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終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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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牧清寒!”
    “這才是我要的戰鬥!”
    武癡狂笑,手中長槍高速旋轉,竟在身前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銀圈,槍尖劃破空氣的銳嘯刺得人耳膜發顫。
    牧清寒瞳孔驟縮,那雙能洞悉能量流轉的眼眸裏,武癡體內的能量正如同奔湧的江河,從心髒急灌四肢百骸。
    就在那銀圈驟然崩散、長槍裹挾著破空之聲刺向自己心口的刹那,他足尖在地麵輕輕一點,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出三尺,堪堪避開這致命一擊。
    下一刻,牧清寒足尖猛地蹬地,地麵裂開數道細紋。
    他借勢騰空而起,身影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殘影,手中長劍寒光一閃,直斬武癡後心。
    武癡反應極快,幾乎在他起跳的瞬間便旋身跟上,長槍橫掃而出,帶著呼嘯的勁風砸向那道殘影。
    可槍杆穿過殘影的刹那,他便知中計。
    “叮!”
    利劍已抵至脖頸,冰冷的劍刃貼著皮膚,讓武癡的笑聲戛然而止。
    可他非但沒有驚慌,反而咧嘴露出一抹狂熱的笑,手腕猛然翻轉,槍杆如靈蛇般向上一挑,精準地撞在劍脊上。
    “噗呲!”
    沉悶的穿刺聲響起,長槍竟穿透了牧清寒的腹部,猩紅的鮮血順著槍杆滴落,將地麵染出點點殷紅。
    武癡手臂發力,將他高高挑在半空,眼中滿是得意。
    “看來…是我贏了。”
    “牧清寒,你以為看到的破綻,不過是我故意給你看到的誘餌。”
    然而話音未落,槍尖上的“牧清寒”突然化作一縷青煙飄散,竟依舊是殘影!
    武癡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回頭,隻見一道寒光正朝著自己持槍的手臂斬去。
    “噗!”
    鮮血飛濺,整條右臂連同長槍掉落在地,武癡卻沒有慘叫,反而捂著傷口蹲下身,仰頭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眼神熾熱地盯著牧清寒,仿佛看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藏。
    “好,好啊!牧清寒,你真是給我太多驚喜了!”
    “加入我們吧,隻要你加入,大人不僅會將你培養成世間最強的劍客,還能讓你擁有無窮無盡的壽命,真正實現生命層次的飛躍!”
    “無盡的壽命…”
    牧清寒低頭看著自己方才被刺穿的腹部——那裏早已不見傷口,隻有衣料上的血跡證明方才的凶險。
    好幾次,他差點便死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對!就是無窮無盡的壽命!”
    武癡以為他動了心,語氣更加急切,眼中閃爍著向往的光芒。
    “有了無盡的時間,你可以慢慢成長,一點點打磨你的劍技,再也不用怕歲月流逝、武道停滯。”
    “到時候你我每日對練,一同朝著武道極致衝刺,這樣的日子,難道不快哉?”
    他微微抬手,手臂瞬間恢複,長槍飛舞,回到他的手中。
    牧清寒抬眼看向武癡,目光掠過他眼中那近乎瘋狂的執念,緩緩問道。
    “那之後呢?”
    “等我達到了武道極致,擁有了無盡壽命,又該幹什麽?”
    “之後?之後便…便…”
    武癡猛地愣住,喉嚨裏的話像被什麽堵住,再也說不下去。
    他抬手按在額角,之後該幹什麽?
    這個問題,他從未想過。
    幾千年了,他的世界裏隻有“打磨武道”四個字。
    睜眼是練槍,閉眼是悟招,滿心滿眼都想著衝破那層看不見的壁壘,抵達傳說中的武道極致。
    可那極致究竟是什麽模樣?
    抵達之後又該走向何方?
    他從未琢磨過,就像趕路的人隻顧著往前跑,卻忘了問終點之外還有什麽。
    “為什麽要達到武道的極致?”
