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樾逢夢,林深見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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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棠背著藥簍踏入霧山深處時,晨霧還未散盡,濕漉漉的水汽沾在睫毛上,涼絲絲的。她是山下青禾村唯一的大夫,醫術承自過世的祖父,平日裏除了給村民看診,便常來這山中采些稀有的草藥。
今日本是循著祖父手記找一味止血的岩白菜,卻在靠近山澗的亂石灘上,撞見了此生難忘的景象。
一個男人蜷縮在濕漉漉的青苔上,玄色錦袍被暗紅的血浸染得發硬,幾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劃破了衣料,血珠還在順著衣角往下滴,在地麵匯成一小灘暗沉的印記。他側臉埋在臂彎裏,墨發淩亂地貼在蒼白的額角,露在外麵的手指指節泛白,毫無生氣。
林晚棠心頭一緊,下意識放輕腳步上前。她行醫多年,見過不少外傷,卻從未見過傷得如此之重還能尚存一絲氣息的人。指尖搭上他的腕脈,那脈搏微弱得像風中殘燭,時有時無,卻又執拗地跳動著,透著一股不甘的韌勁。
“喂?能聽見我說話嗎?”她輕聲喚了兩聲,男人毫無回應,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
眼下霧山霧氣漸濃,再拖下去怕是有性命之憂。林晚棠咬了咬牙,打量著男人的身形——他看著身形頎長,重量定然不輕,但她別無選擇。她先從藥簍裏取出應急的金瘡藥,小心翼翼地撒在他最嚴重的一處刀傷上,又撕下自己的裙裾,臨時做了簡單的包紮。
血腥味混著草藥的清香,在潮濕的空氣裏彌漫開來。林晚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男人半扶半拖地挪到附近一處廢棄的山屋。這山屋是祖父當年采藥時歇腳用的,雖簡陋卻能遮風擋雨,角落裏還堆著些幹燥的柴火。
生火、燒水、清洗傷口、換藥、包紮,林晚棠忙得滿頭大汗。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停下動作,癱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看著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男人,長長舒了口氣。
借著晨光,她終於看清了男人的模樣。劍眉入鬢,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著,即使在昏迷中,也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隻是那過分蒼白的臉色和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又讓他多了幾分脆弱。林晚棠暗自猜想,他定不是尋常百姓,這般衣著打扮,還有身上淩厲的氣質,倒像是傳聞中那些闖蕩江湖的俠客,或是身負重任的貴人。
接下來的日子,林晚棠便在青禾村和山屋之間來回奔波。她給男人取名“阿墨”,每日給他換藥、喂藥、擦洗身體,閑暇時便坐在床邊,要麽整理草藥,要麽輕聲哼著村裏的童謠——祖父說過,熟悉的聲音或許能喚醒昏迷的人。
阿墨的傷勢很重,好幾次都在夜裏突發高熱,林晚棠守在床邊,一次次用溫水給他擦拭降溫,幾乎不眠不休。有一次,她正給他喂藥,他突然猛地咳嗽起來,溫熱的血濺在她的手背上,燙得她心口一縮。她慌忙給他順氣,卻見他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雖然隻是一瞬,卻讓林晚棠看到了希望。
日子一天天過去,山屋周圍的草藥被她采了個遍,阿墨的傷勢也漸漸穩定下來,脈搏有力了許多,臉色也褪去了幾分慘白,添了些許血色。林晚棠依舊每日過來,隻是不再像最初那般緊張,有時會坐在床邊,一邊碾藥,一邊跟他說些村裏的瑣事——張家的牛下了崽,李家的女兒定了親,村口的桃樹又開了花。
“阿墨,你說你到底是誰啊?”這天,她給她換完藥,指尖無意間觸碰到他微涼的指尖,下意識縮回手,輕聲問道,“你要是再不醒,我采的草藥都要不夠用了。而且……我還想問問你,是誰把你傷得這麽重。”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沒注意到床上的男人睫毛又顫動了一下,緊接著,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像是在回應她的話。
林晚棠正低頭收拾藥碗,忽然感覺到衣角被輕輕扯了一下。她愣了愣,抬頭望去,隻見阿墨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極黑極深的眸子,像是盛著寒潭,帶著剛睡醒的迷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看著林晚棠,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似乎在辨認她是誰。
