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心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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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嘻——”
    情欲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她手指輕攏,指尖竟精準卡在牧清寒長劍的刃脊之上,劍刃再難進半!
    “嗬…這一劍速度倒是不錯,力道卻是小了。”
    她語調慵懶,尾音帶著玩味,仿佛接住的不是奪命劍鋒,而是一片…飄落的柳葉。
    牧清寒瞳孔驟縮,腕間力道驟然爆發,卻隻覺劍身在對方指間紋絲不動。
    他另一隻手猛地按住劍柄,體內法力如奔雷般灌注劍身,劍刃瞬間騰起三尺青芒。
    “斷愁!”
    青芒裂空,劍風橫掃而出。
    可情欲的身影卻在劍鋒及體的刹那驟然消散。
    “哎呀哎呀…這劍威力很不錯呢,可是呀…速度慢了些…”
    牧清寒心頭警兆狂生,尚未轉身,腹部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仿佛被萬斤巨石碾過,他整個人如斷線紙鳶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身後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咳——”
    劇烈的咳嗽之後,牧清寒一口鮮血噴濺在身前的劍身上,殷紅的血珠順著冰冷的劍刃緩緩滑落。
    他低頭望去,寬鬆的衣袍下,腹部已高高隆起一塊青紫,數根肋骨斷裂的痛感如潮水般湧來。
    可他沒有倒下。
    似乎不知疼痛,牧清寒撐著岩壁猛然起身,脊背挺得筆直。
    哪怕嘴角仍在不斷溢出鮮血,眼中的殺意卻愈發熾烈。
    他拖著殘破的身軀,再次舉劍衝向情欲,劍鋒直指她心口要害。
    情欲立於原地,看著迎麵撲來的少年,眼眸中終於染上幾分興致。
    按照圈內的戰力劃分,不算她最擅長的心靈控製,單論肉身力量與妖力,她已是實打實的大妖皇巔峰。
    這人類和她的差距…是巨大的。
    方才那隨意一腳,應該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這少年,不僅活下來了,甚至還能握劍再戰。
    “有意思。”
    情欲輕輕晃了晃指尖,方才擊中牧清寒的掌心還沾染著少年溫熱的鮮血。
    “這般年紀便有如此韌性,倒是我漫長歲月裏少見的頂級天才。”
    她指尖劃過鬢邊的發絲,語氣裏多了幾分惋惜。
    “可惜啊,還沒等你真正成長起來,就撞上了我。”
    眼底閃過一絲惡毒的光芒,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牧清寒染血的臉龐。
    少年眉眼清俊,即便此刻狼狽不堪,也難掩那份骨子裏的銳氣。
    “長得也不錯,若是能偷偷養在身邊玩,倒也算是件趣事。”
    可這份念頭隻持續了一瞬,便被她輕輕搖頭打散。
    她看著牧清寒眼中那抹隻剩殺意的決絕,語氣又淡了下去。
    “不過現在,你已經變成隻會揮劍的殺戮機器了,一點都不好玩。”
    情欲向前踏出一步,身影瞬間出現在牧清寒身前,指尖輕輕點在他的劍刃上。
    青芒在她指尖驟然潰散,少年全身的皮膚瞬間滲出絲絲血液。
    她俯下身,在牧清寒耳邊輕聲說道,語氣帶著幾分殘忍的溫柔。
    “小家夥…我真舍不得直接毀了你。”
    “既然如此,那我就…一點一點耗死你,等你徹底沒了氣息,再把你的屍體做成傀儡,帶在身邊怎麽樣?”
    “我殺了你!”
