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八方棋牌場大門外。
    趙東掛了電話，臉色陰沉地撩開厚重的門簾，鑽進了人龍混雜的棋牌場內。
    他快步穿過煙霧繚繞和麻將碰撞發出刺耳的喧鬧大廳，拐過走廊，走向最深處的包間。
    來到包間前，便能聽見裏麵傳出一陣歡笑聲和著嘩啦啦的洗牌聲。
    砰砰！
    趙東抬手敲了敲門，恭敬地朝裏麵的人喊道：
    “廖哥，我是小東，找您有點事，現在方便不？”
    裏頭的人沒有回應他。
    但笑聲和洗牌聲赫然停了下來。
    幾秒後。
    門後傳來清晰的腳步聲，隨即包廂門被拉開。
    廖華從裏麵出來，還反手帶上了門。
    他從口袋裏掏出煙，語氣有些不悅：
    “你小子又是為了那塊地的事找我？”
    趙東是個有眼力見的。
    見對方剛把煙叼在嘴邊，先一步掏出打火機給其點上。
    並且在公開場合，他從不稱呼廖華為書記，以免給對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諂媚笑著：
    “嘿嘿，啥事都瞞不過廖哥。這不合作社開始報名了，家裏來電話催得急，想著……”
    “你慌個幾把。”
    廖華微惱地瞪向他，“我不是說了嗎？等我得空了，就去村裏點點劉水根幫你把事給辦了，晚幾天地又不會跑。”
    若不是平時趙東這小子幫他在棋牌社打掩護。
    甚至還幫他跑跑腿，幹點自己不好出麵的事兒。
    他才懶得費勁去管那窮鄉僻壤裏的破事兒。
    趙東哪敢跟廖華甩臉子。
    他卑躬屈膝地連連賠笑，“是是是，廖哥說的對。”
    “說完了？”
    廖華著急進去打牌，輕蔑的睨了他一眼，“沒事，就別來煩老子。”
    說完，他朝趙龍腳邊彈了彈煙灰，轉身要去開門。
    趙東心裏暗罵一聲，還是拉住了廖華的胳膊。
    見人停下來。
    他趕緊撒手，奴顏媚笑著：
    “等等，廖哥，我還有事。”
    “嘖，你小子有完沒完，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廖華心頭更火了。
    他夾著煙蒂的手，重重戳了下趙龍的腦袋，“有屁趕緊放，若是一些芝麻小事來煩老子，那地的事……你找別人辦去！”
    正好他也不想辦。
    雖說他打心裏瞧不起那個叫楊旭的癟三。
    但也不會無緣無故和楊旭去作對，除非讓他有利可圖。
    “廖哥息怒息怒。”
    趙東故意賣了個關子，“我這待會兒要說的事，對您來說……絕對是件好事。”
    他深知這家夥的尿性。
    無利不起早的事，絕對不幹。
    若不然，怎會等幾天再去辦那地的事。
    再等下去，那黃花菜早就涼透了，壓根是不想辦唄。
    “哦？啥好事？說來聽聽。”
    這話勾起了廖華的興趣，臉色緩和了下來。
    “剛我家裏人來電話，說我哥留下的房子被鎮上來的人看中了，要花高價買下辦啥幼兒園。”
    趙東如實道：“就是這房子和地情況一樣，要是咱們要不回來的話，那這錢就跟咱們沒半毛錢幹係。”
    說完，他又豎起手指比劃出一個數字：
    “我算算了，那房子值這個數！”
    “24萬？！”
    廖華瞪圓了眼。
    沒想到鳥不拉屎的破房子，還能賣到這個數。
    “對頭。”
    趙龍點頭。
    “……那跟老子有啥幹係？”
    廖華眼珠子滴溜地轉了一圈，隨即拔了一口煙，擺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