“你……醒了?”林晚棠又驚又喜,聲音都有些發顫,“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阿墨張了張嘴,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聲音,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林晚棠按住:“別亂動,你的傷還沒好利索。”
他順從地躺下,目光依舊緊緊鎖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用幹澀的嗓音吐出兩個字:“多謝。”
“不用謝,救人是醫者的本分。”林晚棠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我叫林晚棠,你可以叫我晚棠。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麽,又像是在猶豫。片刻後,他才緩緩說道:“黎樾墨。”
黎樾墨。林晚棠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這名字和他的人一樣,帶著一種清冷疏離的氣質。
“黎公子,你昏迷了快半個月了,一直是我在照顧你。”林晚棠給他倒了杯溫水,遞到他嘴邊,“你先喝點水,慢慢說。你還記得是誰傷了你嗎?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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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樾墨喝了口水,喉嚨的幹澀緩解了些。他閉上眼睛,眉頭緊鎖,像是在努力回想過往的片段,可腦海中隻有一片混亂的廝殺聲和刺眼的血色,具體的細節卻模糊不清。
“我……不記得了。”他睜開眼,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隻記得一些碎片,還有追殺我的人。”
林晚棠有些意外,但也沒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他不想說,她也不必強求。“沒關係,想不起來就慢慢想,別著急。”她柔聲安慰道,“你先安心在這裏養傷,等傷好了,再慢慢找你的家人也不遲。”
黎樾墨看著她溫柔的眉眼,心中那絲警惕漸漸消散了些。眼前這個姑娘,穿著粗布衣裙,手上還有采草藥留下的薄繭,卻有著一雙清澈純淨的眼睛,像山澗的泉水,能洗淨人心底的塵埃。
在這與世隔絕的山屋裏,他感受不到江湖的紛爭和追殺的恐懼,隻有她身上淡淡的草藥香,還有她溫柔的照顧,讓他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黎樾墨一邊養傷,一邊努力回憶過往的事情。林晚棠依舊每日過來,給他換藥、做飯,陪他說話。她發現黎樾墨雖然看著清冷,卻並非冷漠之人。他會在她采草藥回來時,默默接過她沉重的藥簍;會在她不小心被荊棘劃傷手時,皺著眉給她包紮;還會在她哼歌時,安靜地聽著,眼神柔和了許多。
霧山的霧氣漸漸散去,山上的桃花開得正盛,粉色的花瓣隨風飄落,落在山屋的屋頂和窗台上。
這天,林晚棠從山下帶來了新蒸的饅頭和一些新鮮的蔬菜,剛走進山屋,就看到黎樾墨正坐在窗邊,望著外麵的桃花出神。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給她周身的清冷氣質添了幾分暖意。
“黎公子,該吃飯了。”林晚棠把東西放在桌上。
黎樾墨回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溫柔。“晚棠,”他開口,聲音比之前清朗了許多,“謝謝你。”
“又說謝啊,都說過好幾次了。”林晚棠臉頰微紅,避開了他的目光。
“不一樣。”黎樾墨看著她,眼神認真,“謝謝你救了我,也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若不是你,我恐怕……”
“別說這些了。”林晚棠打斷他,“快吃飯吧,饅頭還熱著呢。”
黎樾墨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拿起一個饅頭,慢慢吃著。兩人安靜地吃飯,偶爾有幾句簡單的對話,氣氛溫馨而平和。
飯後,林晚棠收拾碗筷,黎樾墨坐在一旁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悸動。他想起這些日子和她相處的點滴,想起她溫柔的笑容,想起她照顧他時的細心,想起她哼歌時的模樣,這些畫麵在他腦海中交織,漸漸衝淡了那些血腥的記憶。
他知道,自己是江湖中人,身上背負著太多的恩怨和責任,一旦離開這裏,就會再次卷入紛爭。可他現在,竟有些舍不得這山屋的寧靜,舍不得身邊這個溫柔善良的姑娘。
