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的子夜帶著刺骨的寒意，葉楓等人借著陰影的掩護，貼著城牆根往西側的集市潛行。小青用空間法則在城牆上撕開道僅容一人通過的裂縫，裂縫邊緣泛著扭曲的漣漪，像塊被打碎的鏡子。
    “隻能維持一刻鍾，動作快點。”少女額角滲著冷汗，剛才強行破開城牆的禁製，讓她手臂上的血紋又深了幾分，“穿過裂縫後往左拐，那裏是鬼修集市的後門，守衛最鬆懈——別碰門口那兩尊石獅子，眼睛是監控用的‘窺魂晶’，被照到會顯原形。”
    王鼎第一個鑽進去，腦袋剛探過裂縫就嚇了一跳——對麵的石獅子正衝他眨眼睛，眼珠是兩顆發綠光的晶石，轉動時發出齒輪摩擦的“哢噠”聲。他趕緊縮起脖子，學著路邊飄著的低階鬼修佝僂起背，走路時故意拖著腳，活像隻剛被拔了毛的鴨子。
    “你這姿勢……是想告訴全街鬼修你是臥底嗎？”蘇雪柔跟在後麵，冰魄劍藏進寬大的黑袍裏，聲音壓得像蚊子哼，“低階鬼修飄的時候膝蓋不打彎，你這順拐的走法，比王二麻子家的瘸腿驢還顯眼。”
    王鼎梗著脖子辯解：“俺這是入鄉隨俗，蠻族禮儀懂不懂？對了，集市上有賣吃的不？俺聞著有股烤紅薯的味……”
    “那是烤魂香！”柳夢琪一把捂住他的嘴，指了指不遠處的攤位，“用新生嬰兒的魂魄烤的，你確定要嚐嚐？”
    王鼎趕緊搖頭，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那攤位上擺著的果然不是紅薯，而是一串串半透明的光球，球裏裹著模糊的小人影，被攤主用陰氣火烤得滋滋冒白煙，聞著確實香甜，就是甜裏帶著股奶腥味，聽得人頭皮發麻。
    集市比他們想象的更熱鬧。兩側的攤位用白骨搭成，掛著各式各樣的“商品”：有串在鐵鏈上的修士元神，標簽寫著“新鮮出爐，適合煉丹”；有泡在血水裏的眼珠，攤主正吆喝“千裏眼牌窺魂珠，看誰誰倒黴”；最離譜的是個賣“人皮麵具”的，攤位後掛著排風幹的人臉，風吹過還會輕輕點頭，活像串晾在繩上的燈籠。
    陳墨看得直皺眉，符筆在袖中悄悄凝聚起淨化符——他怕自己忍不住把這些攤位全燒了。上官雲闕則顯得遊刃有餘，不知從哪摸出個骷髏頭麵具戴上，跟攤主討價還價時還能聊兩句“最近的生魂行情”，活脫脫一個資深鬼修。
    “前麵有巡邏隊，蹲下係鞋帶。”葉楓突然拽了王鼎一把。三個穿黑甲的鬼修正晃過來，腰間的令牌比城門守衛的精致，手裏的鞭子纏著發光的符文，抽在路過的低階鬼修身上，能打出串火星。
    王鼎趕緊蹲下，假裝係根本不存在的鞋帶，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巡邏隊手裏的鞭子：“這玩意兒看著挺結實，俺們蠻族用來趕羊正好……”
    “那是‘抽魂鞭’，一鞭子能把人的三魂七魄抽出一半。”柳夢琪用銅鏡擋住臉，鏡麵映出巡邏隊的背影，“領隊的那個是鬼尉級，比之前的鬼使高一級，別跟他們對視。”
    巡邏隊剛走遠，就聽見前方傳來爭吵聲。個穿紅袍的鬼修正把個巴掌大的籠子往桌上拍，籠裏關著團粉色的光團，光團裏隱約能看到個小女孩的影子，正發出細弱的哭聲。
    “就這個價！”紅袍鬼修唾沫橫飛，“這可是剛死的童女魂，用來煉‘子母鬼’最合適，錯過今天，你再等十年都遇不到這麽純的！”
    買主是個腦袋上長著肉瘤的鬼修，他捏著光團掂量半天，突然陰笑道：“純是純，可惜少了條腿——上次你賣給我的那個，說是全須全尾，結果我煉到一半才發現缺隻胳膊，害得我的‘千魂幡’都成了殘次品！”
    “那能怪我嗎？”紅袍鬼修急了，“那丫頭死前被馬車軋斷了腿，我總不能給她接條狗腿吧？你要不要？不要我賣給隔壁的魂燈鋪了，他們正缺這種哭起來好聽的！”
    王鼎的拳頭“哢吧”一聲攥緊了。他想起蠻族部落裏那些剛學會走路的娃娃，紮著羊角辮追在他身後喊“王大哥”，此刻籠裏的哭聲像針一樣紮進他心裏。
    “俺忍不了了！”他猛地站起身，蠻族戰體瞬間催發到三成，古銅色的皮膚在黑袍下隱隱發亮，“這群畜生！拿娃娃的魂當東西賣！”
    “坐下！”葉楓一把將他拽回陰影裏，聲音冷得像冰，“你想讓所有人都暴露嗎？”
    “可他們……”
    “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蘇雪柔按住他的肩膀，冰係靈力順著指尖傳來，讓他躁動的氣血平複了些，“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麽的，救葉大哥要緊！”
    王鼎死死咬著牙，指節捏得發白，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跟著那籠子移動。紅袍鬼修最終以十塊陰氣結晶的價格成交，買主拎著籠子轉身就走，籠裏的哭聲越來越弱，粉色的光團漸漸變得透明。
    “俺記住他了。”王鼎的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等救完葉小子，俺非得把這倆貨的魂抽出來，串成糖葫蘆掛在城門上！”
