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柔，月華如水銀般傾瀉在陳長生的乙等洞府內，驅散了連日來的血腥與肅殺。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陳長生盤坐在玉榻上，周身靈力緩緩運轉，滋養著最後些許暗傷。
    餘素素並未離去，而是抱膝坐在不遠處的蒲團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眸中映照著月光，亮晶晶的。
    洞府內很安靜，隻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喂，小毛賊，”餘素素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不似平日的清脆跳脫，反而帶著一絲罕見的輕柔，“你知不知道，聽說你一個人跑去黑皇嶺，還遇到金丹殺手的時候，我……我差點嚇死了。”
    陳長生緩緩收功，睜開眼，看向她。
    月光下的少女，褪去了幾分白日裏的明豔張揚，多了幾分柔美與脆弱，那毫不掩飾的擔憂，讓他心頭微顫。
    “我……”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言語有些蒼白。
    他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將一切危險與壓力扛在自己肩上，很少考慮會有人如此為他牽腸掛肚。
    “你什麽你！”餘素素見他這模樣，忽然有些氣惱，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叉著腰，又恢複了那副嬌蠻的模樣，隻是眼圈微微有些發紅。
    “陳長生！你是個木頭嗎？還是你覺得我餘素素是那種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長生下意識地辯解。
    “那你是什麽意思？”
    餘素素逼近一步，俏臉幾乎要貼到他眼前，溫熱的氣息帶著少女特有的馨香拂在他臉上，“從在玄天宗第一次見到你，你這小毛賊偷走了我的……我的注意力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喜歡你！我餘素素看上的人，從來都是光明正大，敢愛敢恨！”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如同玉珠落盤，敲打在陳長生的心坎上。
    “我知道你心裏裝著很多事情，有血海深仇，有無上大道。我知道你現在隻想變強，不想被兒女情長牽絆。”
    餘素素的語氣漸漸低沉下去，帶著一絲委屈和倔強，“我可以等，我可以努力修煉，努力追上你的腳步。我不需要你立刻回應我什麽，但是……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把我推開？不要總是自己一個人去麵對危險？”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戳著陳長生的胸口，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你知不知道，看你受傷，看你獨自承擔一切，我這裏……會很難受的。我與你共享先天靈覺，你身上發生的變化我也能感應到……”
    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和那帶著哭腔的話語，如同最後一把鑰匙，猛地撞開了陳長生緊閉的心門。
    他並非鐵石心腸。
    從東廈州初遇時她那大膽直白的“我喜歡你”，到天道院重逢後的默默關注，再到秘境中的並肩作戰，以及聽聞他遇險時不顧一切的擔憂和此刻帶著淚光的控訴……
    這個如同火焰般明媚、熱烈的少女，早已在他冰封的心湖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他隻是習慣性地將所有情感壓抑，用修煉和複仇的目標將自己層層包裹。
    他害怕牽連，害怕辜負，更害怕自己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會傷害到這個單純美好的女孩。
    可是，看著她此刻泫然欲泣的模樣，感受著她那份毫無保留的真心，陳長生發現，自己那看似堅固的防禦，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他抬起手，第一次主動地，輕輕握住了那隻還在戳著他胸口的小手。
    餘素素身體微微一僵，詫異地抬頭看向他。
    陳長生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包裹著她微涼的指尖。
    他的目光不再躲閃，而是深深地望進她那雙含著水光的眸子裏，那裏麵有自己的倒影。
    “素素，”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溫和與認真，“我……並非想推開你。”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尋找著表達自己複雜心緒的方式：
    “我隻是……我的路很難，很危險。皇甫峰的敵視，幽冥族的暗殺，還有未來未知的強敵……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卷入這些紛爭，受到任何傷害。”
    “我不怕！”餘素素立刻反駁，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生怕他鬆開，“隻要能和你一起，什麽危險我都不怕！我餘素素可不是養在房間裏的花朵！”
    看著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堅定，陳長生心中最後一絲猶豫也消散了。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弧度，抬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
    這個輕柔的動作，讓餘素素瞬間睜大了眼睛，臉頰飛起兩抹紅霞，心跳如擂鼓。
    “我知道你不怕。”陳長生看著她，眼神柔和，“是我……以前想岔了。”
    他握緊了她的手，感受著那份真實的溫度和依賴，緩緩道：“這條路是很難，但或許……有你在身邊，會不一樣。”
    他沒有直接說出承諾，也沒有熱烈的告白，但這近乎默認的態度和話語中隱含的接納，卻讓餘素素瞬間被巨大的喜悅淹沒。
    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滾落，卻是喜悅的淚水。
    “你……你這個木頭，總算開竅了！”
    她又哭又笑，一頭紮進陳長生的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悶悶的聲音傳來，“以後不準再丟下我一個人！不準再自己偷偷去冒險！聽到沒有，小毛賊！”
    溫香軟玉在懷，少女發間的清香縈繞在鼻尖，陳長生身體先是一僵，隨即緩緩放鬆下來，手臂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環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嗯。”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感受著懷中真實的溫暖，那顆在複仇與修煉中變得冷硬的心，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與溫度。
    月光靜謐，將相擁的兩人身影拉長，交織在一起。
    洞府之外的風雨似乎暫時遠去，隻餘下這一室的溫情與無聲的誓言。
    陳長生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肩上除了仇恨與大道，又多了一份需要守護的珍貴。
    而這份守護，也將成為他前行路上，最溫暖而堅定的力量。
    心門既開，前路雖險，亦有人同行。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亦浮現了那些同伴的身影——蘇烈、陳文遠、梁木華、李逸風、馬俊風……不知道他們過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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