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幼稚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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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更相信自己的經曆,還是更相信漂亮女人的嘴巴。
    理論上來講,答案是確定的。
    可那隻是理論。如果你不信,就去最繁華的商業步行街。光天化日之下,也許你就會明白,起碼三分之一的兄弟,受過不止一次傷害。還有三分之一,正在成為受害者。
    這是徐驕對悲哀最為真切的認知。眼下,故事出現了矛盾。自身的經曆和蕾王的描述,出現了偏差。
    風子衿想讓他死,京畿大營那番遭遇,絕不是玩笑。她執著的,像個要立牌坊的婊子。如果不是自己聰明,料敵機先,計劃周密,很難說現在是躺著,還是站著。
    但在蕾王的描述中,自己卻是計劃的關鍵。一旦救出夭夭,蕾王就會通過奪情蠱控製自己,然後一番操作,給南都創造最有利的條件。
    天遺族當然不會隻為他人做嫁衣,南北各取,以大江為界,平分天下。
    這是個挺不錯的主意,但得有個前提,那就是真控製得了他。今時今日,他不是那個下修羅山闖蕩江湖的少年,更不是無人的長街上,在街燈下徘徊的牛馬。
    真人弟子,身懷奇功,掌管大陣。無論哪一個,都不是輕易屈服的角色。
    計劃,沒有絕對能成功的。
    當成功的關鍵,取決於一個冒險的時候,這個計劃就很不足取。這就像製定一個靠投資發財的計劃,而投資的內容卻是買彩票。明白的人都知道,這非但不是投資,甚至連賭都算不上。
    像風子衿這樣的人,世代高位,百年來為著同一個目標奮鬥。能坐上齊王的位置,怎麽可能會笨,會蠢。或者說,她怎會是個冒險的人……
    但是,他也不能確定蕾王的話是假的。因為她大可以換一個更有可信度的說法,也沒必要除去他體內的奪情蠱。她這麽做,就是取得信任,讓他幫忙救出夭夭。
    也許是因為相較於風子衿,她更相信這個姐夫。也許,是因為救人的第一個條件都無法達到滿足。邢越的孩子,莫雨的弟妹,竟在那一夜帝都之戰慘死。說不定,還是死在莫雨手裏的。
    徐驕開動腦筋,發散思維。其實不應該去分辨哪個是對,哪個是錯,關鍵不在於對錯,而在於事實。
    風子衿想殺他,這是事實。蕾王的計劃,控製他顛覆女帝,這也是真話。如果是這樣,那就隻有一個解釋。這兩個女人,都具備女人天生的特質:對於承諾,毫不在乎。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蕾王,這個天真無邪的姑娘,真的那麽純真麽?
    “姐夫,你幹嘛這樣看我?”蕾王說:“我真的沒有騙你,以姐姐發誓……”
    “沒必要吧。”徐驕說:“我也沒不信你。隻是有點想不通,你們既然已經有了周祥的計劃,為何不執行下去。”
    蕾王伸出三根細長白嫩的手指:“有三個原因。第一,姐姐一直教我,不能相信任何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所以,齊王夜闌,我不能盡信。第二,大祭司說過,南都一脈有淩氏支撐,千年世家屹立不倒,定然有不為人知的可怕。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說到這裏閉上了嘴。
    “什麽?”徐驕問。
    蕾王說:“姐姐在帝都受傷,回寒山養傷那段時間,她最擔心的就是你。她很害怕,害怕自己傷好之後再回帝都,紛雜局勢中,你已送掉小命。所以,我不敢用你去做交換,也無法去做交換。奪情蠱若真如傳說中一樣,能把人像木偶一般控製。我一定操控姐夫,打進皇宮把姐姐救出來。哪還用現在這麽麻煩……”
    徐驕心道:也是。
    又想:哎呀,我該感動一下的。這說明夭夭並非無情,隻是性冷淡。
    這時候,薛宜生又端了個碗進來。碗中還是盛滿了酒,冒著熱氣,酒是熱的。
    “我知道這是什麽了。”薛宜生說。
    徐驕把風子衿稱之為解藥的東西給他,這位神醫應該能知道,那究竟是什麽玩意兒。
    明君既然說摘心手無解,相信她這位師姑,是不會騙自己師侄的,因為沒有必要。
    蕾王立刻站起來,眸子裏全是對新鮮事物的好奇:“什麽呀?”
