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沒有浪費任何時間寒暄。她占據書房一角，合金公文箱打開便是她的作戰指揮中心。文件分門別類，存儲設備連接著自帶的加固終端，屏幕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法條與證據摘要。她不需要咖啡，不需要休息，甚至很少改變坐姿，像一台上了發條的法律機器，精準、高效、冰冷。
    陳默搬了張椅子坐在不遠處，安靜地看著。他不是來打擾的，隻是來學習。蘇清月默許了他的行為，或許她也想看看，陳默能從這位冰冷的八姐身上學到什麽。
    沈冰的工作方式令人窒息。她與秦雲衣的溝通簡潔到極致。
    “雲衣，三號證據鏈，第三段錄音的時間戳與銀行轉賬記錄存在三分鍾空白。核實空白期內的通訊基站數據。”
    “明白。”秦雲衣的回應同樣幹脆。
    幾分鍾後，數據傳來。沈冰掃了一眼，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下一行備注。“空白期內，目標手機與一個未登記號碼存在三次短暫呼叫。將此作為合理懷疑點列入補充材料，申請法庭調取該號碼詳細信息。”
    她沒有情緒，隻有判斷。每一個疑點都被揪出，每一條證據都被打磨得無懈可擊。
    陳默看著，聽著，大腦飛速運轉。他發現沈冰構建指控的邏輯，如同葉靈兒講解內力運轉，環環相扣，不容絲毫差錯。她又像龍淩薇布置防禦，考慮到了所有可能的反擊路徑，並提前設置了反製措施。
    “這裏，”陳默忽然指著沈冰剛整理好的一份證據清單的某處，“這份供應商的證言，提到趙公子口頭承諾加價百分之五，但後續合同沒有體現。證言裏說‘趙公子當時笑得很得意’。這個‘得意’，在法律上能作為他存在欺詐故意的證據嗎？還是僅僅是一種情緒描述？如果對方律師抓住這一點攻擊證言的主觀性……”
    沈冰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了下來。
    她第一次真正轉過頭，看向陳默。那雙如同冰封湖麵的眼睛裏，極快地掠過一絲微光，像是有人往湖心投下了一顆極小的石子。
    “很好的問題。”她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陳默捕捉到那細微的、不同於純粹陳述句的語調變化。“情緒描述本身證明力薄弱。但它與後續趙家突然更換供應商，以及新供應商股東結構與趙家存在關聯的事實結合，就形成了一條完整的推斷鏈條。‘得意’這個詞，在這裏不是孤證，而是鏈條中的一個情緒錨點，用來佐證其主觀惡意。”
    她甚至破天荒地多解釋了幾句。“法律不隻是條文的堆砌。它需要構建一個能讓裁判者信服的‘故事’。證據是骨架，細節是血肉，邏輯是筋脈。你剛才注意到了血肉與骨架連接處的脆弱點。”
    這是她第一次說這麽多話，對象是陳默。
    陳默的心跳快了一拍。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被認可的悸動。他仿佛看到那冰封的湖麵下，並非空無一物。
    “我明白了。”陳默點頭，“就像二姐布防，不僅要考慮明處的通道，還要留意牆上的縫隙是否可能被利用。”
    沈冰微微頷首，幅度小到幾乎看不見。“類比恰當。”
    她沒有笑，也沒有更親切的表示，但那種無形的、拒人千裏的隔膜，似乎薄了那麽一絲絲。
    隨後，沈冰偶爾會在處理某些環節時，簡短地提點陳默兩句。
    “注意這個條款的免責聲明，範圍過於寬泛，本身就可能被認定為無效。”
    “對方這份審計報告，引用的會計準則版本已經更新，存在誤導性。”
    “證據提交的順序很重要，如同下棋，先手後手，氣勢不同。”
    陳默如饑似渴地吸收著。他發現法律的戰場，雖然沒有硝煙，但同樣步步殺機，同樣考驗著智慧、耐心和對細節的掌控。他體內的氣息在這種高度專注的狀態下，自行緩慢流轉，滋養著連日來有些疲憊的精神。根骨的提升，似乎並不僅僅是肉身的強化，也包含著精神力的韌性與容納度。
    傍晚時分，葉墨染悄無聲息地出現。她端著一杯熱氣嫋嫋的清茶，放在沈冰手邊，沒有出聲打擾。同時，她將一幅剛剛完成的水墨小品輕輕立在書櫃的空處。畫的是幾竿風竹，疏朗挺拔，於風雪中依舊堅韌。
    沈冰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落在那杯茶和那幅畫上，停留了大約兩秒。她沒有說謝謝，隻是端起茶杯，極小口地啜飲了一下。她緊繃如弓弦的肩線，幾不可察地鬆弛了一毫米。
    陳默看著這一幕，心中了然。八姐並非沒有感知，隻是她的情感被一層厚重的冰殼包裹著。或許，前世的遭遇，讓她堅信隻有絕對理性和程序的正義，才不會再次背叛。
    秦雲衣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短暫的靜謐。“沈冰，最後一批補充證據已通過加密渠道提交法院係統。對方剛剛更換了首席律師，是那個以詭辯著稱的‘周狐狸’。”
    沈冰放下茶杯，眼神瞬間恢複到絕對的冷靜和銳利，甚至比之前更甚。
    “知道了。”她淡淡回應，仿佛隻是聽到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正好，我等他很久了。”
    陳默看著她重新投入工作的側影，那冰冷的輪廓在燈光下仿佛鍍上一層寒光。但這一次，他感覺到的不僅僅是冰冷，還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強大與可靠。
    【規則的重量任務進度更新：初步理解法律博弈的本質，完成度40】
    【根骨進度提升至 6.210】。心神專注，反哺肉身。
    法律的刀刃，已被這位冰冷的執劍人磨得雪亮。而陳默，正站在她身後，學習著如何握住這把雙刃劍的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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