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大離皇宮。
    宮城坐落於帝都正北方，地勢高闊，遠望如盤踞的巨龍。
    連綿的宮殿群，落覆著厚重的金色琉璃瓦，在日光下流轉著莊嚴奪目的光彩。
    此時宮廷深處，一間不算太大，卻格外莊重典雅的廳堂內。
    身穿一席赭黃長袍，袖袍寬大飄逸如道服的中年人，端坐於書案前。
    他雙手展開一張，墨跡未幹的宣紙。
    輕輕誦讀著紙上，寫就的一篇詞句。
    漸漸地，中年男子沉穩淡然的眸光，綻放出刺目光彩。
    尤其讀到後半段內容。
    “蠻族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北原皇庭。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蠻夷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一口氣誦讀完全篇。
    男子拿起宣紙的手，微微顫動，呼吸急促，臉色都有些漲紅。
    “好，甚好！”
    中年手掌用力拍在身前桌案上，震得桌案顫動。
    那激動溢於言表的樣子。
    看得站在書案下首兩側。
    瑤音公主，三皇子為首的，幾名皇子公子，大感驚詫。
    眼前這位，自然便是大離王朝的皇帝陛下。
    玄帝，李昴。
    這位帝王，當年因為征戰，身體留下傷病。
    多年來一直修身養性，調理身體。
    除了一些軍機大事，其餘國事幾乎都交給朝中大臣料理，算是一位甩手掌櫃。
    每日清晨，正午和黃昏。
    玄帝都要打坐冥想，雷打不動。
    可今日清晨，他卻在往日晨練的時間。
    召集諸位皇子公主，來到禦書房。
    並讓瑤音公主，將昨日金麟會上。
    顧塵風代父公開的，“滿江紅·北征”一詞，全篇寫出。
    當看到父皇，誦讀完滿江紅後，激動難抑的樣子。
    眾皇子公主，心中越發驚奇。
    自父皇沉迷養生之道後，就變得無欲無求，性子淡如止水。
    鮮少有這種，情緒劇烈波動的時候。
    可見這首詩詞，對他的衝擊之大。
    “父皇，這首滿江紅，真的如此絕妙？”
    此時，三皇子忽然上前一步，開口問道。
    三皇子自然看得出，詞句的豪邁激昂，文采斐然。
    但他更看得出，父皇此時心緒起伏，需要抒發的契機。
    果然，玄帝聞言，麵帶笑意，眼中浮起一抹追憶之色。
    “你們可知，我大離王朝，是如何從諸多帝國王朝中崛起。
    問鼎衍州南域，成為衍州四大王朝之一的？”
    三皇子李元澤立刻回應道。
    “史書上記載，我大離王朝，自太祖創建至今，已有四百載。
    當年大離王朝，偏居南部一隅，隻是一個普通的小王朝。
    直到六十年前，高祖崛起，率兵橫掃各國。
    我大離王朝版圖開始擴大，後來曆經爺爺和父皇，三代人南征北戰，掃除四方之敵。
    將原來南部最強的蠻族，打回了北部冰原，我大離王朝才躋身，衍州四大王朝之列。”
    玄帝滿意點頭。
    “史書記載的沒錯，卻未免過於粉飾君王，忽略了真正的有功之臣。
    昔年，皇爺爺於亂世中崛起，帶領大離王朝攻下周圍幾座小國，隻初步鞏固了大離的地位。
    但當時的高祖，年事已高，傷病纏身。
    為帝國開疆拓土，南征北戰的重任，落在了父皇身上。
    當時，父皇雖為主帥，而真正指揮大軍戰鬥的，卻是顧老相國。
    彼時的顧老，正值壯年，修為絕頂，兵法韜略，皆為帝國魁首。
    他不知道為我大離王朝，打過多少勝仗，硬仗，又培育了多少將才。”
    玄帝眼中自然流露出欽佩之色。
    “尤其在父皇登基後，顧老爺子擔任大軍主帥，整個大離王朝的兵鋒，由此達到鼎盛。
    老爺子橫掃諸國，為我大離王朝開疆拓土後，一路向北推進，最終與蠻族決戰。
    當時，已被冊封為太子的朕，亦隨軍出征，參與了那場戰役。”
    回憶此戰，玄帝眼中浮現崢嶸之光。
    “當年，蠻族在衍州南域，稱霸一時，是我大離王朝最大的對手。
    我們雙方都派出了最精銳的軍隊，動用了一切的戰爭資源，在北境邊關決一死戰。
    那一戰無比慘烈，血流成海，屍骸成山，雙方皆損失慘重。
    那時，朕年少輕狂，未聽從顧老元帥的勸阻，帶親衛追擊，遭到蠻族強者伏擊。
    當時朕身陷重圍，已無脫身的機會。
    為了不被蠻人俘虜，朕已經做好自刎的準備。”
    聽到這段，父皇從未對人講述過的往事。
    三皇子，瑤音公主等人，即便沒有親眼見證這場大戰。
    亦能感受到，那種刀光劍影，伏屍百萬的慘烈景象。