    薛宜生攤開手掌,手心是顆棕色的藥丸:“玉瓶中裝著一粒蠟封的藥丸,我將外麵的一層蠟融掉,就是這個東西。最外一層是蜂膠所製,我以銀針穿刺,沒有任何藥的味道,反而有淡淡的腥臭……”
    “那就是毒?”蕾王好奇的問。
    薛宜生搖頭,手一鬆,把藥丸投入盛滿熱酒的碗中。蜂膠遇熱,慢慢融化,裏麵竟有兩條細小至極,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惡心蟲子。
    “又是蠱?”徐驕惡心道。
    “不是蠱,是蟲。”薛宜生說:“世間能稱之為蠱的,隻有你身上的奪情蠱。”
    “那這是什麽?”蕾王問。
    薛宜生說:“在百越之南,多見沼澤之地,水草之中有毒蟲,通過肌膚鑽入身軀,沿血脈上行,直入腦髓。數月之內,便可使人癲癇而死。”
    徐驕心道:奶奶的,亡我之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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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王好奇:“這麽小的東西,怎麽捉到的,極其考驗眼力。”
    薛宜生說:“沼澤水草之中,不可顯形。據記載,想要得到這種毒蟲,需用三四歲的孩童引誘,若毒蟲鑽入其體內,待其高燒痛苦,眼瞼中可見有物蠕動。及時取出眼珠,便可得到。雜記上說,過往名臣宿將奇怪病死,多與此物有關。”
    蕾王皺眉嫌棄:“手段殘忍,有傷天合。”
    這再一次證明,風子衿想讓他死的心是多麽懇切。難道一個死的他,比活著更有用?
    “姐夫,你在想什麽?”蕾王一臉天真的樣子問他。
    徐驕沉吟了一下,說:“你見過齊王麽?”
    蕾王搖頭。
    “那你如何斷定,此人可信?”
    “合作的基礎,不是信任,而是利益。”她說:“信任是之後的事情。利益未實現之前,我想大家都會齊心協力,共同追求。隻不過,我對齊王的承諾,終究無法實現。所以,之後的事,得靠姐夫幫忙。”
    “怎麽幫?”徐驕問。
    “原本的計劃,是借助天色歌舞離開帝都。但有兩個風險,其一,未必真能躲開天涯海。其二,若齊王當場讓我兌現承諾,那要怎麽辦?以奪情蠱操控人,這隻是個傳說,並非真實。否則救出姐姐,豈非輕而易舉。還好我有借口,姐夫掌管山海大陣,在帝都城中施展此法太過冒險。所以,得離開帝都才行。”
    徐驕心想,這倒是個好說辭。
    蕾王繼續說:“原本的計劃,我會在城外接應。齊王救出姐姐,也會將你引來。那時我便對你動手,用藍琥珀操控你,讓你去對付天涯海,如此便能脫身。”
    徐驕冷笑:“想的真是周到。你們就沒有想過,隻要一出城,首先麵對的就是天涯海。還沒把我引過去呢,已經成了天涯海的階下囚。”
    “不會的。”蕾王說:“姐夫可知我們選擇的接應之地是哪裏——武道院。”
    這確實是個好地方。天涯海再怎麽周密,也不會想到武道院。
    想到這裏,徐驕疑惑:“那讓我幫什麽忙,出了城,離開大陣,我什麽都不是。難道,是讓我配合你演戲?”
