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蒼入袖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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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棠的靴底碾過最後一截官道碎石時,暮風正卷著鬆濤從遠方湧來。青蒼山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黛色峰巒銜著殘陽,將半幅天幕染成沉潤的赭紅,山腳下的界碑被苔痕浸得發烏,“青蒼”二字卻依舊筆力遒勁,透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凜然。
    她解下肩頭的舊布行囊,指尖觸到囊內冰涼的銅佩——那是師父臨終前塞給她的,刻著半朵棠花,說循著青蒼山的霧嵐能找到另一半。行囊很輕,隻裝了兩件換洗衣物、一把磨得發亮的短刀,還有一小紙包師父留下的傷藥。山風裹著草木的清苦氣息撲在臉上,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濕意,她抬頭望了望,雲層正順著山脊緩緩下沉,像是要把整座山都裹進白茫茫的霧裏。
    “姑娘,再往上可就沒路了。”守山的老樵夫背著柴捆從旁經過,粗糲的手指指了指前方隱在灌叢中的小徑,“青蒼山深著呢,霧起了就辨不清方向,夜裏還有野獸嚎,不如回山下的鎮子歇著。”
    林晚棠指尖攥了攥銅佩,暖意順著掌心蔓延開來。她朝老樵夫彎了彎腰,聲音清冽如溪:“多謝老伯,我要找個人。”
    老樵夫歎了口氣,搖著頭走遠了,柴刀碰撞的脆響漸漸消失在風聲裏。林晚棠深吸一口氣,抬腳踏入了那條小徑。雜草沒過腳踝,帶著露水滴落的涼意,樹枝刮過衣袖,留下幾道淺淺的痕。她走得不快,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師父說過,青蒼山不僅有奇珍異獸,更有隱世的宗門和遊蕩的散修,行事需萬分謹慎。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霧果然如期而至,從穀底悠悠升起,先是纏上腳踝,再慢慢漫過膝蓋,最後竟將視線遮得隻剩身前幾步路。空氣裏的濕意越來越重,連呼吸都帶著微涼的水汽,銅佩在囊內微微發燙,像是在指引著方向。她拔出短刀握在手中,刀刃反射著微弱的天光,驅散了幾分周遭的幽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傳來細碎的響動,不是風聲,也不是獸吼,倒像是有人踏碎枯枝的聲音。林晚棠立刻頓住腳步,屏住呼吸,借著霧隙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巨石旁,一抹白色身影一閃而過,衣袂翻飛間,竟帶著幾分仙氣繚繞的意味。
    她心頭一動,師父說過,持有另一半棠花佩的人,身著素衣,隱居在青蒼深處。她握緊短刀,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霧靄中,那抹白色身影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是引著她往山的更深處走去。鬆濤陣陣,蟲鳴漸歇,隻有她的腳步聲和心跳聲交織在一起,伴隨著銅佩越來越明顯的溫熱,在青蒼山的暮色裏,鋪展開一段未知的旅程霧色如紗,林晚棠的腳步放得極輕,靴底碾過腐葉的聲響被鬆濤蓋過。那抹白衣身影始終隔著數丈距離,不快不慢,仿佛早已知曉身後有人追隨,卻未曾回頭。
    銅佩的溫度越來越高,幾乎要燙透布囊,林晚棠能清晰感覺到一股微弱的靈力順著掌心遊走,與前方那道身影的氣息隱隱呼應。她握緊短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師父從未說過,持有另一半佩的人竟有如此深厚的靈力,連背影都透著不容小覷的壓迫感。
    忽然,白衣人停在了一處斷崖邊。崖下雲霧翻湧,隱約能聽見山泉撞擊岩石的轟鳴,崖邊生著幾株迎客鬆,鬆針上凝著的霧珠在昏暗裏泛著微光。
    “跟著我這麽久,姑娘找我何事?”白衣人的聲音清潤如玉,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讓林晚棠心頭一震——那聲音裏的韻律,竟與師父臨終前哼唱的小調有幾分相似。
    她走上前,隔著三步距離站定,解下布囊取出銅佩。昏暗中,半朵棠花在掌心流轉著溫潤的光:“我找持有這半塊佩玉的人,我師父……是蘇清禾。”
    白衣人緩緩轉過身。霧靄中,他眉目清俊,額間嵌著一枚淡青色的印記,身著的素衣上繡著細密的雲紋,竟與銅佩的光澤隱隱相契。他目光落在銅佩上,瞳孔微縮,隨即伸出手,從袖中取出另一塊玉佩——同樣是半朵棠花,缺口恰好與林晚棠手中的契合。
    “原來清禾師姐的徒弟,竟長這麽大了。”他輕歎一聲,將兩塊玉佩湊在一起。霎時,溫潤的光芒暴漲,驅散了周遭的濃霧,崖邊的景物豁然清晰,連遠處峰巒的輪廓都映入眼簾。
    林晚棠正欲開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幾聲陰惻惻的笑:“蘇清禾的徒弟?還有謝雲深,今日倒是一網打盡!”
    她猛地回頭,隻見三個身著黑衣的人站在小徑盡頭,為首者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疤痕,手中長劍泛著冷光。謝雲深將林晚棠護在身後,眉目沉凝:“是黑風寨的人,當年你師父遭難,便是他們下的手。”
    林晚棠心頭一緊,握緊短刀的手微微顫抖,卻沒有後退半步。謝雲深轉頭看她,眼神裏帶著幾分讚許:“別怕,你師父教你的心法沒忘吧?今日,便讓他們血債血償。”
    濃霧尚未完全散去,崖邊的鬆濤化作戰鼓,兩塊契合的棠花佩在兩人之間流轉著微光,一場蟄伏多年的恩怨,終於要在青蒼山的暮色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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