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天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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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雨看到安慕海,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孩子的脆弱一下就浮上心頭。
    表麵上,他是三江源莫家的小姐。但自小以病為由,多居於帝都。她和納蘭雪一樣,在海後身邊長大,照顧他們的,就是安慕海。
    安慕海雖是太監,可在莫雨和納蘭雪眼裏,他不但是個男人,而且是個父親。
    在風靈衛南衙,有一處特別的院子,占地二十餘畝,種滿翠竹。據說,京兆府的竹子,就是從這裏移栽過去的。
    納蘭雪住在這裏,莫雨也住在這裏。之所以如此布置,是因為皇城某處,也有一個這樣的院子,那是安慕海的居所。
    作為海後最信任的人,即便是太監,也沒人敢輕視他。
    風靈衛創立初期,便是這個太監定下了基本架構。
    南衙為本部,東西兩座行轅,由大宗師坐鎮。轄四方分署,由宗師主理。一方麵監察地方官僚,一方麵威壓江湖勢力。他的初衷,是將風靈衛的力量分散各地,帝都反而不是重心。
    帝都衙門太多,類似風靈衛這種特別機構,無可製約,日久必然招恨。
    安慕海當時便想到了這一點,才會有那樣的布置。可二十年過去,風靈衛還是變成了他最不願看到的樣子。
    看著莫雨想哭的眼睛,安慕海心想:這丫頭長大了。當一個姑娘,會因為一個男人哭的時候,不管什麽原因,她就已經長大,成了一個女人。
    納蘭雪恨道:“別生氣,我一定替你報仇,好好教訓他。”
    “是徐驕?”安慕海問:“徐元的孫子,徐之義的兒子?”
    兩個大美女一起點頭。
    安慕海突然神色黯然:“是呀,過了這許多年,故人之子,也該成人了。”
    納蘭雪說:“公公認得徐之義?”
    安慕海點頭:“絕代風華。如果他沒有死,今日朝堂之上的諸君,或許一個都不會在。那是個很有魅力的人,隻要和他說過話,就會被他的激情感動。即便是作為仇人,你也會喜歡他。”
    “哈,這樣的人,怎麽會有一個那樣的兒子。”莫雨憤恨道:“他認為殺他的人,是風靈衛派去的,還拒絕見我……”
    “他本就該死。”納蘭雪眼神銳利,似乎殺人成癮:“可他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的命已不在自己手上了……”
    安慕海說:“他這樣想,很合理。而且,許多人都這樣想。我在宮中,外麵的事知道不多,但海後給我說這些的時候,我第一個想法,也是一樣:就是你們風靈衛動的手。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心中的想法。”
    莫雨又一次感覺到冤枉:“可我們沒有做。”
    納蘭雪也說:“我去衛戍十三營查過,那確實是個宗師高手。以徐驕的修為,我不是他對手,能傷了他,還能來去自如的,隻能是宗師。但您是知道的,風靈衛六大司,還都沒有回來。”
    “我想到了一個人。”安慕海說:“他有理由出手。”
    “誰?”
    “魏無疾!”
    莫雨和納蘭雪同時震驚:“他?”
    安慕海說:“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個人,有膽量和理由這麽做。可他是鬼王弟子,誰也敢拿他怎麽樣。即便知道是魏無疾,也隻能當不知道。”
    “鬼王真那麽厲害?”納蘭雪問,像她這樣的年輕人,正是質疑傳說的時候。
    “比你想象的更厲害。”安慕海說:“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二十年前,鬼王早已閉關。但武道院突然對外宣布,鬼王收了李懷遠和魏無疾為弟子。二十年後,三江源又與王子淇聯姻,雖是海後的主意,但總覺得很怪。還有件事,我也想不通。徐之義風華絕代,文采斐然,他的兒子徐驕,怎會棄文修武,還有先天上境的修為。當年他們夫妻被寧不活所救,避居修羅山。但徐之義一定不會讓兒子與山盜為伍。而且,修羅山功法,不傳外人……”
    “這個我知道。”莫雨說:“那時候我正在三江源,李師師遭人擄走,逼三江王以羽蛇膽相贖。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傳說是山主出的麵。據聞,是個號稱寂寞老人的,山主對他似乎也很有些忌憚。”
    安慕海笑道:“山主對鬼王都不忌憚,那個什麽寂寞老人,我不信……”
    徐驕一陣心緒不寧,從靜思中醒來。
    白天風盜一番講解,三分明白,七分不懂。以自己的教育程度,不應該無法理解的。
    獨自站在院子裏,正要用心感受一下所謂的天地之力,忽然一陣莫名心慌,再也不能靜下心。
    下山以來,覺得自己手段夠用。但昨晚與魏無疾一戰,才明白何為高手。
    大宗師,如寧不活,西城五爺自己就不想了。但麵對魏無疾,得有起碼的還手之力。麵對西城五爺那樣的大宗師,沒想過還手,但不能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若不是受了劍傷,今天本該帶著人,去南衙內衛府找麻煩,現在隻能暫時放下。
    這樣也好,讓他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脆弱。耍流氓也是要本錢的,自己的本錢是什麽,那五百玄甲軍麽?在宗師麵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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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到了危急時候,遇上麻煩的對手,他們救不了自己。就像國富民強之下,和自己關係好像並不大。
    打鐵還要自身硬,一個連老婆都靠不住的年代,隻能靠自己。
    屋子裏,夭夭儼然成了主人。
    不,主人這個詞,不能準確形容她的地位。風盜的出現,讓三貓和小山,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天遺庫瑪。於是,她理所當然的成了老大。
    因為這是風盜的意思。
    “你們得配合我。”夭夭說:“知道什麽叫配合麽?”