    趙東再次在心裏將廖華祖宗十八代罵了一遍。
    這才奉承地湊到對方跟前，晃了晃五指張開的巴掌：
    “事成後，我趙東孝敬您這個數！”
    “嗬。”
    廖華自顧自抽著煙，隻是從嘴角溢出一聲冷笑。
    “……那這個數！”
    趙東咬著牙，做了個六的手勢。
    “嘖，呸！”
    廖華用小拇指剔著牙，將嘴裏剔出的東西朝一旁吐掉，依舊不表態。
    “……”
    趙龍心裏罵娘。
    於是肉疼的收回小指，伸出食指和翹起的大拇指比劃了個數。
    8萬啊？！
    心疼死他了。
    這下子就要走了三分之一啊！
    可他低估了廖華的貪心。
    廖華也不跟他浪費時間了，將煙蒂撣到腳邊，用鞋底板碾熄。
    隨即伸出兩根食指，一碰：
    “這個數！”
    “少一分，你就找別人去。老子忙得很，沒空陪你玩那些過家家的遊戲。”
    態度堅定，沒有絲毫退讓的餘地。
    “10萬？！”
    趙東氣得後巢牙咬得咯咯作響。
    那房子攏共24萬，這馬臉爺竟獅子大開口要走將近一半！
    真不貪多嚼不爛啊？
    “咋滴，不樂意？行。”
    廖華哂笑，作勢繼續開門，“老子賺不到錢，你也甭想得好一分。那地的事，你也別來……”
    “行！10萬就10萬！”
    趙東忍著不甘，應下了。
    不答應能咋辦？
    答應了，至少還能得到15萬，口袋裏還能暖和暖和。
    若不答應。
    那就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錢，飛進王秀的口袋裏……
    “嗬，你小子識趣，老子也豪爽。”
    廖華滿意地用手背拍了拍他胸膛，“明兒我就去村裏一趟，幫你把這事給辦了。”
    “好嘞，多謝廖哥。”
    “去吧，再別來打擾老子打牌。”
    砰！
    房門被砸上。
    “呸！”
    趙東盯著那緊閉的房門，朝門前吐了一口大濃痰，壓低音量憤罵：
    “你他媽真是棺材裏伸手！”
    “跟爹這兒啥便宜都敢占，就不怕作大死，最後就你墳頭草長得最高！”
    發泄完，才甩著胳膊繼續去幹活。
    殊不知。
    楊旭根本不給他們時間等明天。
    “完了完了！老頭子喲，楊旭那個天殺的，已經帶人去看房子了啊！”
    朱銀花剛收完南瓜籽，坐立不安地就去王秀家瞅瞅。
    結果這一瞅，嚇得她扭頭就往家裏奔。
    這路上跑得急，又加上昨晚暴雨。
    她踩到泥窪地裏猛地腳下一滑，不僅啃了一嘴泥，整個人更是成了泥猴，簡直狼狽到了家。
    趙犇正在家翻出王秀那房子和土地的證明，被老婆子赫然的一驚一乍嚇得差點將兩張證明扔地上。
    他拿穩後，轉身又瞧見老婆子髒亂不堪，頓時沒了好脾氣。
    “死婆子！”
    “你看看你自個，不是成天鬼叫的，就是讓外人看咱們老趙家笑話。”
    “東子不是回話說了，明兒廖書記就來幫咱們要回房子和地。”
    他揚了揚手中的證明，“就算那小子現在帶人看房子，手裏沒有咱們這些證明，誰敢買房子？”
    越說越氣，抬腳就往媳婦小腿上踹了一腳，“去去去，趕緊把自個洗幹淨，別來礙老子的眼。”
    朱銀花也不顧上疼。
    她急得猛拍大腿，又扯著嗓子嚷嚷道：
    “哎喲，楊旭那癟犢子不知從哪搞來的假證明，竟說這房子就是王秀的。”
    “那鎮上來的人說今兒看好了，就直接成交了。”
    “這若是錢進了楊旭口袋裏，那……那就更難拿回來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