    牧清寒早已沒了理智,情欲的話已被他腦中翻湧的殺意徹底碾碎。
    此刻他眼裏隻剩一片猩紅,握著劍柄的手因極致的瘋狂而青筋暴起。
    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時而橫掃如驚雷裂地,時而直刺似毒蛇吐信,每一劍都裹挾著極致的殺意,朝著情欲的方向瘋狂劈砍。
    可情欲的身影卻像一縷抓不住的青煙,總能在劍鋒及體前毫厘處輕盈避開。
    情欲的指尖劃過耳側被風吹亂的發絲。
    她看著牧清寒因瘋狂揮劍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聲音像羽毛般輕盈,卻帶著最尖銳的穿透力。
    “真有趣呢,一開始我窺探你內心的時候,可是真嚇了一跳。”
    “我本以為,你這般年紀便能有如此韌性,心性該是如寒玉般完美無瑕,連一絲弱點都找不到。”
    “那可真就不得了了。”
    她緩緩繞著牧清寒踱步,目光落在他布滿血汙卻依舊緊繃的側臉上。
    “可想不到呀,你把心門焊得那樣緊,藏在最深處的,居然是這樣一股洶湧的殺意。”
    話音落下時,牧清寒的劍再次帶著破風的銳響刺來,劍招比之前更急、更狠,卻也更亂。
    情欲隻是微微側身,再次躲開了。
    她嘴角微微上揚,笑意裏的玩味更濃,像是貓捉老鼠般,故意放緩了語速,一字一句地挑撥著。
    “你說說,這殺意是從哪兒來的?”
    “是…曾經一時失手,殺錯了什麽重要的人,所以才用愧疚把它死死壓在心底?”
    “還是說…你心裏一直想殺一個人,卻偏偏因為實力不夠,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活著,把這股殺意…熬成了…啃噬心脈的毒?”
    牧清寒沒有說話,他的法力波動再次爆發,一道數百米長的劍光直直迎向她。
    “別著急呀,我的小家夥們還沒出來呢。”
    情欲伸出一指,輕輕一點,那劍光竟被從中間分割成兩半!
    她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甜膩,像裹了毒的蜜糖。
    “他們之前,也都是你這樣鮮活的小可愛,現在嘛——”
    她拖長了語調,尖銳的笑聲突然刺破空氣,“都成了我最聽話的寶貝啦!”
    “你最可愛,以後你就是我的大寶貝,好不好呀?嘻嘻嘻——”
    笑聲未落,情欲緩緩抬起右手,指尖劃過虛空。
    她腳下的地麵突然開始蠕動,泥土翻湧間,一個漆黑的泥潭驟然出現,散發著腐臭的腥氣,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擴張。
    下一秒,無數殘破的軀體從泥潭中緩緩爬出。
    有人穿著早已腐爛的修士長袍,胸口破開一個猙獰的血洞,顯然是被挖去了心髒。
    有妖渾身覆蓋著斷裂的鱗片,本該閃爍靈光的眼睛處隻剩兩個空洞的血窟窿。
    還有些生物連形態都已模糊,隻剩扭曲的肢體在地上拖拽,每挪動一步,都留下一道黏膩的黑痕。
    “殺!”
    牧清寒目眥欲裂。
    不等最前麵那具人類傀儡完全爬出泥潭,他猛地踏前一步,劍光一閃,傀儡的頭顱便滾落在地,黑紅色的汙血從脖頸斷麵噴湧而出。
    可那無頭的軀體竟沒有倒下,依舊憑著本能向上攀爬,滾落在旁的頭顱還在不停張合著嘴巴。
    白衣在屍群中劇烈舞動,宛如一朵在血汙中掙紮綻放的殘蓮。
    牧清寒的劍越來越快,劍光閃爍間,不斷有傀儡的肢體被斬斷,黑血與腐肉濺滿了他的衣袍,原本潔白的布料早已被染成斑駁的暗紅。
    “你們全都得死!都給我死!”
    他的嘶吼聲越來越嘶啞,喉嚨裏湧上的血腥味讓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刀片。
    可這些傀儡本就是沒有意識的死物,哪怕頭顱被斬、肢體斷裂,殘軀也能憑著某種詭異的力量重新拚接,再次嘶吼著撲上來。
    鋒利的爪牙劃過牧清寒的手臂,帶起一片血肉;堅硬的骨節撞在他的胸口,讓本就斷裂的肋骨傳來更劇烈的疼痛。
    他的身上漸漸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傷口,鮮血順著傷口不斷流淌,浸濕了衣袍,滴落在地上,與傀儡的黑血混在一起,匯成一道道汙濁的小溪。
    但牧清寒渾然不覺,他的世界裏隻剩下揮劍、斬殺,隻剩下那一句不斷重複的、嘶啞的嘶吼。
    “殺…殺…殺!”
