺了個女人就像蟑螂一樣躲著?像個人樣點!光明正大地受死!”
一個男人的頭出現在坡頂,我趕緊趴在地上,又把自己藏好。他沒看見我。
我的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光,我趕緊轉頭。商隊那邊閃過一道白光,然後就沒了。是基特在用劍反射陽光,照向我的臉。羅尼站在她旁邊,指了指我們的馬車 —— 不知什麽時候,馬車被推到了商隊前麵 —— 然後比劃著讓我再走遠點。“夫人” 不在車上,這很顯眼。加斯特和奧丁蹲在車後,在擺弄什麽被車身擋住的東西。羅尼喝了一小瓶液體 —— 我認出來那是強化劑,用來增強牛血者的肌腱和肌肉。大塊頭又轉向我,急切地比劃著。
我爬回屍體旁,又看了一眼商隊。除了基特,站在前麵的人 —— 羅尼、加斯特和奧丁 —— 都表情嚴肅。女劍客向前走了幾步,咧著嘴,盯著小徑上那群土匪的方向。她的目光正好落在我上方,也就是土匪所在的位置。
兩邊對峙起來。“投降吧!” 男人喊道,“我們人數是你們的兩倍!我們隻拿點食物,還能給你們留時間回尖塔城,免得餓死!”
我沒聽到基特的回答,卻先感覺到了她的怒火。“去舔你那毛茸茸的屁眼吧,混蛋!”
雙方還在互相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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