    尤其聽說，父皇陷入蠻族包圍，被逼的自刎，更是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身為皇子，尤其是太子。
    一旦被俘虜，便是國之恥辱，一身無法洗刷的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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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那後來呢？”瑤音公主忍不住追問。
    玄帝目光望向窗外，冉冉升起的旭日。
    回想起當年，千軍萬馬，生死絕境中。
    那道從天而降，如天神般的偉岸身影。
    “是顧老元帥。
    他憑借宗師境界的絕強戰力，單槍匹馬殺入重圍，一人衝破無數蠻族大軍。
    他背著負傷的朕，在千軍萬馬，槍林箭雨之下，連破敵人布下的重重戰陣，殺敵無數。
    甚至，硬抗蠻族三位宗師的圍攻，生生帶朕，殺出了包圍！”
    “呼……！”
    禦書房內，一片倒吸涼氣之聲。
    眾位皇子公主，自然聽說過源象境，宗師級強者戰力恐怖。
    可他們從未對這個境界，有過具體的認知。
    直到此刻。
    想象著，顧老元帥以一己之力，對抗千軍萬馬。
    甚至還要對抗三位，同境界的宗師強者。
    在這種絕境中，將父皇救下。
    這已經不是奇跡，更像是神跡！
    似是被往事觸動，玄帝呼吸微沉，目光泛紅。
    “當年若非老帥拚死相救，朕恐怕早已死在戰陣之上，被敵人分屍踐踏。
    老帥對朕有救命之恩。
    而他也因為那一戰，被蠻族三大宗師重創，留下暗疾，至今未愈！”
    聽到這裏，眾皇子公子們，心中恍然。
    難怪父皇對這位老相國，不僅關懷備至，甚至到了敬仰愛戴的地步。
    顧北武對大離王朝，不僅有開疆拓土之功。
    更有從龍救主之恩。
    其功勞之高，大離王朝無人能出其左右。
    “朕對你們說起這些，也是想讓你們知道。
    無論帝國之中，出現什麽非議謠言。
    顧老爺子和顧家，都是我大離王朝最大的功臣，無人可以質疑。
    如今老帥雖已不再為國掌兵，但北境還有他的兒子顧淩霄，朕的結義兄弟！
    這個當年最不省事的混小子，也早已經成熟了。
    不但為帝國徹底擊敗了蠻族，將他們全部趕進了北部冰原。
    徹底奠定了我大離王朝的霸主地位。”
    玄帝目光落回到那首滿江紅上，手指摩挲宣紙，滿眼感慨。
    “一首滿江紅·北征，更足見顧家上下，一片丹心，精忠報國！
    自今日起，將這首詞裝裱起來，懸掛在皇極殿內。
    朕不僅要讓皇室成員知道，還要讓滿朝文武皆知，顧家之忠心！”
    聞聽此言，三皇子目光微動，若有所思。
    如今，恰逢右相閉關療傷。
    左相一派動作頻繁，不斷打擊右相派係。
    近年來，少理朝政的父皇，今日突然召集他們這些皇子，公主。
    又將顧家的功績，老相國的救主之恩，如此濃墨重彩的回憶講述。
    甚至要將這首滿江紅，掛在正宮大殿。
    這分明是父皇在表態，力挺右相和顧家。
    以顧家的功勳，恐怕即便是顧老爺子倒下，顧家也不會倒。
    想到這裏。
    三皇子目光閃爍，想起了在邊關帶兵打仗，功勳日高的大皇兄。
    想到了修煉天賦驚人，深受父皇看好的二皇兄。
    他們背後，都有深厚的根基，和大家族支持。
    如今太子之位，懸而未決。
    自己也該謀劃一番了。
    心念電轉間，李元澤躬身道。
    “兒臣受教，兒臣定謹記教誨，不忘顧家之忠心。
    不過，此次金麟會，可不止出了滿江紅一篇佳作。
    顧老相國之孫，一人與眾國子監生員，以及大儒鍾琰齊辯論。
    現場賦詩一首，才華驚豔，同樣令兒臣印象深刻。”
    “哦……？”
    玄帝微露訝色。
    “你是說顧家老三，顧塵風？記得這小子滿月時，朕還抱過他。
    隻是聽說此子，在修煉一道並無天賦，行事略顯輕浮。”
    李元澤忙道：“顧塵風雖風評不佳，但確有真才實學，兒臣親眼所見。”
    “對，那家夥的確有些文采。”
    此時，瑤音公主竟然也，罕見的出言幫腔。
    “連你這丫頭都出言誇讚，看來那小子確有點本事，你倒是說給父皇聽聽。
    若這顧塵風真有些才學，朕倒是可以好好賞賜他一番。”
    瑤音公主俏臉一紅，猶豫著，還是將金麟會上發生之事，如實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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