“晚棠,”黎樾墨忽然開口,“等我傷好了,我想帶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林晚棠收拾的動作一頓,驚訝地看著他:“外麵的世界?”她從小就生活在青禾村,從未離開過,對外麵的世界既好奇又陌生。
“嗯。”黎樾墨點頭,目光堅定,“我知道你喜歡安靜,但外麵也有很多不一樣的風景。我想帶你去看看江南的煙雨,看看塞北的草原,看看京城的繁華。”
林晚棠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臉頰泛起紅暈。她看著黎樾墨認真的眼神,心中既期待又猶豫。她舍不得村裏的鄉親,舍不得祖父留下的醫館,可一想到能和他一起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心中又充滿了向往。
黎樾墨看出了她的猶豫,輕聲說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突然,你不用急著回答我。等我傷好了,我會先處理好我的事情,然後回來找你。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尊重你。”
林晚棠看著他,用力點了點頭,眼眶有些濕潤。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注定不會屬於這小小的霧山,他有他的江湖要闖。但她也知道,從她在亂石灘上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已經緊緊交織在了一起。
霧山的桃花依舊盛開,山屋中的兩人相對而坐,陽光溫柔,歲月靜好。林晚棠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不知道黎樾墨的江湖有多少風雨,也不知道他們的感情會經曆怎樣的考驗,但她知道,她會等他,等他處理好一切,回來帶她去看外麵的世界。
而黎樾墨看著身邊的姑娘,心中暗暗發誓,這一次,他一定要守護好自己想守護的人,再也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他的江湖,從此之後,將多了一份牽掛,多了一份溫柔。
暮色如硯,將幻夢森林暈染成一片流動的墨色。林晚棠提著繡著銀線桔梗的裙擺,小心翼翼地踩過鋪滿腐葉的小徑,靴底沾染的露水混著鬆針的清香,在空氣中漫開淡淡的涼意。她是為了尋找傳說中能治愈人心的月心草而來,卻在不知不覺間闖入了森林深處——這裏的樹木愈發高大挺拔,枝椏交錯如穹頂,遮蔽了大半天光,連風穿過葉隙的聲音都帶著幾分縹緲,仿佛踏入了另一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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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靜得出奇,隻有自己的呼吸與腳步聲在林間回響。林晚棠停下腳步,抬手撥開擋在眼前的垂枝,指尖觸到的樹皮帶著溫潤的濕意,竟隱隱泛著微光。她正訝異於這異狀,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極輕的簌簌聲,不似鳥獸穿行,倒像是有人在翻動書頁。
好奇心驅使著她循聲而去,穿過一片叢生的紫蕊花,眼前的景象驟然開闊。那是一片被月光格外眷顧的穀地,中央有一汪澄澈的潭水,水麵倒映著漫天星子,宛如打翻了的銀河。潭邊的青石上,斜斜坐著一位男子。
他身著一襲墨色錦袍,衣料上暗繡著銀紋流雲,隨著他抬手的動作,流轉出細碎的光澤。長發未束,僅用一根墨玉簪鬆鬆挽住,幾縷青絲垂落在肩頭,與潭水的清輝相映,竟生出幾分不似凡塵的清冷。他手中捧著一卷古舊的書冊,指尖修長幹淨,翻過書頁的動作輕緩而優雅,仿佛怕驚擾了這林間的靜謐。
林晚棠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卻還是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枯枝,“哢嚓”一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男子聞聲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瞳色深邃如寒潭,卻又帶著月光般的溫潤,不似初見陌生人的疏離,反倒像是早已等候多時的從容。
“姑娘深夜入林,可是迷了路?”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如同山澗清泉流過青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沒有盤問,沒有戒備,隻有恰到好處的關切,既不讓人覺得唐突,又瞬間化解了林晚棠的窘迫。