    葉楓沒說話，隻是默默記下紅袍鬼修的樣貌。融合古劍在袖中輕輕震顫，元神裏的永恒劍意正發出無聲的咆哮——他比誰都想動手，但理智告訴他，現在必須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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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吵嚷的交易區，前麵的攤位突然變得安靜。這裏的攤主個個氣息沉穩，攤位上擺著的也不再是零散的魂魄，而是整箱的陰氣結晶、刻滿符文的骨片，甚至還有幾柄散發著血腥味的兵器。
    “是幽冥教的內部交易點。”柳夢琪的銅鏡突然發燙，鏡中映出個坐在攤位後的老者，“那個穿灰袍的是血煞老人的師弟，負責集市的安保，實力接近鬼將級，千萬別被他盯上。”
    老者正用枯瘦的手指擦拭著柄血刀，刀身倒映出他的臉——居然長著三隻眼睛，額頭上的獨眼緊閉著，眼皮上布滿了細小的符文。他的目光掃過葉楓等人時，上官雲闕突然打了個噴嚏，故意把陰氣結晶撒在地上。
    “對不住對不住，手滑了。”上官雲闕慌忙去撿，趁機擋住葉楓的視線，“這破結晶滑得跟泥鰍似的……”
    灰袍老者的獨眼突然睜開條縫，射出道紅光。紅光擦著上官雲闕的肩膀飛過，打在後麵的攤位上，攤位上的陰氣結晶瞬間炸裂，化作無數隻小蟲子爬走了。
    “新來的？”老者的聲音像破鑼，“麵生得很啊。”
    “剛從十八層地獄調過來的，”上官雲闕賠著笑，手裏的結晶突然“不小心”掉在老者腳邊，“您老多關照，我們是來買‘聚魂陣’材料的，血煞大人要我們……”
    提到血煞老人，老者的獨眼眯了眯，紅光漸漸收斂：“血煞師兄的人？早說啊。”他指了指東邊的巷子，“那邊有專門的內銷攤位，報我的名號能打九折——別在這兒晃悠，最近無常殿的奸細鬧得厲害。”
    “哎哎，謝謝前輩！”上官雲闕趕緊拉著眾人往巷子走，直到轉過拐角，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那老東西的獨眼能看破偽裝，再晚一秒我們就露餡了！”
    巷子深處果然有個隱蔽的攤位，攤主是個沒有臉的鬼修，胸口的窟窿裏塞著塊木牌，寫著“內銷專區，生人勿近”。葉楓剛想上前，就見攤位後的陰影裏走出個熟悉的身影——竟是黑無常！
    “你們怎麽才來？”黑無常壓低聲音，帽子上的“摸魚”二字被陰氣遮住了，“我在這兒等了快半個時辰，剛才灰袍老鬼差點識破你們，要不是上官小子機靈……”
    “少廢話，東西帶來了嗎？”葉楓問。
    黑無常從懷裏掏出個布袋，扔給王鼎：“這是‘斂息粉’，撒在身上能模仿高階鬼修的氣息，過會兒闖城主府用得上。”他又遞給蘇雪柔個玉瓶，“這是‘破妄水’，能對付怨魂池的幻境，記住隻管用一滴，多了會被池水反噬。”
    陳墨突然指著攤位上的個籠子：“那是……”
    籠子裏關著團青色的光團，光團裏的人影雖然模糊，葉楓卻一眼認出那是葉天麟的佩劍“青鋒”！劍身上的靈光黯淡無光，顯然被陰氣汙染得不輕。
    “這劍是血煞師兄昨天扔在這兒的，”沒臉攤主突然開口，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說是什麽混沌之體的佩劍，留著沒用，五塊陰氣結晶就賣。”
    王鼎的拳頭又攥緊了，這次葉楓沒攔他。少年默默掏出五塊陰氣結晶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將青鋒劍籠入袖中。劍身在觸碰到他指尖的瞬間，突然輕輕震顫了一下，像是在哭泣。
    “快走！”黑無常看了眼天色，“子時快到了，城主府的換班時間就在此刻，再不走就錯過時機了！”
    眾人跟著黑無常穿過巷子，前方出現座雕刻著惡鬼頭像的拱門，門後隱約能看到金色的甲胄反光——那是城主府的側門。
    王鼎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眼集市的方向。紅袍鬼修還在叫賣那籠童女魂，笑聲隔著老遠都能聽見。少年深吸一口氣，將巨斧往背上緊了緊：“等救了葉小子，俺非得把這破集市拆了不可。”
    葉楓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但袖中的青鋒劍輕輕嗡鳴著，像是在回應這個承諾。
    穿過拱門的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城主府的庭院裏種著株黑色的樹，樹枝上掛滿了骷髏頭，每個骷髏的嘴裏都插著支香，香灰落在地上，化作蠕動的小蛇。
    “怨魂池在前麵的假山後，”黑無常指了指左側的月亮門，“我去引開巡邏的鬼衛，你們趁機去拿鎮魂槍——記住，槍杆上有七道符文，第十五刻鍾時第三道符文會閃爍，那就是破綻！”
    說完，他化作道黑影衝向庭院中央的鍾樓，鐵鏈甩得嘩嘩響，故意發出巨大的動靜。果然，十幾個穿金甲的鬼衛立刻圍了上去，喊殺聲瞬間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走！”葉楓低喝一聲，率先衝向月亮門。穿過門的刹那，他突然頓住腳步——假山後的池水裏，正映出張熟悉的臉，那是他自己的臉，隻是臉上的眼睛裏，插滿了密密麻麻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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