    牧清寒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淡得像山間的風,卻字字戳在武癡的心尖上。
    “是因為渴望力量?”
    “那擁有極致的力量之後,你又想做什麽?”
    “用它來劈山填海,還是用它來碾壓眾生?”
    “我不是為了力量!”
    武癡猛地抬頭,眼中迸出厲色。
    “達到武道極致便是我的一生理想,不為別的,隻為親眼看看那盡頭的風采——看看真正的‘道’,究竟是什麽模樣!”
    “虛無縹緲的東西,值得你賭上一生去追求嗎?”
    牧清寒輕輕搖頭,“若道的極限便是盡頭,那我們追隨的道、渴望的一切,難道就隻是為了奔著那個‘盡頭’去?”
    “可若是追求一生的,不過是個終將停下的終點,那死亡,不也是一種終點嗎?”
    “無知!你懂什麽是道嗎?你明白道的重量嗎?”
    武癡被這話激得雙目赤紅,“你不過是個靠著天賦走捷徑的毛頭小子,憑什麽對‘道’指手畫腳!”
    他話音未落,卻見牧清寒緩緩抬手,將腰間的長劍歸回劍鞘。
    動作從容,沒有法力波動,沒有半分殺意,卻讓武癡心頭的狂躁莫名一滯。
    “道的極限從不是盡頭,隻是開始。”
    牧清寒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武癡耳中。
    “往‘道’裏注入些別的東西——或是對人間的情,或是對過往的悲,或是對守護之人的念,那便是第二條道的開端。”
    他看著武癡猙獰的麵容,眼神平靜無波。
    “你不會懂的,因為你的道裏隻有‘槍’,沒有‘人’,你不過是隻執著於廝殺的可悲野獸罷了。”
    “狂妄!你敢辱我!”
    武癡怒極反笑,剛想動手殺了牧清寒,但…
    “道之極…”
    牧清寒忽然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卻像一道驚雷炸在武癡耳邊。
    “斬…”
    這一個字落下的瞬間,武癡瞳孔驟然放大。
    他看不見牧清寒動用半分法力,感受不到半分力量匯聚,甚至連牧清寒的氣息都消失了。
    眼前的少年仿佛化作了山間的霧、石上的苔、風中的葉,徹底融入了周遭的環境,
    可下一秒,他又覺得牧清寒變成了一柄劍——一柄藏在鞘中、卻能斬斷天地的劍。
    虹光在眼前一閃,武癡的意識突然飄遠,仿佛回到了幾千年前的那座山頂。
    那時的他還握著木槍,對著朝陽一遍遍地刺出,心裏卻總在猶豫。
    劍比槍靈動,槍比劍剛猛,到底哪一種才能抵達巔峰?
    後來他選了槍,便再也沒回頭。
    可這念想剛過,劇痛便從心口炸開。
    武癡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墜入了身後的山體,一柄長劍穿透了他的心髒,將他死死釘在冰冷的岩石上。
    鮮血順著劍刃往下流,染紅了岩石上的青苔,也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
    牧清寒沒有回頭,沒有多說一個字,隻是足尖一點,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朝著人族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要趕回去,那裏還有等著他守護的人。
    武癡趴在冰冷的岩石上,看著那道越來越遠的背影。
    他手指微微抬起,狂暴的紫色閃電在舞動。
    但終究,他還是放下了手。
    “啊…”
    一聲低沉的歎息從他喉嚨裏溢出,帶著說不清的茫然與釋然。
    心口的劇痛越來越清晰,但明明那一劍的傷已經恢複了。
    可他腦海裏反複回蕩的,隻有牧清寒那句話。
    “道之極…”
    原來,他追了千年的“道”,竟連起點都沒摸到。
    看了眼手中長槍,他輕輕撫摸著槍身。
    他想…他需要看一些不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