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那卷錄像帶被彈了出來，露出黑色的脊。
    蕭臨把它從放映機抽出來，和其他的錄像帶一起放回原位，順便把其他的資料也一一歸位。
    他知道檔案崗的工作流程，資料的送還和歸位是嚴格的工作流程之一。
    把一切恢複如初，他才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當他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機械音再度響起。
    “天氣，晴。溫度，23攝氏度。參與實驗人數：四十萬三千六百人。損失人數：零人。 到任人數：四十萬三千六百零一人。祝您工作愉快。”
    他推開那扇門，喧鬧的音樂聲和開香檳的聲音撲麵而來，那是研究所的人們在狂歡的場景，就像他在錄像帶裏看見的那樣。
    當看見蕭臨的時候，他們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下了，他們站在兩邊，朝著他舉杯輕笑。
    “5002，你做得很好，歡迎回家。”
    “恭喜你，5002，你完成了你所有的使命，現在可以回來了。”
    “5002，從今天起，你可以休息了。”
    ……
    蕭臨沉默著從他們之間穿過，來到下一扇門前，他推開門，一個人從裏麵走出來，和他擦肩而過。
    那是他自己。
    兩個人就這麽交錯過去，似乎彼此誰也沒看到誰。
    蕭臨走進房間，這是寧州大學的一處辦公室，他和嶽泰州第一次對談就是在這裏，應該是他們剛結束談話的時間，背景裏播放的《太空怪談》音樂接近尾聲。
    他看見嶽泰州緩緩地靠在椅子上，按下桌麵上的一個按鈕說道：“好了，編號5002，這個合格了，我們成功了。”
    隨後，嶽泰州仿佛看見了他，輕笑著說道：“5002，我們最滿意的作品，歡迎回來。”
    ……
    隨後，又有一扇門出現在了前麵的牆壁上，蕭臨走過去，將其打開，後麵是天衍研究所的第零層。
    一群身穿防護服的人來到夢境室那扇門前，背後還拖著一個大袋子，袋子的上麵是透明的網狀材質，裏麵裝著的是蕭臨自己。
    他們正在試圖打開通往夢境室的那扇門，他聽到他們閑聊：“就把他放在這裏麵嗎？”
    “是的。”有人回答。
    “醒來之後他就是蕭臨了？”
    “他是蕭臨的替代品。”
    “永遠也無法成為真正的蕭臨嗎？”
    “真正的蕭臨終有一天會回來的，他永遠隻是一個替代品。”
    ……
    蕭臨打開通往夢境室的門，門後並不是那道巨大的石門，也不是石門消失後留下的溶洞，而是一個狹長的房間。
    房間的兩側擺著巨大的水槽，每個水槽裏都有一個“蕭臨”，全都是幼年時期，眉眼有七分像自己。
    每個水槽下方還有編號。
    蕭臨順著中間的通道往前走，一直走到盡頭，一個瘦削的背影站在那裏，負手而立。
    在他的麵前是一個空著的水槽，上麵的編號是5002。
    “沒有子宮、沒有胎盤、沒有羊水，也沒有臍帶。”那個背對著他的人說道，“你看，這裏就是你出生的地方，你不是被生出來的，是用我的生物樣本製造出來的。”
    “這不重要。”蕭臨回答。
    “不，這很重要。”那個人緩緩轉過頭看向他，那張臉和他一模一樣，“5002，我回來了，我不需要替代品了。”
    蕭臨沒有反駁，他隻是平靜的看著對方：“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在這裏等你，我知道終有一天，你會回到這裏。”另一個蕭臨平靜地說道。
    “現在，你等到我了，有什麽要說的嗎？”
    另一個蕭臨看著他：“我想說，5002，你的使命結束了，從此之後你不再是蕭臨了，我會接手你的所有，而你會進入銷毀程序。”
    蕭臨不明所以：“你當你的蕭臨就好，為什麽要銷毀我？”
    “有必要討論為什麽嗎？你本身就隻是一件被製造出來的工具，現在這個工具用不到了，當然是要被銷毀的。”
    “那如果我不接受呢？”
    “那我會拿回本來應該屬於我的力量，然後把你從這個世界上抹除掉。”
    “……”
    另一個蕭臨輕輕歎了一口氣：“但其實我不想這麽做的，但你應該知道神格之錨效應，所以我不能容忍另一個蕭臨的存在，我們必須去偽存真。”
    “所以，這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嗎？”蕭臨輕笑。
    “隻是一件必須要做的簡單事情而已。”他看著蕭臨，眼神中帶著一絲悲憫：“另外，不要妄圖挑戰我，我擁有你擁有的所有力量，而且比你更加成熟。”
    下一瞬間，一個巨大而漆黑的空間波動顯現出來，深空之瞳巨大的身體從中探出。
    巨大的法典在天空中顯現，放逐之門洞開，漆黑的巨龍從中咆哮而出！
    另一個蕭臨一手提著唐刀，一手撐著黑傘，就這麽靜默地站著。
    他展現出的一切，全都是蕭臨擁有的。
    “所以，你要和我決鬥嗎？”蕭臨問道。
    “不，我隻是向你展示。”另一個蕭臨搖了搖頭，“說到底你不過是我的影子，我要抹殺你，隻需要否定你的存在即可，也就是說，一念之間。”
    蕭臨突然輕笑起來，然後他原地盤腿坐了下來，雙手撐著地麵，看向眼前的另一個自己。
    “你知道嗎，我有很多記憶。”蕭臨說。
    “那些記憶全都是假的，不過是實驗室演繹的，包括你的父母，你的大學……”另一個蕭臨打斷他。
    “不不不，我不是說那些，我是說……但我醒來之後的第一天。我打開窗戶的時候，看見趙凝月蛻下來的殼，那時候真把我嚇壞了。”
    “後來我用這件事去找趙凝月算賬，又被那個歹毒的女人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明明吃我的住我的，但是一點都不尊重我。”
    他指向深空之瞳：“那個是我看見的第二個重要事物，我當時還沒掌握好我的力量，搞了半天也沒喚醒，林念念跟我說那個髒，說我不講衛生，喜歡亂摸。林念念就是那個，活潑的笨蛋小狗。”
    “哦，至於那把刀，那是嶽教授用陶瓷給我打的，一開始我嫌醜，後來用慣了發現其實還可以，醜點無所謂。”
    “對了對了，還有那個法典。”他指向那個虛影，“陳平國啊，他是個瘋子，是那種非常純粹的瘋子。”
    “還有那把傘，那是白嘯雲的力量，他有多憎恨這個世界就有多善良。”
    他仍然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但是另一個蕭臨已經不耐煩了，他抬起手，掌心對準蕭臨，在他的視野裏，這隻手掌就可以將蕭臨完全覆蓋。
    隨後他開口說道：“好了，消失吧。”
    下一瞬間，蕭臨絮絮叨叨的講述聲戛然而止，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死寂，昏暗的房間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另一個蕭臨心裏微微鬆了口氣，他當然也擔心過無法抹殺掉這個複製品，但事實證明，作為真正的蕭臨，他還是擁有絕對的權力。
    但是……當他將手放下的時候，對方就坐在地上，平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