林晚棠臉頰微紅,上前微微頷首行禮:“先生失禮了。我為尋月心草而來,不慎誤入此處,驚擾了先生讀書,還望海涵。”她的語氣溫婉有禮,既說明了來意,又表達了歉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男子合上書冊,緩緩起身。他身形挺拔如鬆,周身氣度沉穩內斂,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清貴。“幻夢森林深處多有迷霧,夜色已深,姑娘孤身一人恐有危險。”他說著,目光掠過她裙擺上沾染的草葉與露水,補充道,“月心草性喜陰濕,多生於北坡岩隙之間,隻是那邊霧氣更重,極易迷失方向。”
他沒有直接拒絕她的來意,也沒有貿然提出同行,隻是客觀地告知風險與線索,既體現了善意,又給予了她選擇的尊重。林晚棠心中微動,這般體貼周到的言行,足見其涵養。她抬頭望向他,目光坦誠:“多謝先生告知。隻是家中有長輩病重,急需月心草入藥,我雖知艱險,卻也不得不試。”
男子聞言,眸色微動,沉吟片刻道:“我名黎樾墨,在此林中居住多年,對地形還算熟悉。若姑娘不嫌棄,我可為你引路。隻是今夜霧氣漸濃,不如先在潭邊暫歇,待明日晨光微露,霧氣散去再出發不遲。”
他的提議合情合理,既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又考慮到了安全問題,沒有絲毫勉強之意。林晚棠心中感激,再次行禮:“多謝黎先生相助,我名林晚棠。先生這般好意,晚棠感激不盡,怎會嫌棄。”
黎樾墨微微頷首,轉身從青石旁的竹籃中取出一塊幹淨的素布鋪在地上,又拿出兩盞竹製茶杯,從潭邊舀了些清水,隨手摘下幾片身邊的綠葉投入杯中。不多時,杯中便飄出淡淡的清香,清冽中帶著一絲甘甜。
“這是林中的忘憂葉,用潭水煮之,可解乏安神。”他將一杯茶遞到林晚棠手中,指尖相觸的瞬間,帶著一絲微涼的暖意。
林晚棠接過茶杯,輕聲道謝,淺啜一口,清冽的茶水滑入喉間,連日來趕路的疲憊竟真的消散了不少。她抬眸看向黎樾墨,他正望著潭水中的星影,側臉線條柔和,眉宇間雖帶著幾分清冷,卻並不讓人覺得疏遠。
“黎先生為何獨居於此?”林晚棠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好奇,卻並無打探隱私的冒犯之意。
黎樾墨轉過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她:“世間紛擾,不如林泉相伴,清淨自在。”他的語氣淡然,卻透著一種通透的智慧,“姑娘為長輩尋藥,孝心可嘉。隻是凡事不必強求,盡人事,聽天命便好。”
林晚棠心中一怔,她此行心中本就帶著幾分焦慮與急切,黎樾墨的話雖簡單,卻如醍醐灌頂。她輕輕點頭:“先生所言極是,晚棠受教了。隻是長輩恩情重於山,能多盡一分力,便多一分心安。”
黎樾墨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有心便好。月心草雖罕見,卻也並非遙不可及,隻是需得有耐心,辨得清方向。”他說著,抬手指向潭水對麵的山巒,“明日清晨,我們從那邊山道上去,沿途留意岩隙間的紫色花苞,便是月心草了。”
夜色漸深,林間的風帶著草木的清香,潭水泛起粼粼波光。兩人坐在青石旁,偶爾交談幾句,話題多是林中草木、星象氣候,沒有世俗的寒暄,也沒有刻意的試探,卻有著一種莫名的契合。林晚棠發現,黎樾墨學識淵博,對林中萬物了如指掌,無論是哪種草木的習性,還是哪處地形的特點,他都能娓娓道來,言語間條理清晰,卻又不失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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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會打斷她的話,總是在她說完後,再緩緩發表自己的見解,語氣謙遜而中肯,讓人不自覺地願意親近。哪怕是談及一些她不甚了解的話題,他也會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清楚,從不會讓人感到難堪或隔閡。
林晚棠想起平日裏與人交往,或是遇到言辭犀利之人,或是碰到敷衍了事之輩,從未有過這般舒心的交談。黎樾墨的高情商,並非刻意的圓滑世故,而是源於內心的善良與通透,是對他人的尊重與體諒,是恰到好處的分寸感。
夜深了,黎樾墨從竹籃中取出一件厚實的披風遞給她:“林中夜寒,姑娘披上吧,莫要著涼。”披風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顯然是精心打理過的。林晚棠接過披風,披在肩上,暖意瞬間包裹了全身,心中更是暖意融融。
“多謝先生費心。”她輕聲道,目光中滿是感激。
黎樾墨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讓他清冷的氣質多了幾分柔和:“舉手之勞罷了。姑娘早些歇息,明日還要趕路。”
林晚棠依言在素布上坐下,靠著身後的樹幹,望著潭水中的星影,聽著林間的蟲鳴與黎樾墨輕柔的翻書聲,心中一片安寧。她從未想過,在這人跡罕至的幻夢森林深處,會遇到這樣一位溫潤如玉、通透體貼的人。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霧氣如輕紗般籠罩著山林。黎樾墨早已備好行囊,裏麵裝著幹糧與清水。他見林晚棠醒來,便遞過一塊麥餅:“簡單吃些,路上再做打算。”
