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樹先是呆呆的看著蕭臨，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發幹。
    “不可能……”
    他低聲呢喃，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你隻是一個三重而已，六重對三重……不會輸的，不該輸的……”
    他用力搖了搖頭，又抬眼去看宮朔的屍體，眼神漸漸失去焦點。
    “是過程有問題。”
    “是哪裏被你騙了……一定是哪裏出了錯……”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在一遍遍給自己修補邏輯。
    然而無論再怎麽拚湊，那些結論依舊無法成立。
    世界沒有回到他預期的軌道。
    沙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笑容一點點扭曲：
    “這不是真的，這全都不是真的，這是幻覺！”
    下一瞬，他的情緒終於坍塌。
    “我殺了你！”
    他幾乎是本能地抽出匕首，跌跌撞撞地衝了過去。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他就握著它狠狠一刀捅在蕭臨的胸口。
    然後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人們憐憫地看著他，看著這個被不可思議的事實和恐懼逼到精神崩潰的人。
    隨後蕭臨抬手，一刀貫穿了沙樹的腹部，沙樹跌跌撞撞地後退，用手撫摸過傷口，然後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跡。
    他意識開始逐漸清醒，隨後緩緩地跪倒在地：“不要……不要殺我，蕭臨，求求你不要殺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犯了一些錯，但那不是我的責任，都是因為沙墟的，都是因為他，不是我的錯！”
    蕭臨聽了他的辯白，淡淡的點點頭說：“嗯，你說的也有道理，我確實沒有殺你的必要。”
    這句話讓沙樹愣了一瞬，隨後欣喜若狂，沒想到所有人都死了，他居然可以這樣活下來。
    但是當他剛一抬頭就愣住了，因為站在他麵前的並不是蕭臨，而是……猙。
    猙稍微有些蒼老，多年旅行的風霜在他的眉眼之間染上了許多皺紋，那雙眼睛此刻冰冷的注視著沙樹。
    “猙……怎麽……怎麽是你？”沙樹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猙緩緩蹲下身子，輕輕地扯了扯沙樹的衣領：“你不是說過，早晚有一天要殺了我嗎？”
    “那……那隻是開玩笑，你……你不能動我，蕭臨說了不殺我的，他說了的！”
    猙沒有說話，抓住沙樹的衣領，緩緩地朝著萬世大廈走去，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在意那位昔日的金融聯盟分行行長。
    人們還是關注著蕭臨的一舉一動。
    以一己之力擊敗兩名六重，整整跨越了三個等級，這對於整個世界來說，都是一場匪夷所思的神跡了。
    ……
    在二樓的一扇公共窗戶後麵，龍堅站在那裏默默地看著，穆雄跟在他身後，剛剛發生的一切，他們全都看到了。
    包括宮朔的拚死一搏和獅鷲號的墜落，龍堅就那樣默默地看著，一言不發。
    穆雄心情有些複雜，因為之前宮朔答應過要帶龍堅到獅鷲號上去參觀，為了這趟旅程，龍堅也真的有用心在做準備。
    這幾天他經常看見龍堅坐在書桌旁，認真地寫著演講稿，廢紙簍裏堆得滿滿的。
    他最後敲定的那一版演講稿也很出色，穆雄悄悄看過，裏麵倒映著他這百餘年的經曆、挫敗，得到的和失去的一切。
    可惜這個精彩的故事，最後還是沒有機會流傳下去了。
    “局長……”看見龍堅沉默不語，穆雄下意識的叫他的名字。
    龍堅手伸進口袋裏，撫摸著那張自己這幾天都隨身攜帶的稿紙，之後微微攥緊，將其揉成一團。
    “看起來我還是和正義城有緣無分，不過這樣也好，你知道嗎？說不定我上了獅鷲號之後，就真的不會走了。”
    “那我們回去吧。”穆雄說。
    “好，我們回去。”龍堅點點頭，他說，“扶我一把。”
    於是穆雄攙扶住龍堅，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他都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龍堅連行動都需要人攙扶了。
    他好像是真的老了……
    ……
    另一邊，廢都山脈之上的遙遠高空中，一個身影安安靜靜地漂浮在那裏。
    正義城諜報部隊首領，王平。
    他的周身纏繞著一股透明的波動，讓他幾乎無法被看到。
    “沒想到會在這裏，目睹到我主的英姿，看起來離我主的正式回歸，又近了一步。”王平喃喃道。
    他低下頭，看著被自己提在手中，奄奄一息的詩人葉城。
    不得不說這個詩人的實力還是相當強的，他們在自己的領域中搏殺了很久，他才終於解決了對方。
    不過他並不打算殺死葉城，而是隨手一扔，將葉城扔在了獅鷲號的殘骸不遠處。
    局勢越是混亂，對戰爭的複活就越有利。
    他緩緩地落到地麵，周身扭曲的波動消失，又重新恢複成了之前那個平平無奇的老人，朝著此刻一片混亂的獅鷲號走過去，不著痕跡地融入人群。
    他還要回到正義城去，然後上報這件事。
    同一時間，葉城的存在也很快就被發現了，幸存者們一陣商討之後，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件事，隻能將其帶走。
    入山營地裏，主管營地的薑謎靠在一根柱子上嘴裏嚼著口香糖。
    他沒有看到廢都山脈裏的戰鬥，卻親眼見到了獅鷲號的隕落，那巨大的長矛穿透獅鷲號之後，動能也幾乎耗盡，深深地刺入了營地前方的地麵，現在仍然沒有消失。
    “也不知道是哪位的手段，一擊打沉獅鷲號，真牛逼。”有人在薑謎背後說道，“這家夥應該比你老是掛在嘴邊的那個藍龍礦業總裁厲害多了吧？”
    薑謎有些心虛，但還是瞪了對方一眼，冷冷地說道：“放屁，肯定還是我們總裁比較強。”
    那人嗤笑一聲，沒再說什麽。
    ……
    隨後，萬世大廈恢複平靜，金融聯盟分行在萬世大廈中除名，他們的辦公室裏的一切都消失了，而另一邊，位於第999層的天衍研究所則迅速恢複成原樣。
    第二天，人們在萬世大廈的一樓大廳重新見到了沙樹，不過那時候他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他嚐試向每一個路過的人求助，但本來路過這裏的人就並不多，而那些路過的人，甚至還有專門來看他的人，都沒有對他伸出援手。
    在第三天的清晨，沙樹因為傷勢過重死去，之後有金融聯盟的前員工找到猙，希望幫沙樹收斂屍骨，猙同意了。
    至此，這場涉及整個萬世大廈的劇變，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