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灑在城堡的餐廳裏。
    威廉坐在長桌的一端，麵前隻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他
    那雙異色的眼睛此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窗外修剪整齊的玫瑰花園上，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
    他在等。等莉婭，更等麗莎小姨。
    昨夜陽台上的混亂、莉婭的質問與坦白、自己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還有最後那杯該死的、殘留著“愛神的呢喃”的涼茶帶來的燥熱與混亂思緒……一切都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他需要一頓平常的早餐，需要看到麗莎小姨那帶著促狹笑意的赤紅眼眸，需要她像往常一樣，在他麵前坐下，用慵懶的語調調侃他昨晚是否又熬夜研究煉金術了。
    那種熟悉的又無比安心的感覺，是他此刻最渴望的鎮定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餐廳裏隻有老管家指揮仆人輕手輕腳擺放餐具的細微聲響。
    陽光在地板上移動，空氣中的食物香氣似乎也帶上了一絲等待的焦灼。
    終於，輕盈的腳步聲從旋轉樓梯上傳來。
    威廉抬眼望去，卻不是預想中那個高挑火紅的身影。
    莉婭快步走下樓梯。
    她顯然精心梳洗過，淡藍色的長發如同最上等的絲綢，柔順地披散在肩後，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她的臉龐依舊精致得無可挑剔，淡藍色的眼眸清澈，帶著一絲初醒的慵懶，又恢複了平日裏那副高嶺之花般不容褻瀆的皇女儀態。
    她換下了昨夜那件惹禍的薄紗睡裙，穿上了一條剪裁極其簡約卻又處處透著心機的淡金色真絲長裙。
    裙子的質地輕薄柔軟，完美貼合著她纖細卻不失曲線的腰肢，流暢地向下延伸。
    領口是優雅的v字型，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溝壑邊緣，沒有半分輕浮，隻有渾然天成的尊貴。
    裙擺長及腳踝，側麵高開叉的設計，行走間，一雙包裹在近乎透明的膚色水晶絲襪中的修長美腿若隱若現，足下踩著一雙同色係的細帶高跟鞋，步履間搖曳生姿，無聲地散發著致命的女性魅力。
    陽光透過薄薄的裙身，勾勒出朦朧而誘人的身體輪廓。
    然而，威廉的目光隻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越過她，投向樓梯上方。
    空無一人。
    莉婭走到餐桌旁，並未立刻落座。
    她的目光與威廉探尋的眼神在空中交匯，那雙淡藍色的眼眸裏，飛快地掠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一直拿在手中的一個東西，輕輕放在了威廉麵前的桌麵上。
    那是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封。
    紙張邊緣流轉著淡淡的、如同火焰餘燼般的赤紅色魔法紋路，散發著威廉無比熟悉，屬於麗莎的獨特氣息。
    威廉的心髒，毫無預兆地重重一跳。
    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威廉，”莉婭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卻依舊能聽出底下的細微波動，“我早上醒來……隻發現了這個。放在桌子上。”
    她頓了頓，看著威廉驟然變得銳利起來的異色雙瞳，補充道：“她……走了。”
    “走了？”威廉的聲音有些幹澀，他猛地伸手抓過那張信封，指尖觸碰到那溫潤的紙張，熟悉的雪鬆香氣更加濃鬱地鑽進鼻腔。
    他急切地展開信紙，那清秀有力、帶著火焰般跳脫感的字跡瞬間映入眼簾：
    致我的小威廉：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路上了。原諒小姨的不告而別，隻是麵對麵的告別，我怕……我會忍不住把你這個小混蛋一起打包帶走，或者幹脆賴著不走了。畫了個吐舌頭的小鬼臉）
    看到你成功進入光輝學院，小姨真的非常、非常高興！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下一大半了。有學院的庇護，有莉婭那丫頭明裏暗裏的照拂雖然她看你的眼神讓我有點想把她的藍毛燒焦），還有你自己那些層出不窮的保命小玩意兒，你的安全暫時應該無虞。
    但是，小威廉，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都讓我看清了一點：我現在的力量，太弱了。六階？聽起來似乎不差，可在真正的風暴麵前，這遠遠不夠！無論是那些陰魂不散的邪神教會，還是未來可能出現的、我們無法想象的敵人……
    我想要變強。強大到足以真正地、穩穩地站在你身前，為你擋下所有風雨，強大到有資格去守護我珍視的一切——尤其是你。 所以，我決定了，我要去尋找屬於我的聖者之路。這條路或許漫長，或許艱險，但我心意已決。
    別為我擔心，也別傷心。我並非杳無音訊。這個魔法手環信紙上的赤紅紋路微微閃爍了一下），是我特製的，能跨越很遠的距離進行單向聯絡。每隔一段時間，我會用它聯係你，報個平安，聽聽你的聲音，也讓你知道我這個不靠譜的小姨還活蹦亂跳的。
    還有，關於你的父母。多琳和諾斯……他們給我留了訊息。他們找到了一個極其隱秘的地方，打算進行一段時間的沉睡，以此來徹底切斷邪神教會可能用於追蹤他們的任何氣息聯係。他們很安全，隻是需要時間。別擔心他們，專心做你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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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威廉，照顧好自己。在學院裏別光顧著耍帥和撩撥小女生尤其是莉婭！給我保持距離！），該學的要學，該練的要練。你的煉金術和陣法天賦是我見過最棒的，別荒廢了。還有……記得按時吃飯，別總喝那麽多黑咖啡。
    希望我們下次見麵時，我親愛的、永遠長不大的小威廉，已經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而我，麗莎·斯圖爾特，也必將以聖者之姿，重新回到你身邊。那時，我將繼續保護你，就像當初一樣。
    勿念，等我歸來。
    你永遠的小姨，麗莎。
    信紙末端，用魔力勾勒出一個微小的、燃燒的火焰心形）
    威廉的目光，一個字一個字地掃過信紙。
    他的表情從最初的驚愕、不解，到看到麗莎調侃時嘴角下意識地想要上揚，再到看到“聖者之路”、“守護”等字眼時的凝重，最後定格在末尾那個火焰心形上，眼神變得無比深邃複雜。