麥餅帶著淡淡的麥香,口感鬆軟,顯然是精心烤製的。林晚棠接過麥餅,小口吃著,與黎樾墨一同踏上了前往北坡的路。
沿途的霧氣果然濃重,能見度不足三尺。黎樾墨走在前麵,步伐穩健,時不時回頭提醒她:“姑娘小心腳下,此處有碎石。”“左邊是深溝,靠右邊走些。”他的提醒及時而溫和,從不會讓她感到慌亂。
遇到難行的路段,他會伸出手,輕輕扶她一把,指尖的力度恰到好處,既穩當又不會讓人覺得唐突。林晚棠心中愈發敬佩,這般細致入微的照顧,絕非刻意為之,而是刻在骨子裏的教養。
途中,他們遇到了一處陡峭的岩壁,月心草便生長在岩壁中段的岩隙中。岩壁濕滑,攀爬起來十分危險。黎樾墨仔細觀察了片刻,對林晚棠說:“姑娘在此等候,我上去采摘便好。”
“先生萬萬不可,岩壁太過危險,還是我自己來吧。”林晚棠急忙說道,她怎能讓黎樾墨為自己冒險。
黎樾墨卻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卻溫和:“姑娘身形纖細,此處岩壁濕滑,你上去太過危險。我常年在此行走,熟悉這類地形,無妨的。”他說著,不等林晚棠反駁,便手腳麻利地攀爬上岩壁。
他的動作矯健而沉穩,如同林中的靈猿,在濕滑的岩壁上輾轉騰挪,很快便抵達了岩隙旁。他小心翼翼地摘下幾株帶著紫色花苞的月心草,仔細收好,然後又平穩地爬了下來。
“姑娘,你看可是這個?”他將月心草遞到林晚棠手中,額角帶著細密的汗珠,錦袍的袖口也被岩壁蹭髒了些許,卻依舊難掩其清貴之氣。
林晚棠接過月心草,看著那鮮嫩的葉片與飽滿的花苞,眼眶微微發熱。她哽咽著說:“黎先生,多謝你,若非你相助,我今日不僅尋不到月心草,恐怕還會身陷險境。這份恩情,晚棠沒齒難忘。”
黎樾墨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能幫到你,我也很高興。”他的笑容真誠而溫暖,沒有絲毫邀功的意味,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下山的路相對好走了許多,林晚棠心中既有尋得月心草的喜悅,又有對黎樾墨的感激與不舍。她知道,此次一別,或許便再無相見之日。
走到幻夢森林的邊緣,林晚棠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黎樾墨,鄭重地行了一禮:“黎先生,今日之恩,晚棠無以為報。不知先生可有什麽心願,晚棠定當盡力相助。”
黎樾墨望著她,目光溫和:“姑娘不必掛懷,能與人方便,便是我的心願。你家中長輩還需用藥,早些回去吧。”他頓了頓,補充道,“此去路途遙遠,姑娘一路保重。若日後有緣,或許還會再見。”
林晚棠心中一酸,卻也知道他說得有理。她從懷中取出一枚貼身佩戴的銀質桔梗花簪,遞到他手中:“先生,這枚簪子是我母親所贈,雖不值什麽錢,卻承載著我的心意。還望先生收下,聊表謝意。”
黎樾墨看著那枚精致的簪子,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輕聲道:“多謝姑娘。此簪清雅別致,我很喜歡。”他將簪子收好,目光中帶著幾分不舍,“姑娘一路順風。”
林晚棠再次向他行禮,轉身踏上了歸途。她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望去,隻見黎樾墨依舊站在森林邊緣,墨色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挺拔。他見她回頭,微微頷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林晚棠心中默念著他的名字——黎樾墨,這個在幻夢森林中與她相遇的溫潤君子,用他的善良、通透與高情商,給她留下了一段難忘的回憶。
歸途漫漫,林晚棠手中的月心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耳邊仿佛還回蕩著黎樾墨低沉悅耳的聲音。她知道,這次幻夢森林之行,不僅讓她尋得了治愈長輩的月心草,更讓她明白了何為真正的高情商——那是尊重他人的邊界,體諒他人的難處,恰到好處的關心,以及發自內心的善良與通透。
而黎樾墨,便是這樣一個人。他如幻夢森林中的月光,清冷而溫柔,照亮了她前行的路,也溫暖了她的心房。這段萍水相逢的緣分,如同潭水中的星影,雖短暫,卻璀璨奪目,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或許,正如黎樾墨所說,有緣自會再見。林晚棠心中懷著這份期許,帶著他的善意與教誨,堅定地向前走去。而幻夢森林深處,黎樾墨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手中摩挲著那枚銀質桔梗簪,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潭水依舊清澈,星子依舊明亮,這段相遇,如同一場溫柔的夢,在林深之處,留下了永恒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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