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識海中響起沈淵那冰冷的聲音，讓他心神驟然緊繃。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以神念回應，語氣帶著刻意調整出的恭敬：
    “閣下有何吩咐？”
    沈淵的意誌如同高懸的利劍，並未因這份恭敬而有絲毫動搖，直接而冰冷地傳達了他的意誌，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通告：
    “三事。”
    “一，京城之內，凡‘星骸’汙染相關，錦衣衛具專斷之權，東廠不得幹涉。”
    “二，皇陵裂縫，吾已加封，東廠需遣人協防，不得擅動，亦不容有失。”
    “三，過往之事，吾可暫不追究。若再行窺伺、掣肘之舉……形神俱滅。”
    沒有威脅的語氣，卻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那“形神俱滅”四個字，帶著“歸墟輪回”特有的、抹殺一切存在的冰冷意味，讓雨化田這等梟雄，都感到神魂一陣刺痛，仿佛已被那無形的力量鎖定。
    雨化田臉色微白，他知道，這不是商量，是最後通牒。對方擁有隨時掀桌子、並且有能力把桌子連同上麵所有人都砸碎的實力。他背後或許有更深的謀劃，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算計都需要足夠的生存空間來施展。
    “閣下所言，雨某謹記。”雨化田沒有猶豫，立刻回應，“東廠上下，必當遵從。協防皇陵之人，即刻便至，皆由閣下麾下調配。”
    他選擇了最明智的做法——暫時臣服，蟄伏待機。
    “善。”
    沈淵的意誌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雨化田獨自在值房內，臉色陰晴不定。他緩緩坐回椅中，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多少年了，他未曾受過如此直接的脅迫與……無視。但那股力量層次上的絕對差距，讓他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念頭，至少現在沒有。
    “傳令，”他聲音沙啞地對外吩咐，“即日起，所有涉及邪異、地脈之事，皆以錦衣衛為主，我東廠不得過問，需盡力配合。另，調‘玄字隊’精銳，前往皇陵聽候……沈大人調遣。”
    他最終還是加上了“大人”二字，這是一種姿態，也是一種無奈。
    沈淵與雨化田的這次短暫“溝通”，效果立竿見影。東廠對錦衣衛的所有明麵打壓瞬間停止，被扣押的人員迅速釋放，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驟然緩和。朝堂上那些彈劾錦衣衛的奏章也詭異地銷聲匿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京城，進入了一種微妙的、以沈淵的無形意誌為最高準則的平靜期。
    北鎮撫司的壓力驟減，趙千戶終於可以挺直腰板，全力處理內部事務和那些被隔離的“星骸之種”宿主。在沈淵的暗中指引下，他帶領核心骨幹，開始逐一為那些宿主根除體內的“種子”，過程順利無比，再無波瀾。
    陸雪則將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對海外信息的搜集與分析中。隨著東廠的“配合”，她能調動的資源更多，渠道也更廣。大量的古籍、海圖、航海誌異、乃至一些流傳在隱秘圈子的傳說，被源源不斷地送到她的案頭。
    她發現，線索並非空穴來風。諸多古老記載都隱隱指向海外，提及了一些超越凡人理解的存在與地域：
    · 東海之外，有仙山縹緲，名曰“蓬萊”、“方丈”，然時有巨鮫護島，迷霧鎖域，凡人難近。
    · 南海極深之處，有“歸墟”之眼注：此乃古籍中對深海漩渦或某種自然現象的稱呼，與沈淵力量並非一回事），納百川而不盈，傳說為眾水匯聚之地，亦連通幽冥。
    · 西漠之外，更有無盡沙海，掩埋著失落的古城與神隻遺跡，有商隊曾聞地底傳來詭異低語。
    · 北海苦寒，冰原萬裏，有遠古冰封的巨獸與先民圖騰沉睡。
    這些地方，無疑都蘊含著巨大的危險，但也可能存在著沈淵所需的“高品質薪柴”。
    奉先殿地底，沈淵仔細閱覽著陸雪整理後傳遞來的信息。他的意誌如同超級算盤，快速分析、推演著每一條線索的可能性與風險。
    “東海仙山……靈氣匯聚之地，或有上古遺存，亦可能潛藏異族大能。”
    “南海歸墟……名稱巧合？或與吾之力量有淵源？需謹慎。”
    “西漠古城……信仰匯聚，或存古老神隻殘念，可為資糧。”
    “北海冰原……極寒封禁，或存史前凶獸，其本源強橫。”
    每一條路徑都看似可行，但也都迷霧重重。他需要更精確的坐標，更具體的信息，否則如同大海撈針。
    就在他權衡之際，心神微微一動，感應到有一隊東廠番子，押送著幾個貼著符籙的沉重鐵箱，來到了北鎮撫司門外，聲稱奉督主之命，送來與“海外秘辛”相關的古籍原件，以示誠意。
    沈淵神念掃過，那些鐵箱材質特殊，能有效隔絕一般探測，但其上的符籙在他眼中形同虛設。箱內確實是些年代久遠、氣息古樸的竹簡、玉冊和獸皮卷，內容與陸雪搜集的大同小異，但其中一冊以某種黑色獸皮鞣製、以金漆書寫的卷軸，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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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卷軸散發著一股極其隱晦、卻與他之前接觸過的“星骸”氣息截然不同的古老、晦澀的波動，其材質似乎……並非此界常見之物。
    他的神念聚焦其上。
    “《星宿海訪古錄》？”沈淵“看”著卷軸開篇的古老篆文，“星宿海……位於西海與北海之交，非水非陸，乃星辰碎片墜落所化之奇異界域，時有幻景，藏古仙遺寶，亦多域外天魔窺伺……”
    域外天魔？是與“星骸”類似的存在？還是其他天外來客？
    這卷軸記載的內容更加具體，指向性更強，但也明確提到了“域外天魔”的危險。是巧合，還是……雨化田及其背後勢力的“引導”已經開始了？
    沈淵的意誌冰冷無波。無論是機緣還是陷阱，這“星宿海”確實引起了他的興趣。那裏若真有“域外天魔”或“古仙遺寶”，其本源或許正是他所需。
    沈淵將關於“星宿海”的信息單獨提取，傳遞給了陸雪，讓她重點核實與此地相關的所有記載。
    隨後，他的意誌再次沉凝。京城的局麵暫時穩定，根除“星骸之種”的方法已然掌握並由錦衣衛執行，與東廠劃清了界限，海外之行的初步目標也已鎖定。
    是時候，為離開做些準備了。
    他需要確保自己離開後，京城不會再生亂子，地脈節點與皇陵裂縫能維持穩定。這意味著，他需要留下一些後手，或許……需要進一步提升一下錦衣衛核心成員的實力，或者，對京城大陣進行一些更深層次的調整與加固。
    同時，他也需要一點點時間，來初步煉化那冊《星宿海訪古錄》卷軸本身。這卷軸的材質特殊，其上古舊的符文似乎蘊含著某種空間坐標或者屏蔽氣息的秘法，或許對海外之行有所幫助。
    風暴暫息，但遠航的帆，即將升起。
    而在那未知的“星宿海”，等待他的，將是前所未有的挑戰，還是複蘇顧清風的希望？
    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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