    蕾王甜笑搖頭:“我知道姐夫的為難。天遺族被定為謀亂逆賊,你身為攝政王,也不好公然相助。所以,我請齊王來助。姐夫隻需不阻止就行。待齊王救出姐姐,姐夫立刻對付齊王,把她困在帝都……”
    徐驕一驚:“然後呢?”
    “那時姐姐被人救走,帝都封禁,讓齊王吸引注意。姐夫就可以把我和姐姐偷偷送出城。我知道現在北海戰事緊急,找個名目派人去北海,並不會引起注意。天涯海關注的一定是西回寒山的路。我偏偏北上,出寒關,過沙漠,繞一個大圈……”
    她說的眉飛色舞,對自己的計劃很是自信。可她哪裏知道,風子衿也沒想著按計劃來。
    她有點興奮:“我其實來帝都有段日子了,但我不確定齊王是否遵守承諾。直到天色歌舞到了帝都。姐夫,可園那幫人,就是齊王的人,說不定齊王就在其中。這就是我的真正計劃,姐夫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不怎麽樣。”徐驕說:“如果是夭夭,她絕不會想出這麽幼稚主意。”
    “姐夫有更好的辦法?”
    徐驕說:“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回寒山。你要表現出,不在乎你姐姐的樣子。這就像綁架,他們想要贖金,但是又不敢撕票。第一,我不會讓他們這麽做。第二,沒有人想得罪風盜這樣厲害的人物。你太年輕了,根本沒看出這件事的本質。”
    蕾王嘟起小嘴:“那要等多久,豈不是要讓姐姐一直像囚犯一樣受苦?你忍心,我這個妹妹不忍心。姐夫,你就幫我,照我的意思來好麽……”
    徐驕看窗外天色漸亮,也不說同意,他不想騙這麽可愛的女孩。隻是說:“哪裏也不要去,什麽也不要做,我心裏自有打算。”又對薛宜生說:“你可看好了,若是讓人知道,天遺蕾王在帝都,誰也救不了你們。”
    薛宜生點頭:“我知道輕重。”
    出了醫館,徐驕心裏想:真是個傻丫頭,以為能玩弄齊王,卻不知人家早不按計劃來。女人騙男人不心軟,騙女人,同樣沒有負罪。
    東方的天空泛起白色,早晨的風更加凍人。
    徐驕回到攝政王府。府裏一點防備都沒有,連狗都睡不醒。當他放開腳步,隻有小山最先察覺,從床上驚跳而起,抽出懷裏的劍。
    真是個奇葩,顧青竹就在隔壁,溫暖的女人不抱,抱著一把冰冷的劍。
    “原來是大哥?”
    徐驕嗯了一聲:“三貓沒回來?”
    小山冷笑:“他怎麽會住在王府,一定是去找吟翠了。這個女人不能留,她遲早害死三貓。”
    徐驕說:“這種事,男人都要經曆一次的。昨晚,你們在春意園喝酒,可發現了什麽?”
    小山說:“隆泰,何翔,兩人與侍衛統領駱文恒關係極好,是沙場生死的交情。至於木合拉,隻是和駱文恒認識,但平日並無往來。還有那兩個戰死的,在北海,他們本是駱文恒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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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驕哦了一聲:“原來死的那兩個,才是他的親信。隆泰,何翔,同袍至交。木合拉,想必是為了拉攏木合鳴,特意把他侄子調入帝都。”
    小山點頭:“三貓說:這三個人,都不會成為我們的人。我當時說:你也不會。三貓急了,說:我不會背叛兄弟。我說:你能拱衛皇宮,女帝很信任你呀。三貓更急,說:難道保護嫂子也有錯。我說:嫂子,可不隻一個。”
    徐驕嗬嗬一笑:“你不相信女帝?”
    小山搖頭:“是她信不過大哥。女帝心中若無猜疑,怎會這麽安排?”
    長進了,能想到這一層。
    “也不能這麽講。”徐驕說:“女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和男人不一樣。男人把女人推倒在床上,他的目標就已經達到。而這個時候,才是女人計劃的開始。”
    小山十分不解。
    徐驕無奈:要讓他明白這些道理,首先得讓他知道,女人究竟可怕在什麽地方。
    小山忽然說:“李師師回來過……”
    徐驕愕然:“人呢?”
