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石聽了眼眶倏地泛酸。
    沒想到父親竟放下了過往與楊旭的仇恨。
    更意外的。
    父親竟會擔心他。
    他忍著想哭的衝動，朝最近老了好幾歲的父親揚起一抹燦爛的笑。
    是笑自己沒有踏上親哥的後塵。
    是小父親釋懷了。
    楊茂才一愣，也跟著搖頭笑了笑。
    人生本就苦短，最後幾十年就平靜的過吧。
    父子倆的態度，頓時讓楊強炸了毛。
    “你們忘了，磊子是被誰害得蹲十年的笆籬子？是誰害的你們家變得今兒這般地步？”
    他猛地站起身，身後的長條凳被小腿撞得‘哐當’砸倒在地，“就算這口氣你們真咽得下去，那你們也不為磊子想想？”
    “嗬，你甭在這裏假惺惺了。”
    楊石忍不住開腔懟了回去，“我哥被抓到現在，你去看過他一次？”
    “我、我……”
    楊強眼神飄忽閃躲，根本不敢看楊石咄咄逼人的目光。
    “好了強子，你走吧。”
    楊茂才拍桌而起，嚴肅地看向楊強：
    “我家的事，以後你就甭管了。”
    “老楊家的名聲已經毀在我們這一房手裏了，以後老楊家有啥事全憑叔爺做主，你要是有啥憋屈的，就去找他老人家吧。”
    說完，他背著雙手，佝僂著腰就進了屋子。
    “叔太公？”
    楊強一提到楊正華，他氣憤地吐了口唾沫，“呸！那老不死的恨不得把楊旭那小子供起來，咋會管咱們的死活？”
    楊正華確實一直想和楊旭緩和關係。
    但楊旭壓根不搭理。
    砰！
    屋門關上。
    根本沒人搭理他。
    楊強氣得麵容扭曲猙獰，雙拳青筋暴凸，滿腔的怨恨根本無地發泄。
    隻能咬著牙轉身離開。
    當跨出門檻時，他在楊石身邊猛地停下腳。
    扭過頭，試圖繼續挑撥。
    “小石頭，甭忘了，我才是你最親的大堂哥，楊旭跟咱們老楊家斷了親，已經不是你的三堂哥。”
    “還有幾天你就要開學了，兩萬的學費怕是也拿不來吧。”
    “而這一切都是楊旭害的，隻要你幫堂哥……”
    可不等他說完。
    楊石直起身，冷漠地抬手打斷。
    “大堂哥，我願意還叫你一聲，是反勸你回頭是岸。”
    他帶著稚氣的黑臉上，這一刻露出了超過同齡人的沉穩，“就算楊旭與咱們老楊家斷絕關係，但我還是願意叫他一聲三哥。”
    “若你還執迷不悟，那我就當沒你這個大堂哥。”
    “至於學費，我已經憑自個的雙手已經掙到了，不勞你操心。請吧。”
    說完，他側過身，伸手朝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好，很好！”
    楊強見楊石好賴不分，甚至還趕他走，肺都要氣炸了：
    “你們願意當軟蛋，老子才不怕那癟犢子。”
    “咱等著瞧，看誰能笑到最後！”
    撂下狠話，猛地抬腳‘嘭咚’踹了下大門，甩著胳膊哼哧哼哧走了。
    楊石看了一眼被氣走的背影，才轉身看向緊閉的屋門。
    想了想。
    還是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爸，我去地裏忙活了。”
    “這次我掙了不少錢，晚點……晚點我給你打幾壺好酒回來，再給你買一隻燒雞，讓你打打牙祭。”
    真以為屋裏頭的人不會搭理自己。
    可轉身之際。
    嘎吱！
    是門打開的聲音。
    楊茂才肩上披著件薄外套，神情複雜地看向門口停住腳的兒子。
    “一壺就夠了，你爹我……準備戒酒了。”
    “還有，爹最近肩風濕犯了，疼得厲害，你想個法子搞點藥回來。”
    說完，也準備轉身進屋。
    可楊石接下來的兩句話，差點把他氣吐血。
    “原來是風濕犯了，那正好，既然要戒酒，那就甭喝酒了。”
    “我這就去找三哥給你開點治風濕的藥回來，順道帶點蘿卜回來給你嚐嚐，我自個種的。”
    還是笑著說的。
    “嘿，小兔崽子！你竟敢管起你爹來了？”
    他脫下一隻拖鞋，作勢朝已經跑出家門的兒子扔去，故意拔高嗓音：
    “還有，你別在外頭瞎說話，老子才沒讓楊旭給我治病哈……”
    “嘴硬的老頭。”
    剛走出院門的楊石，聽見屋內傳出的聲音直撇嘴。
    不過，今兒是他近一個月來最開心的一天。
    陽光正好。
    少年的身影跟那撒了歡的兔子，又蹦又跳朝田地裏奔去。
    半道上。
    兩隻兔子相遇了。
    “曖，小石頭，你咋笑得像剛中了‘再來一瓶’的樣子，是有啥開心的事？來講給金旺哥聽聽？”
    劉金旺一胳膊勾住個頭隻到自己鼻梁處的楊石，調侃道。
    “嘁~你自個還不是咧著牙，笑得像隻偷吃到油燈的大耗子。”
    楊石想推開脖子上的胳膊。
    可兩人力量懸殊，就任劉金旺勒著，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我看啊，你準是在誰那裏占了便宜偷著樂呢。”
    兩人勾肩搭背地，邊朝楊旭所在的田地方向走去，邊拌著嘴。
    “欸，還真被你小子猜對一半，你們老楊家也不是個個蠢人嘛。”
    “去你的！老子將來可是成為咱們水嶺村，第二個大學生呢。”
    “哈？就你吊車尾的成績還能考上大學？”
    “吊車尾咋了？我還有一年時間學習呢，說不定我就考上了……”
    “行吧，我就不笑話你了。那你考上大學，想學啥？”
    “學醫，中醫！”
    “……噗呲，哈哈！”
    劉金旺實在沒憋住，笑到直不起腰，整個身子東倒西歪的，“哎喲喂笑死我了，就你？哈哈哈！”
    這可把楊石氣壞了。
    他猛地推開笑得像甩幹的拖把的劉金旺，氣得腮幫一鼓一鼓的：
    “你特麽別瞧不起人，我三哥都能成為神醫，我咋就不能了啊？”
    “哈哈，不是金旺哥笑話你，你三哥壓根不就是人……”
    “好啊，你還敢罵我三哥？哼，我這就去他麵前告狀！”
    “呃，哎喲我的好弟弟，哥不笑話你成了吧。可別在你三哥麵前瞎說話，我剛壓根不是那意思，你聽我解釋……”
    “不聽不聽，八王念經！”
    “……”
    就這樣，兩人你追我趕，嬉鬧地跑到正搬著兩一筐蘿卜的楊旭跟前。
    “三哥，我要告狀！”
    “大旭，我也要告狀！”
    “……”
    一個毛沒長齊就算了，咋另外一個還跟著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