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漫青雲宗時，林晚棠剛結束今日的引氣修煉。指尖凝著的最後一縷靈力歸入丹田，她揉了揉酸脹的手腕，竹屋窗外的山月已爬上黛色峰巒，清輝灑在階前的青石上，映出細碎的銀斑。
    她從枕下摸出一本泛黃的古籍，封麵上“基礎陣紋錄”五個篆字已有些模糊，是三個月前在宗門藏經閣角落偶然尋得的孤本。青雲宗以劍術和符籙聞名，陣法一道向來冷門，弟子們多不屑於此，林晚棠卻偏偏對著那些彎繞的線條著了迷——靈力是修行的根基，而陣法，是讓這份根基綻放異彩的鑰匙，她總這麽想。
    點亮案頭的青油燈，橘色光暈裹著墨香散開。林晚棠鋪開宣紙，以靈力為筆，蘸了些特製的朱砂，照著古籍上的圖譜勾勒起來。第一道“聚靈陣”的紋路看似簡單，卻需靈力流轉毫無滯澀，她畫到第三遍，指尖的朱砂才終於凝出連貫的紅光，在紙上形成閉合的回路。
    “靈力控得太急，拐角處滯澀了。”
    清冷的男聲突然從窗外傳來，林晚棠手一抖，朱砂點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紅痕。她猛地抬頭，隻見竹影搖曳間，立著一道玄色身影，月輝落在他肩頭，勾勒出挺拔的輪廓。
    是沈清辭。
    他是宗門裏最年輕的陣法大師，性子冷僻，常年獨居在山巔的陣塔，尋常弟子難得見他一麵。林晚棠沒想到，自己這偷偷摸摸的夜間修行，竟會被他撞見。
    “沈師叔。”她慌忙起身行禮，臉頰有些發燙，下意識地想把宣紙合上。
    沈清辭邁步進來，目光落在那張畫廢的聚靈陣上，眉峰微挑：“三個月前在藏經閣，你借走的就是這本《基礎陣紋錄》？”
    林晚棠愣了愣，才想起當時在書架後，確實見過一個玄衣背影。她點點頭，小聲道：“弟子資質平平，劍術進展緩慢，想著陣法或許能補短板……”
    “陣法從不是短板，是利器。”沈清辭打斷她，指尖隔空點在宣紙上，“聚靈陣的核心在‘圓融’，你急於求成，靈力在第七道彎處斷了層。”他說著，指尖凝起一縷淡青色的靈力，順著朱砂紋路遊走，原本滯澀的地方竟慢慢變得順滑，紅光也亮了幾分。
    林晚棠看得目不轉睛，隻覺得他指尖的靈力仿佛有生命一般，精準地契合著陣紋的韻律。這是她摸索了許久都沒能做到的事。
    “多謝沈師叔指點。”她由衷道謝，眼底閃著光亮。
    沈清辭收回手，目光落在她沾了朱砂的指尖，又掃過案上堆疊的草稿——每張紙上都畫滿了密密麻麻的陣紋，有修改的痕跡，也有靈力失控留下的焦痕。他沉默片刻，道：“今夜三更，來陣塔西側的演陣場。”
    林晚棠一愣：“師叔是要……教我陣法？”
    “青雲宗的陣法典籍，不該蒙塵。”他丟下這句話，轉身融入夜色，玄衣下擺掃過竹影，隻留下淡淡的墨香。
    那一夜，林晚棠再無睡意。她重新鋪紙，按照沈清辭指點的方法調整靈力，果然畫出了第一道完整的聚靈陣。宣紙上的紅光流轉，屋內的靈氣似乎都變得濃鬱起來，縈繞在她鼻尖，帶著草木的清潤。
    此後每日，林晚棠依舊照常修煉——清晨在山澗練劍，午後引氣入體，傍晚鞏固丹田。唯一的不同，是每到深夜，她都會提著青油燈，悄悄前往演陣場。
    沈清辭教得極嚴，從陣紋的起源講到靈力的配比，從基礎的聚靈、防禦陣，到複雜的困敵、傳送陣，每一個細節都要求極致精準。他話不多，卻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問題，有時她卡在某個陣眼的排布上，他便會拾起石子，在地上畫出簡化的圖譜，指尖輕點，便能讓她豁然開朗。