    三貓和小山搖頭。
    夭夭說:“配合,就是要聽話,聽我的話。”
    三貓看一眼小山:“那麽驕哥呢?”
    夭夭輕笑:“他早就知道我是誰,所以,他比你們更聽話。”
    三貓心想:驕哥還真能藏住事兒。回頭看向院子,見徐驕傻傻站著,已經兩個時辰了。便說:“驕哥是怎麽了,隻是傷到胸腹,怎麽像是傷了腦袋。”
    夭夭冷笑:“他想破境宗師,哼……”
    “你這‘哼’是什麽意思,覺得我驕哥不行?”三貓冷聲問。
    “哼哼,破境宗師若是這麽容易,我早已經是宗師了。”夭夭說:“不管他,他已經是個廢人,好在還有你們兩個。你們既是衛戍衙門,又是京兆府的人,做這件事再合適不過。我要你們以抓捕刺殺徐驕凶手為名,嚴查四城。”
    “姐姐,你太看得起我們兄弟了。”
    “你們當然不行,不是有徐驕麽?他人雖廢了,不死就有用。有他的腰牌,有他的命令,京兆府和衛戍十三營,就會聽你們的話。”
    小山沉聲道:“我們知道是誰,不用查。”
    “不是讓你們真的去查。”夭夭說:“做個樣子而已。嚴查四門,隻有這個方法,才能將盯著城門的風靈衛趕走。不必認真,你們兩個隻需去南門,若問及進城的人從哪兒來的,那人若回答:‘渤海’。此人便無需盤查,放人入城即可。”
    三貓和小山臉上不露聲色,心裏卻在冷笑。
    夭夭一樣在冷笑:“不然,我把風盜找來,將方才的話重說一遍?”
    兩人看向院子,徐驕還一動不動的站著。對付女人,他們沒有經驗,還得讓徐驕來。
    可他們不知道,徐驕現在有苦說不出。
    一股奇怪的力量束縛著他,就像白天風盜展示天地之力時,將他懸浮在空中一樣的感覺。
    這是天地之力。
    這是大宗師的手段。
    是誰?
    絕不是風盜,他不用這麽偷偷摸摸。
    是風盜口中,那個隱匿在京兆府的大宗師?
    會是誰呢?