    情欲站在遠處,嘴角微微上揚。
    看來這樣,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到他了呢。
    真期待啊…
    塗山
    餐桌之上
    塗山雅雅的身體卻驟然僵住,一股尖銳的痛楚毫無征兆地從心口炸開,瞬間席卷了四肢百骸。
    她猛地捂住胸口,身軀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破碎。
    “怎麽了雅雅姐?”
    塗山容容最先察覺到不對,她慌忙撲到雅雅身邊,輕輕拉住她的衣袖,聲音裏滿是擔憂。
    紅紅也迅速放下手中的糕點,快步上前扶住雅雅搖搖欲墜的身體。
    “雅雅!你沒事吧?怎麽了?”
    雅雅低著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她的眼眸,隻有滾燙的淚水不斷砸落在地板上。
    她張了張嘴,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哽咽,斷斷續續地從喉嚨裏擠出來。
    “我…我的心忽然好痛…姐姐,容容,我忽然…忽然好難過,我…我…”
    話未說完,她猛地抬起頭,那雙靈動的眼眸此刻已滿是淚水,通紅的眼眶裏寫滿了從未有過的恐慌。
    她緊緊抓住容容的手臂,聲音裏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
    “我感覺有什麽珍貴的東西在離我而去,我好害怕…這種心痛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過…心好痛…”
    “怎麽了?到底怎麽了?我到底怎麽了啊…”
    “是…是牧冰塊?”
    “對…對!”
    “一定…一定是牧冰塊出事了!”
    塗山雅雅踉蹌著後退一步,心口的痛楚愈發劇烈。
    她望著窗外,淚水模糊了視線,腦海裏不受控製地閃過牧清寒那張總是冷冰冰的。
    他一定遇到危險了,還是危及生命的危險!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讓她的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牧冰塊…”
    “牧冰塊…”
    圈外
    情欲的眉梢輕輕蹙起,眼底的玩味淡了幾分,多了絲詫異。
    方才還如瘋魔般揮劍的牧清寒,竟在這一刻驟然停住了動作。
    劍尖懸在半空,劍身上的血珠還在順著刃尖緩緩滑落,滴落在地發出細碎的聲響。
    而他整個人卻像被施了定身術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嗯?發生什麽了?
    我的玩具…已經壞了嗎?
    我還沒開始玩呢,真沒意思。
    牧清寒依舊沒有動。
    他隻是垂著頭,目光直直地落在劍刃上那抹正在滑落的殷紅。
    血液順著劍刃表麵蜿蜒而下,像一條細小的血蛇,最終在刃尖凝聚、墜落,砸在滿是腐汙的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神裏沒有了之前的瘋狂與殺意,隻剩下一片茫然的空洞,仿佛連周遭撲來的傀儡嘶吼都聽不見了。
    與此同時,剛剛耳畔旁響起的聲音再次出現。
    “叮鈴鈴…”
    那鈴聲很輕,卻帶著穿透一切喧囂的力量。
    像是初春融雪時簷角滴落的冰珠,又像是深穀裏山泉撞擊岩石的脆響。
    瞬間驅散了他腦中…翻湧的殺意。
    “叮鈴鈴…”
    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更近了些,仿佛就縈繞在他的耳邊。
    牧清寒的身體微微一顫,緊繃的肩膀竟緩緩放鬆了幾分。
    他混沌的意識像是被這鈴聲喚醒了一角,腦海裏開始斷斷續續地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麵。
    塗山的桃花、雅雅的笑顏…
    還有那…係在手腕上的鈴鐺。
    “喂,你答應好的,一定一定一定要來找我!”
    “來…來找…找你…”
    “叮鈴鈴…”
    “叮鈴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