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古道的風裹著股鐵鏽味，吹得人後頸發涼。王鼎正踮著腳模仿路邊鬼修飄行的姿勢，飄到第三步突然被塊凸起的血石絆倒，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啃泥。
    “哎喲！這破路比俺們蠻族的沼澤還難走！”他捂著鼻子爬起來，發現掌心沾了層暗紅色的粉末，湊近一聞突然咧嘴，“嘿，這味兒跟俺爹釀的血酒一個德行，就是衝了點。”
    “那是戰死鬼修的血痂，”陳墨踢了踢路邊塊類似的石頭，石頭突然睜開隻眼睛瞪著他，嚇得少年蹦出去三尺遠，“黑無常沒跟你說嗎？黃泉古道的路麵全是用這個鋪的，踩重了會吵醒下麵的魂。”
    葉楓突然抬手示意停下。前方的霧氣裏隱約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哼歌聲：“收過路費咯~新鮮的生魂換陰氣結晶咯~假幣拒收，概不賒賬咯~”
    “是城門口的鬼卒？”蘇雪柔的冰魄劍悄無聲息出鞘，指尖凝聚起三枚冰錐，“黑無常說他們喜歡敲詐勒索，要不我凍住他們的嘴？”
    “別衝動。”葉楓按住她的手腕，從儲物袋裏摸出把陰氣結晶——這是剛才收拾鬼靈時特意留的，“先看看情況，硬闖隻會打草驚蛇。”
    說話間，兩個穿著破爛甲胄的鬼卒從霧裏飄出來。這倆貨一個缺了條胳膊，另一個腦袋歪在肩膀上，手裏的鐵牌寫著“北門收費站”，牌邊還掛著個破碗，碗裏堆著幾粒亮晶晶的陰氣結晶，活像倆要飯的。
    “站住！”缺胳膊的鬼卒把鐵鏈往地上一甩，鐵鏈自動纏成個“停”字，“進城的？通行證呢？過路費交了嗎？最近查得嚴，沒證的直接扔進血池當肥料！”
    王鼎剛想說話，被上官雲闕一把按住。後者掏出那本過期通行證遞過去，還特意往破碗裏扔了三粒陰氣結晶，賠笑道：“兩位官爺辛苦，小的們是來送祭品的，剛從十八層地獄調過來，對這邊路況不熟。”
    歪腦袋鬼卒翻著通行證，突然“咦”了一聲：“這證上的印章是去年的啊，過期了知道不？按規矩……”
    “規矩是死的，鬼是活的嘛。”上官雲闕又扔過去兩粒結晶，笑得像朵花，“小的們路上遇到點麻煩，耽誤了時辰，您看這……”
    缺胳膊鬼卒一把搶過通行證，往懷裏一塞，踹了歪腦袋一腳：“看啥看？沒見過新鬼啊？趕緊放行！”他湊近上官雲闕，壓低聲音，“對了，城裏最近新到了批‘怨念牌’臭豆腐，南門口那家買一送一，去晚了就沒了。”
    “一定去，一定去。”上官雲闕連連點頭，心裏卻直犯惡心。
    等倆鬼卒飄遠了，王鼎才湊過來：“這倆貨比俺們村口收過路費的二傻子還好糊弄，早知道多帶點陰氣結晶，說不定能問出葉小子關在哪兒。”
    “別大意。”葉楓望著敞開的城門，門洞裏黑黢黢的，隱約能看到巡邏的鬼修，“他們隻是低階鬼卒，真正厲害的在城裏。”
    眾人剛走進城門，就被股濃烈的血腥味嗆得皺眉。枉死城裏的街道是用白骨鋪的，兩邊的房子全是黑磚搭的，窗戶裏時不時探出個腦袋，全是缺胳膊少腿的鬼修，正用綠油油的眼睛盯著他們，活像群餓狼瞅著塊肥肉。
    “左邊第三家是賣‘魂香’的，點燃能讓人產生幻覺，”柳夢琪邊走邊小聲說，手裏的銅鏡映出路邊店鋪的真麵目，“右邊那家掛的‘肉幹’別買，看著像臘肉，其實是……”
    “是什麽？”王鼎好奇地探頭。
    “修士的元神凝的。”柳夢琪麵無表情，“古籍上說口感像，就是吃完容易發瘋。”
    “那還是算了，俺怕吃完到處咬人。”王鼎趕緊收回目光，卻不小心踩了腳邊個小骷髏，骷髏突然張嘴罵道：“瞎眼了？沒看見老子在曬太陽嗎？”
    “這地方連骨頭都這麽橫？”王鼎嚇了一跳，抬腳想把骷髏踢飛，被葉楓一把拉住。
    “別惹事。”葉楓的聲音壓得極低，融合古劍突然指向街角，“有人跟著我們。”
    街角的陰影裏，道黑影一閃而過。眾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往人少的巷子拐去。剛進巷子，那黑影就飄了出來，正是之前在望鄉台遇到的黑無常，隻是這次他帽子上的字換成了“正在執行任務”。
    “你們膽子真大，居然真敢進來。”黑無常甩了甩鐵鏈，鏈環上掛著個新本子，“跟你們說個事，血煞老人要在三天後舉行‘血祭大典’，用葉天麟的混沌氣激活《幽冥歃血功》的最終形態，到時候整個枉死城的亡魂都會被吸成幹屍。”
    “最終形態？”陳墨皺起眉，“那功法很厲害？”