    莫名其妙的,腦海裏竟閃現出溫有良的樣子。
    砰的一聲——
    好像被人來了一板磚的感覺,意識猛地收縮一下,然後他便感覺不到了自己的身體。但意識清醒,還有知覺,但這知覺似乎被放大了一萬倍……
    他隻覺得這清冷的夜空下,世界變得狂風不止,巨浪滔天,沒有大地,沒有星空。
    整個人,就像墜落無邊的海洋,風不止,浪不熄。
    而他無力的好像巨浪中,一朵小小浪花上的一個小小泡沫,生滅去留,全由不得自己……
    然而,風吹來,浪打來,卻直接從他身上穿過去,仿佛他是透明的,無形的……
    不止是他,還有這院子,還有那翠竹,仿佛都是無形,被那狂風巨浪直接穿過……
    忽然狂風靜止,巨浪平息,世界一下變得安靜。
    不,它本來就是安靜的。
    那狂風,那巨浪,他明白了,那就是所謂的天地之力。
    有人像風盜那樣,催動天地之力,讓他去感受。
    是京兆府裏,那個神秘的不可說的大宗師。
    忽然,狂風卷起巨浪,在天空形成一個巨大漩渦。星空變得極度扭曲,轟然落下……
    這一次,徐驕感覺到了恐怖的壓力,真實的危險。好像這世界還有自己,會在下一刻徹底被粉碎,然後消失……
    他感受到了死亡。
    生命的本能,讓他突然抽出殘霞劍,為了活著的希望,劈向扭曲的夜空……
    就是這一刹那,他感覺殘霞劍帶動狂風,激起巨浪。他也感受到屋裏的夭夭驚詫的眼神,還有偏院之外,麵露懼色的京兆尹溫有良……
    這一刹那之後,世間的一切都隨著那一劍消失,所有人還有自己。但意識還在,就像靈魂出竅……
    整個人好像落入一條大河,順著奔騰洶湧的河水飄呀,蕩呀……
    忽然,一切都變得虛無。就像夢一樣,他又看到了那個像極了公主憐,如玉一般美麗的雕像……
    “又是你——”沉重壓抑的聲音,好像從地底深處傳來:“原來是殘霞。它見了血,被真氣滋潤,生出一點靈性。你看呀,承影劍在憤怒……”
    徐驕像被主導了意識一般,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如玉雕像,手中按著的那把劍。
    烏紅色的劍鞘,散發出一種古樸遙遠的氣息……
    “承影,殘霞,本就是一體。”那壓抑的聲音說:“即便殘霞隻是被舍棄的斷軀,它也想證明自己。物尚如此,何況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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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徐驕終於問出了一句話:“是那個大宗師麽?”
    那個聲音不理他,自言自語:“神劍有靈,據說道生境的高人,能賦萬物於靈,如同天地賦萬物於靈。可我至今想不明白,什麽是天,什麽是地,人在天地之間,又是什麽?”
    “有個朋友說:天地之間,人亦如草木,亦如豬狗。可我覺得,若是如此,那又何須拚命追求……”
    徐驕腦海裏一聲嗡鳴……
    承影劍嘩啦啦的晃動,似乎要掙脫雕像的握持,離鞘出擊……
    一個白衣人影,莫名出現。徐驕看得見,卻看不清……
    白衣人影伸手按住承影劍,冷聲說:“道生境留下的神物。我在想,是否要把你投入爐中,看能否抽出一絲神性,讓我一窺至高境界的奧妙……”
    承影劍還在嘩啦啦的響,但感覺已經是恐懼。
    “承影呀承影,既然你被道生境高人點化生靈,那你來告訴我,什麽是人?什麽是地?什麽是天?”
    承影劍立刻安靜下來,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在裝死。
    “你不知道,真是廢物。你怎能擔得起一個‘神’字!”
    徐驕心裏咯噔一下,他看不清白衣人麵容,卻能真實感覺到,白衣人此刻正看著他。
    “不如你來告訴我?”
    “我不知道。”徐驕說不出話,隻能在心裏這樣想。
    “不知道,永遠不會是答案。你應該知道的,否則,師叔怎會選中你。告訴我,什麽是人?”
    “你我就是人。”
    “那天呢?”
    “天在頭頂,並不存在,隻是虛無一片……”
    “那麽地呢?”
    “地,不就是你我所站的地方。”
    隔了好久,白衣人影說:“你不敬天,也不畏地。天地生養萬物,萬物理該敬畏……”
    “生我者父母,養我的也是父母。關天地什麽事……”
    “先有天地,後有萬物靈長……”
    “萬物靈長,隻求活著。天地若仁,既生之,何以殺之。天地若善,何來人世多艱難。不仁不善是壞蛋,我就一個字:幹!”
    白衣人明顯的愣了一下,說了句:“胡說八道!”
    下一刻,徐驕就覺得自己仿佛墜入深淵。
    無力,孤寂,空虛,那感覺就像在太空中漂浮。無論你多用力,都無法拯救自己。雙手拚命的抓,好像能抓住什麽似的……
    他抓到了,柔軟而又溫暖,好像生命的向往之地。
    “放開!”一聲冷哼。
    徐驕頓時清醒,人還在京兆府的偏院裏,眼前站著夭夭,左右站著三貓和小山。
    難怪手感這麽美好,他正用力抓著夭夭的胸……
    “放開我!”夭夭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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