    “又走了。青竹留她,她說:父兄有交待,她隻能住在皇宮。還說你若回來,立刻去找她。”
    徐驕心想:看來,世子李漁到帝都,短短一日就已布好了局。
    離開的時候,正碰到顧青竹推開門。她醒了,整個王府,她是第二個醒的人。
    徐驕一笑,說道:“小山不是傻,隻是有點木訥。你得讓他長大……”
    顧青竹小臉微紅。
    小山從窗戶伸出腦袋:“什麽意思?”
    徐驕說:“你心中對三貓有成見,我是讓青竹告訴你,你根本不明白三貓的苦衷。”
    小山冷笑:“他有什麽苦衷……”
    徐驕看向顧青竹:“你瞧,他根本不懂得什麽是女人……”
    宮門處,已有等著早朝的大臣。為首的正是溫有良,他從京兆尹升至刑部,短短月餘,辦了許多擠壓重案,製定新規,律法漸有清明之象。
    女帝信任,閣老讚許,又是攝政王推舉的人,自然受敬重。
    戶部崔凱,兵部楊雄都站在他身邊,兩人臉色不是很好。
    “溫大人,聽說閣老向陛下建議,讓你下江南賑災?”崔凱說:“今日怕是就要議定此事。昨日永王到戶部,看了國庫賬目,很是不悅呀。”
    溫有良微笑:“永王謀者甚大。江南水災波及三府十八縣,朝廷若賑,耗費之巨,崔大人心裏清楚,永王又怎會高興呢。”
    楊雄咳了一聲:“災要賑,兵要用。不管怎樣,可不能短北海一粒糧食,一寸布頭。兩位心裏都清楚,戰事為上……”
    崔凱沉吟道:“北海真要大戰麽?”
    楊雄說:“恐怕難免。徐之信率兵馳援,出了寒關,就遇到了烏戈爾人,擋住進軍步伐。料來,烏戈爾人今年是鐵了心要拿下北海的。”
    崔凱歎道:“說來也奇怪,怎地寒關外,忽然出現這麽多烏戈爾人?”
    楊雄說:“北海年年受到騷擾,雖有大城為拒,但多少總會有遺漏。那些突破北海衛的烏戈爾人,進退兩難,便向西進入沙漠,經年累月下來,已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今年,怕是要孤注一擲……”
    溫有良聽了,說道:“我在史書上讀到過。千年以前,烏戈爾昌盛,天帝擊而破之,滅族……”
    楊雄說:“除非殺幹淨。不然隻要留下一個女人,千年都能給你生出一支軍隊來……”
    徐驕很讚成這個說法,他也不想上前打哈哈,換了個門入宮,去找李師師。
    剛入後宮,就見女帝站在千秋閣,憑欄而下的望著他。
    “回來了!”女帝說。
    徐驕點頭:“要上朝麽?”
    女帝也點頭。
    徐驕想了想,問:“聽說李漁來了帝都。”
    “已經回去了。”
    徐驕又問:“為何不留住,他可比李師師值錢。”
    女帝說:“怎麽留?他是三江世子,山主傳人,北擇無人的師弟。除了你,誰敢留他?我這個女帝,也隻是站的高些,坐的些,但並不真的高。我現在才明白,為何皇兄一心想著把些高人都殺掉。我是帝王不假,但人家未必是臣子。就像我是你的妻子,可你未必是我丈夫。”
    徐驕笑道:“怎麽會呢。你舍得帝王之尊,我也舍不得帝夫的榮耀。我可不是在外鬼混到現在才回來的……”
    “我知道。”女帝說:“男人若是鬼混,現在是不會回來的,除非床上躺著別人的老婆。我想,你還沒有那麽下作。”
    徐驕舉起拳頭:“理解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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