    “厲害？”黑無常嗤笑一聲，翻開新本子，“這功法是鬼帝偷了地藏菩薩的《度人經》改的，每提升一層就要殺一萬個活人，血煞現在練到第九層，已經殺了九萬人了——哦對，你們人界的天蒼城去年丟的那三千流民，就是被他抓來煉功的。”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眾人心裏。葉楓攥緊拳頭，指節發白：“這功法就沒人管？十殿閻羅不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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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怎麽管？”黑無常合上本子，白臉上第一次露出憤怒，“秦廣王忙著爭權，楚江王收了幽冥教的好處，剩下的要麽裝聾作啞，要麽就是鬼帝的人！也就我們無常殿還在偷偷搞反抗，可惜實力不夠，上次偷襲血煞的據點，損失了一半兄弟。”
    “你們無常殿到底是什麽來頭？”蘇雪柔忍不住問。
    “以前是負責勾魂的正規軍，”黑無常的聲音低了些，“後來發現鬼帝和幽冥教勾結，想把幽冥界變成活人的屠宰場，就反了。我們殿主說了，再不管管，以後人界的亡魂都得被他們煉成活屍，輪回道都得堵死。”
    王鼎突然拍了拍胸脯：“那你們早說啊！俺們最擅長揍這種搞屠殺的老鬼，要不聯手？俺們負責打前門，你們負責抄後路，保證把血煞那老東西的血鏈給拆了，串成烤腸！”
    “烤腸？”黑無常愣了愣，突然笑了，“你這蠻子還挺有意思。聯手可以，但得先找到葉天麟在哪。”他從懷裏掏出張地圖，上麵用紅筆標著個三角，“我查到血煞把他關在‘血祭台’下麵的地牢裏，那裏有三層結界，都是用活人精血布的，硬闖根本行不通。”
    “那咋整？”王鼎急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葉小子被當成祭品吧？”
    “有個辦法。”黑無常指著地圖上的另一個點，“血祭台旁邊有個‘怨氣井’，井裏的怨氣能暫時中和結界的精血之力，但得有人下去引怨氣上來——那井裏全是枉死的冤魂，進去的基本沒出來過。”
    眾人沉默了。誰都知道這是送死的活，但看著地圖上那個三角，又沒人能說出“不去”兩個字。
    “我去。”葉楓突然開口，眼神異常堅定，“我的永恒劍意能護住元神，應該能在井裏撐一炷香。”
    “不行！”蘇雪柔立刻反對，“你是領隊，怎麽能去這麽危險的地方？要去也是我去，我的冰係靈力能凍結怨氣。”
    “你們都別爭了。”王鼎把巨斧往地上一頓，震得白骨路麵咯吱響，“俺的蠻族戰體最抗揍，要去也是俺去！大不了被怨氣啃掉幾塊肉，總比葉小子被煉了強！”
    黑無常看著爭論的眾人，突然歎了口氣：“你們人界修士還挺有意思，明明自己都快自身難保了，還想著救同伴。”他從懷裏掏出個黑色的珠子，“這是‘避怨珠’，能在怨氣井裏護你們半個時辰，但隻能用一次。你們商量好誰去，半個時辰後在怨氣井旁邊的老槐樹下找我。”
    說完，他化作道黑影鑽進牆裏，臨走前還留下句：“對了，別靠近城主府，那裏的鬼帥鼻子比狗還靈，你們身上的活人味瞞不了他多久。”
    巷子外傳來巡邏鬼卒的腳步聲，眾人趕緊收斂氣息。葉楓把避怨珠攥在手心，珠子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了不少：“別爭了，就我去。我的劍意能最快引動怨氣，你們在外麵接應更穩妥。”
    他看向王鼎：“你力氣大，到時候負責砸開地牢的門。”又看向蘇雪柔，“你的冰係靈力準備好，一旦結界失效，立刻凍住周圍的鬼修。”最後看向柳夢琪和陳墨，“你們負責治療和掩護，上官，你的暗器陣布置在血祭台周圍，防止鬼修增援。”
    “那我呢？”阿螢急得直跺腳，連心蠱在她掌心團團轉。
    “你跟我一起去怨氣井。”葉楓看著她，“你的淨化蠱能幫我抵擋部分怨氣，而且……你能感知葉大哥的位置，萬一我在井裏出了意外，你得把消息帶出去。”
    阿螢用力點頭，眼眶卻紅了：“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我的蠱蟲會保護你。”
    巷子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陽光透過雲層照進巷口，在白骨路麵上投下道細長的光帶。葉楓握緊避怨珠，率先走出巷子：“時間不多了，我們先去踩點，順便……買點那什麽臭豆腐當掩護。”
    “真買啊？”王鼎臉都皺成了包子，“俺寧願啃路邊的骷髏頭。”
    “入鄉隨俗嘛。”葉楓的嘴角難得勾起抹笑意，融合古劍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再說了，萬一味道不錯呢？”
    眾人跟在他身後走出巷子，融入枉死城詭異的人流中。路邊的鬼修還在叫賣著各種驚悚的“特產”，巡邏的鬼卒哼著跑調的小曲，仿佛這座用怨念和鮮血堆成的城市，真的隻是個普通的市集。
    隻有葉楓知道，三天後的血祭大典，將會把這裏變成真正的地獄。而他們，必須在那之前，從地獄裏搶回自己的同伴。
    至於那“怨念牌”臭豆腐……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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