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劉水根幾人替楊旭感到心寒和無力。
    甚至連劉金旺一直咧到耳後根的嘴角，也漸漸抿直成一條直線。
    他站起身，攥緊垂落在兩側的雙拳，夾帶著惱火的一股衝動勁兒湧上心頭，拔腳就朝院中央疾步走去。
    瑪德！
    這群鄉親們簡直被利益衝昏頭腦！
    還沒看到錢，個個就把陰險狡詐的小人當上帝捧起來。
    難怪旭哥要提倡改變村子不良風氣，得從娃娃抓起。
    就這些人思想老化，聽風就是雨的壞風氣，簡直是坑害下一代。
    那水嶺村永遠甭想過上好日子！
    越想越氣。
    他低罵了聲。
    即將從楊旭身旁經過，衝到鄉親們麵前好好罵醒他們。
    可腳步還沒邁過楊旭身前。
    忽然。
    一隻修長健碩的胳膊橫在他身前。
    他猛地停下腳，側頭看去，心頭的火焰才往下壓了幾分，疑惑眨眼示意“幹嘛攔我？”
    楊旭朝身後方向使了個眼色，無聲地張嘴訓斥，“滾回去待著！”
    劉金旺癟嘴：不甘心！
    楊旭眼一瞪，虛揮拳頭：想挨揍？！
    劉金旺接收到他眼神裏的威脅，身體本能反應地縮了縮脖子。
    隨即笑嘻嘻地點頭，表示“欸，這就滾！”，然後灰溜溜地溜回原位，繼續咧著牙傻笑。
    因鄉親們的焦點全放在廖華身上。
    外加楊旭背對著村委幾個幹部。
    所以楊旭和劉金旺的無聲又滑稽的互動，隻有劉水根和張紅霞幾個村幹部瞅見眼底。
    “……”
    他們懵圈。
    兩人這是幹嘛？
    劉金旺也想上前拍廖華的馬屁，所以被楊旭一個眼神給嚇了回來？
    想來隻有這種可能。
    大家夥兒、甚至連親爹劉水根齊刷刷朝劉金旺投去比之前嫌棄意味更濃的白眼。
    混小子！
    還想上去抱大腿，真該讓大旭一拳頭掄醒你！
    劉金旺懶得搭理他們的誤會。
    他再次攥緊雙手，目光掠過楊旭堅挺的背影，看向院中央阿諛奉承的鬧劇。
    聽爽了吹捧，廖華這才意猶未盡地示意鄉親們安靜。
    “好了各位，咱們還是先讓廖老板把剩下話說完。”
    等院內靜了下來。
    廖華理了理襯衣領口，看向一旁拿著菜價單緘言不語的廖兵，一副自鳴得意的模樣：
    “廖老板抱歉哈，鄉親們剛隻是情緒太高昂了，讓你見笑了。你繼續！”
    瞧把你顯擺的！
    飄得越高，摔得越慘，不懂嗎？
    廖兵暗諷了句。
    他沒有立刻繼續後麵的話。
    而是忽然反問廖華一句：
    “廖書記，你可有親自檢查你們村合作社菜農們的蔬果品質嗎？”
    “……啥意思？”
    廖華心頭猛地一虛，根本不明白廖兵為何這般問。
    隨即清了下嗓子，謊話信口拈來：
    “當然有啊！”
    “我可是村書記，這合作社本書記建立的，既是為民服務，自然得事事親力親為才行。”
    “你放心，今兒的蔬果本書記親自查過了，全是頂好的，絕對沒問題。”
    他義正言辭地將問題拋向鄉親們：
    “你不信？喏，你可以問問鄉親們……”
    其實這活兒，他交給李牛山去辦了。
    連打幾天的麻將，吃喝拉撒都在牌桌上，咋可能清楚鄉親們收成的情況。
    但這麵子，今兒絕不能掉了！
    “……”
    鄉親們比他還心虛，各個抿緊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愣是沒人敢出來搭腔。
    心說你有沒有親自檢查，自個心裏有點逼數就行，這謊言他們不背鍋。
    至少，這點底線還是有的。
    但從未去思考。
    他們地裏的菜，是否與廖記的高價格匹配。
    眼見無人應聲。
    廖華麵子快繃不住了。
    趙犇和李牛山互換眼神，硬著頭皮跳了出來。
    “對！咱書記這些天在俺們菜地裏，忙前忙後，就連吃喝拉撒都在田埂上。”
    李牛山在人群中踮著腳，伸長脖子應和，“就為了咱們今兒有個好收成！”
    “牛山說得對，這幾天可把咱書記忙壞了。”
    趙犇也伸著腦袋，假牙在日頭下泛著光，“還幫鄉親們搬運菜簍，那雙手都磨出繭來了。不信，廖老板您自個親眼瞧瞧。”
    鄉親們無語，“……”
    喂喂，你這謊扯得沒邊了，過分了啊。
    楊旭聽了直扯嘴。
    心說這幾天擼麻將，擼出了老繭吧！
    廖華因心虛，下意識地將雙手往身後一背，沒好氣瞪了眼趙犇。
    轉眼看向廖兵時，臉上立刻堆起尷尬的笑容：
    “甭聽他們誇大，本書記也隻是盡我所能做了些小事罷了。”
    “甭耽擱了，廖老板趕緊報價吧。”
    他催促道。
    “行，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
    廖華無辜攤手，“書記，既然您親自擔保，回頭有什麽情況，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
    這話啥意思？
    廖華疑惑。
    可不給他時間去細究對方話外之意。
    廖兵抖了抖手中的菜價單，看向菜農們，提高嗓音正色道：
    “鄉親們，雖說我答應收你們的菜，可也跟你們廖書記事先說好了。”
    “咱們按行規來，你們的東西好到哪，我們的錢就給到哪。”
    “放心，咱廖記做生意最實在，該給的保證不少。”
    “但丁是丁，卯是卯，多的……一分也沒有！”
    說完，也不等鄉親們回過神來。
    廖兵就照著質檢員評估的價格，按照菜種挨個報價格，聲音敞亮。
    “你們的紅薯，咱這邊按照1.5/公斤收，大白菜1塊、白蘿卜1塊2、花椰菜2塊3、青椒1塊3……”
    隨著他的挨個報價聲鑽進眾人耳裏。
    鄉親們的臉色一點一點黑沉了下來。
    隨之看向廖華的眼神，從原本的討好諂媚一點一點變得幽怨又惱火。
    麻了個巴子！
    這就是吊喪杆所說，幫他們賺大錢？為民服務？！
    他們辛辛苦苦搶收上來的所有蔬果，竟都比楊旭那邊的差一半。
    差一半啊！！
    甚至更可笑的是。
    廖記給的所謂最高價，竟比那些二道販子收的價格隻高個23毛錢？
    逗他們玩呢？！
    但大家夥兒都憋在心裏咒罵。
    妄想著，待會兒說不準有轉機……
    廖華瞬間也懵逼了。
    同樣臉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