    演陣場的月光總是很好，照亮他專注的側臉，也照亮她筆下流轉的靈光。林晚棠漸漸發現，這位清冷的師叔並非真的冷漠——她練到深夜咳嗽時，他會默默遞上一杯溫熱的靈茶；她因陣法反噬靈力紊亂時，他會用自身靈力幫她梳理，指尖相觸時，帶著微涼的暖意；她終於畫出第一道困敵陣時，他眼底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像冰雪初融。
    她的修煉也漸漸有了起色。劍術配上陣法，原本平平無奇的劍招，在聚靈陣的加持下威力倍增；遇到強敵時，她能迅速布下防禦陣自保，甚至能用困敵陣爭取先機。宗門弟子們都驚訝於她的進步，卻不知這背後，是無數個深夜的潛心鑽研，和一雙清冷眼眸的默默注視。
    這日，宗門舉行弟子試煉，林晚棠遇到了一位修為比她高出一截的師兄。對方的劍招淩厲，逼得她連連後退，眼看就要落敗，她突然想起沈清辭教她的“七星困陣”。
    指尖靈力急轉，朱砂早已備好，她足尖點地，在地麵畫出七個陣眼，靈力注入的瞬間，七道紅光亮起，形成閉合的光幕，將那位師兄困在其中。光幕上的星紋流轉，任憑對方如何衝擊都紋絲不動。
    “這是……七星困陣？”觀戰的弟子們驚呼，“林晚棠竟然會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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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棠收劍而立，額角沁出薄汗，卻忍不住望向陣塔的方向。山巔雲霧繚繞，她仿佛能看到那個玄衣身影，正站在塔前，目光穿越雲海，落在她身上。
    試煉結束後，她剛走出演武場，就看到沈清辭站在不遠處的銀杏樹下。落葉紛飛，落在他玄衣上，他抬手拂去，道：“七星困陣的陣眼，你移了半寸。”
    林晚棠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當時太急了，沒能精準定位。”
    “但你臨危不亂，用聚靈陣增幅了困陣的靈力，彌補了不足。”他看著她，眼底帶著認可，“進步很快。”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們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鋪滿銀杏葉的小徑上。林晚棠看著他清冷的眉眼，心跳莫名快了幾分，輕聲道：“都是師叔教得好。”
    沈清辭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卷玉簡，遞給她：“這是《進階陣紋集》，裏麵有我整理的心得。”他頓了頓，補充道，“夜裏……不用再去演陣場了，陣塔的藏書閣，你可以隨時來。”
    玉簡入手溫熱，帶著他的氣息。林晚棠握緊玉簡，抬頭望他，隻見他耳尖似乎泛著淡淡的紅，避開了她的目光，望向遠處的山巒。
    她突然笑了，眼底的星光比陣紋的靈光還要明亮。
    此後，青雲宗的弟子們常常能看到——清晨的山澗，林晚棠的劍招伴著靈光流轉；午後的藏經閣，她和沈清辭並肩而立，對著古籍上的陣紋低聲討論；傍晚的演陣場，兩人一同布下複雜的陣法，靈光交織，映紅了半邊天空。
    修煉的路漫長且艱澀，但林晚棠知道，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一個清冷的身影，會陪她在月光下鑽研陣紋，陪她在晨光中精進修為，陪她走過這漫漫仙途。
    而那些藏在陣紋裏的心意，那些流轉在靈力中的暖意，就像山間的清風，悄無聲息，卻早已浸潤了彼此的歲月，在時光裏，凝成了最溫柔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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