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牧清寒，他們應該沒來得及通知你。”
    “今日這些學生由我來教導，你可以去休息一天。”
    話音落時，衣擺掃過門檻。
    牧清寒緩步踏入講堂。
    他身姿挺拔如鬆，墨發僅用一根素銀簪束起，麵容清俊得近乎冷淡，唯有眼底藏著一絲淺淡的溫潤。
    他緩步走到李先生身旁。
    李先生先是一愣，隨後瞬間反應過來，臉上的驚訝頃刻被堆滿的笑容取代，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院長！您居然親自來了！我確實不知您今日會來，不然定要帶著學生們去門外相迎！”
    他湊近兩步，壓著聲音滿臉擔憂地補充。
    “不過院長，我得提醒您一句——這些學生都是從各家族選來的尖刺，天賦是頂好的，可性子野得沒邊，上課吵吵嚷嚷，您可得有點心理準備！”
    “嗯？”
    牧清寒聞言，微微挑眉，目光掃過堂下，麵露不解，“我看還好啊。”
    李先生聽得一怔，疑惑地轉頭望去。
    下一秒，他直接僵在原地。
    學生們此刻竟一個個站得筆直如標槍，肩背繃得緊實，腦袋抬得老高。
    往日裏滿是桀驁的眼神此刻亮得驚人，透著一股近乎虔誠的堅定。
    跟拜佛禱告似的。
    見牧清寒的目光掃來，三十餘人動作整齊劃一，“唰”地彎下腰去，九十度鞠躬，聲音洪亮。
    “恭迎院長！”
    就連那個一直很安靜的小姑娘都跟著起身，微微鞠躬。
    我擦？！你們這群家夥…
    李先生瞳孔驟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方才他訓話，這群小兔崽子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怎麽牧清寒一來，一個個乖得跟被馴服的小狼崽似的？
    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
    牧清寒看著李先生一臉震驚的表情，隨後瞥了眼堂下那群眼神“虔誠”的學生，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他自然瞧出了端倪，許是今天見自己來裝乖巧的。
    不過無所謂，有點傲勁也好，隻要在自己麵前老老實實的就行。
    “不必多禮，坐吧。”
    他抬手，聲音清潤。
    學生們齊聲應“是”，落座時動作輕得連椅子腿都沒蹭出半點聲響。
    李先生站在一旁，看著這截然不同的景象，隻覺得心口發悶。
    合著不是學生難管，是他鎮不住場子啊！
    他與牧清寒四目相對，那雙眼眸深邃如寒潭。
    他微微頷首，緩緩走出教室。
    牧清寒目送李先生的背影徹底融進門外的光影裏，才緩緩轉過身。
    “我隻教導你們一上午。”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落在每個人耳中。
    “下午的時光，你們可在學院的演武場練習法術，也可收拾行囊直接歸家。”
    話音稍頓，他視線掠過那些屏息凝神的臉龐。
    “我不會講那些冗雜的道理論述，也不會拆解枯燥的劍譜招式。”
    “今日，我隻給你們展示劍法與意境。之後你們若有感悟，盡可自行思考。”
    “若有困惑，也可來問我——我會把我對劍的理解，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們。”
    他抬手輕壓，尾音落下的瞬間，教室裏爆發出整齊劃一的應答：“明白了！”
    聲浪幾乎掀翻屋頂，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難以抑製的激動。
    當今人族戰力的巔峰人物，竟要親自展示劍法意境？
    哪怕隻學到皮毛，也足夠他們在修行路上少走數十年彎路，這份機緣，簡直是天大的福澤！
    牧清寒對此無波無瀾，隻是微微點頭，目光瞥向了教室角落。
    那裏坐著的布泰，依舊是那副安靜模樣。
    少女垂著眉眼，烏黑的發絲垂落在臉頰兩側，遮住了大半神情。
    她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坐著，視線落在光潔的桌麵，仿佛周遭的喧囂、眾人的激動，都與她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整個人像是…沉浸在另一個無人知曉的世界裏。
    牧清寒並未多做停留，收回目光時，他右手微微抬起，五指輕攏。
    下一秒，座中眾人隻覺眼前光影一晃，周身驟然騰起極致強大的法力波動，眨眼間便穩穩落在了教室外的空地上。
    雪暫時停了，演武場的青石地磚觸感冰涼，遠處的樓宇、天邊的流雲清晰可見，可方才還在教室裏的他們，竟連一絲移動的痕跡都未察覺。
    眾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這等舉重若輕的轉移之術，簡直是驚為天人！
    牧清寒沒給他們太多驚歎的時間。
    他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抬至胸前，指尖微動的刹那，一道清亮的劍鳴劃破長空。
    眾人隻覺眼前寒光一閃，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已然出鞘，懸浮在他掌心之上。
    劍身上流轉的光華，竟比天邊的日光還要耀眼。
    緊接著，詭異的寂靜驟然降臨。
    所有人的聽覺仿佛被瞬間剝奪，風聲、呼吸聲、甚至自己的心跳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視線所及之處，原本清晰的演武場、樓宇、流雲，盡數被一片純粹的白色吞噬。
    那白色無邊無際，沒有起點，沒有盡頭，連身邊的同窗也消失不見，整個世界隻剩下自己，以及前方那道月白長衫的身影。
    “嗡——”
    低沉的嗡鳴從天際傳來，並非聽覺所聞，而是直接響徹在識海之中。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那無垠的白色天穹之上，一柄巨劍正緩緩顯現。
    劍身足有數千米長，劍刃鋒利得仿佛能劈開天地，劍身上纏繞著肉眼可見的法力紋路，隨著它的下降，一股極致的威壓如泰山壓頂般轟然落下。
    那威壓太過恐怖，像是要將人的神魂都碾碎。
    眾人雙腿發軟，本能地想要轉身逃跑，可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連指尖都動彈不得。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柄巨劍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墜落，劍刃折射的寒光，已經近得能映出他們絕望的臉龐。
    “啊啊啊——！”
    恐懼終於衝破了理智，大半人再也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音卻被困在喉嚨裏，隻能化作無聲的嘶吼。
    少數心性稍堅者，也早已麵色慘白，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死死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那末日般的景象。
    唯有布泰，在那極致的威壓之下，沒有尖叫，也沒有躲閃。
    她微微抬起了手，掌心朝上，眼神空茫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的安定。
    在她的視野裏，那片白色的世界中，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個極其強壯的男人，身形魁梧得能擋住整片天空。
    他穿著粗布短打，脊背挺得筆直，如同一座永不倒塌的山嶽。
    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她身前，將那柄足以毀天滅地的巨劍徹底擋在身後。
    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一句話語，可隻要看著他的背影，布泰心中的恐懼便蕩然無存，隻剩下難以言喻的安心。
    她不知道他是誰。
    隻記得，他曾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的夢裏。
    夢裏也是這樣的場景，他永遠站在她身前，麵對著漫天的敵人，一味地出拳，出拳！
    每一拳都帶著破山裂石的力量，將所有危險隔絕在外，卻從不曾轉過身，讓她看清他的臉。
    巨劍的陰影徹底籠罩下來的瞬間，布泰甚至微微揚起了唇角，露出一抹極淡的、帶著釋然的笑容。
    可下一秒，兩行清淚卻毫無預兆地從眼角滑落，順著臉頰砸在青石地磚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茫然地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心裏滿是困惑。
    為什麽…為什麽…
    明明一點都不怕，卻忽然就…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