    餐廳裏一片寂靜。隻有信封上流轉的赤紅紋路，散發著微弱而溫暖的光芒。
    莉婭一直安靜地站在桌邊，目光落在威廉低垂的臉上，觀察著他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她能感受到信紙上傳來的麗莎獨有的魔力波動，也能想象到信中的內容。
    她看著威廉緊抿的嘴唇，看著他異色雙瞳中翻湧的、難以言喻的情緒浪潮——有猝不及防的失落，有被拋下的些許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仿佛早已預料到什麽的平靜，以及……在那平靜之下，如同地火般奔湧的決意。
    威廉的手指緩緩收緊，將那承載著麗莎心意的信紙小心地折疊好，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並沒有像少年人那樣表現出激烈的情緒，沒有質問，沒有呼喊，甚至連一聲歎息都吝嗇發出。
    他將疊好的信紙，輕輕放進了自己貼身的口袋裏。
    那裏，仿佛還殘留著昨夜莉婭的溫度和氣息，此刻又被這封離別信覆蓋上了一層沉甸甸的雪鬆冷香。
    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微涼的黑咖啡，仰頭，一飲而盡。
    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清醒感。
    “知道了。”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隻是聽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放下空杯，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莉婭微微蹙眉。
    威廉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心裏莫名地有些發堵，甚至升起一絲不安。這和她預想中威廉可能的失落、憤怒或者強顏歡笑都不同。
    “威廉，你……”莉婭忍不住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探詢，“小姨她……”
    “她去做她認為對的事了。”
    威廉打斷了她，抬起頭，那雙異色的眼瞳直視著莉婭淡藍色的雙眸。
    “就像她說的，她需要力量，需要變得更強。這很好。”
    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可是……”莉婭還想說什麽，比如麗莎的安危，比如聖者之路的凶險。
    威廉卻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帶著點自嘲意味的弧度：“不用擔心她。我那位小姨，看著大大咧咧，其實比誰都精。而且……”
    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冰涼的杯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燦爛的晨光，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度：
    “我早就把能想到的保命的東西，都塞給她了。隱匿氣息的魔法飾品、改良過的超遠距離大挪移符、瞬間激發的高階護盾卷軸……甚至還有幾瓶能吊住一口氣的頂級煉金藥劑。隻要她不是自己往絕地死地裏硬闖，或者倒黴到直接撞上九階半神，想死……沒那麽容易。”
    他的話語裏沒有炫耀，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基於強大煉金術和前世經驗累積起來的篤定。
    威廉的話語，讓莉婭心頭微震。她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依舊和兩人初見時一樣。
    威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莉婭，眼神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安撫的意味：“所以，她的離開，雖然有點……猝不及防，”
    “但並不會讓我過多地擔憂。她有她的路要走。”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清晰的輪廓。
    他繞過餐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莉婭，望向遠方。
    “真正需要擔憂的，是我自己。”威廉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餐廳裏，帶著一種沉甸甸的重量和自我鞭策的冰冷。
    “變強……隻有我自己變得足夠強，強到足以碾碎一切威脅，強到足以逆轉規則……”
    他右手下意識地抬起，輕輕覆蓋在自己的左胸心髒位置。
    那裏，仿佛還殘留著切茜婭最後的氣息，殘留著那朵在爆裂火光中永遠凝固的玫瑰幻影。
    他的手指緩緩收緊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強到足以跨越生死的界限，把失去的……都帶回來。”威廉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帶著鋼鐵般的意誌和不容置疑的決心。
    “我的父母才能徹底擺脫追捕，安穩地醒來。切茜婭……才能重新站在我麵前。”
    陽光透過玻璃，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卻驅不散他話語中那份源自靈魂深處的沉重與執念。
    “至於麗莎小姨……”威廉微微側過頭，眼角的餘光瞥向餐桌上那張空著的、屬於麗莎的位置，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她慣用的雪鬆香水味。
    他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絲真正的、帶著點無奈又無比堅定的弧度，那笑容深處，是看透世事的成熟和對未來的清晰認知。
    “等她成為聖者，帶著一身榮光回來的時候……”他輕聲自語，更像是對自己許下的諾言。
    “我總得……有足夠的實力，才配站在她身邊，讓她安心地‘保護’我吧？否則，豈不是太丟她這個‘聖者小姨’的臉了？”
    話音落下，餐廳裏再次陷入沉默。
    莉婭站在原地，看著威廉沐浴在晨光中挺拔卻背負著沉重誓言的背影，淡藍色的眼眸中光芒複雜難辨。
    那封離別信帶來的傷感氣氛，似乎被威廉的理智和磐石般的決心衝淡了。
    空氣裏彌漫的，不再是離愁別緒，而是一種對未來再會時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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