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的夜色比墨更濃，唯有忘川河的磷火在遠處閃爍，映得“幽冥新盟”的旗幟忽明忽暗。葉楓將輪回古劍收入劍鞘，指尖劃過崔玨遞來的羊皮卷——卷上除了酆都城布防圖，還畫著一條蜿蜒的黑線，線旁標注著十三個朱砂點，正是連接孟婆莊與酆都城的“幽冥十三站”。
    “這十三站本是輪回殿設立的驛站，供陰差押送亡魂歇腳。”謝靈溪撥動琴弦，琴音在夜風中化作淡淡的光紋，勾勒出驛站的輪廓，“第一站土地廟，第二站望鄉台，直到第十三站‘奈何橋’，每站都藏著通往終點站的信物，合起來就是完整的路線圖。”
    崔玨往篝火裏添了塊鬼木，火星濺在他的玄鐵令上，映出令牌背麵的紋路：“鬼帝掌權後，把這些驛站改成了哨卡，每站派駐的兵力越來越強。土地廟是最外圍，按道理隻該有百十個低階鬼修，可上個月我安插的人傳回消息，那裏突然多了批穿黑袍的修士，腰間掛著‘幽冥教’的骷髏令牌。”
    “幽冥教？”王鼎啃著烤得焦黑的鬼獸肉，破邪斧插在旁邊的泥地裏，“那不是些裝神弄鬼的雜碎嗎？當年被輪回殿打散後，聽說投靠了鬼帝，怎麽敢跑到土地廟這種地方來？”
    葉楓的指尖停在“土地廟”的朱砂點上。羊皮卷上標注著此地藏有十三站的地圖殘片，若是能拿到，就能避開鬼帝設在明處的防線，直接穿插到酆都城近郊。但幽冥教的出現讓他有些不安——這教派最擅長用邪術篡改地脈，土地廟底下的“聚魂陣”一旦被他們動了手腳，恐怕會變成吞噬生魂的陷阱。
    “我帶一隊人去。”謝靈溪放下古琴，白袍在篝火中泛著銀光，“無常殿的‘隱魂術’能避開低階鬼修的探查，正好適合潛入。”她身後的八個白無常修士同時站起，勾魂索在袖中悄然滑動，發出細碎的金屬聲。
    “加我一個。”阿螢抱著裝輪回蠱的竹筒，從藥房方向走來。她的苗疆銀飾在夜裏反射著微光，指尖的輪回蠱不安地躁動，顯然已感知到土地廟方向的陰邪氣息，“我的蠱蟲能分辨陣法陷阱，還能暫時屏蔽幽冥教的邪術。”
    葉楓點頭：“葉天麟，你帶五張‘匿形符’過來。”他看向謝靈溪，“土地廟的土地公本是輪回殿舊部，若他還在，亮這個給他看。”說著從懷中取出半塊青銅令牌，令牌上刻著“輪回”二字，正是當年土地公交接亡魂時用的信物。
    子時剛過，一行十人借著磷火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潛入荒野。謝靈溪的隱魂術果然精妙，眾人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連腳步聲都被琴音化解，隻有阿螢指尖的輪回蠱偶爾發出細微的振翅聲，像夜風拂過草葉。
    行至三更，前方出現一片破敗的廟宇輪廓。廟宇的土牆塌了大半，露出裏麵發黑的梁木，門楣上“土地廟”三個字被人用狗血塗汙，旁邊用鬼文寫著“幽冥教在此”——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低階鬼修的手筆。
    “不對勁。”阿螢突然按住竹筒，輪回蠱在裏麵瘋狂衝撞，“廟周圍的草是假的，根部纏著‘鎖魂絲’。”她指向牆角一簇開得詭異的紫花，“那是‘幽冥教’的‘蝕骨花’，花粉能腐蝕修士的元神，尋常人靠近三步就會靈力潰散。”
    謝靈溪抬手按住腰間的勾魂索，指尖彈出一縷白氣。白氣落在蝕骨花上，花瓣瞬間蜷縮成黑色，露出底下纏繞的銀色絲線——那些絲線細如發絲，上麵布滿倒刺，正隨著夜風輕輕晃動，稍有觸碰就會觸發警報。
    “跟我來。”謝靈溪撥動琴弦，一道清越的音波貼著地麵蔓延，所過之處，鎖魂絲紛紛斷裂，蝕骨花的花瓣自動閉合。她踩著音波的節點前行，腳步輕盈得像一片落葉，“土地廟的地基是‘鎮魂石’做的，邪術在上麵施展會留下痕跡，跟著石縫走就安全。”
    眾人跟著她踩在石縫上，果然沒觸發任何陷阱。葉楓注意到廟門的縫隙裏透出微弱的綠光，光中夾雜著細小的黑色顆粒——那是幽冥教的“引魂香”，燃燒時會散發出吸引亡魂的氣息，看來他們不僅看守土地廟，還在暗中捕捉散魂煉製邪器。
    廟內突然傳來一陣尖笑。一個穿著黑袍的鬼修正將一串嬰兒魂靈扔進香爐，魂靈在烈焰中發出淒厲的啼哭，香爐上方的銅鏡竟反射出詭異的紅光，紅光中隱約能看到無數扭曲的人臉。
    “這批‘生魂丹’煉成，獻給鬼麵大人定能升官。”另一個鬼修舔著嘴唇，腰間的骷髏令牌上刻著“幽冥教外門”的字樣，“等拿到十三站的地圖，咱們哥幾個就能調去酆都城，再也不用守這破廟了。”
    葉楓的指尖搭上劍柄。這兩個鬼修的氣息隻有築基中期，連鬼帥的邊都夠不上，但他們手中的嬰兒魂靈讓他想起枉死城的慘狀——看來幽冥教為了討好鬼帝，早已喪盡天良。
    謝靈溪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的耳墜微微發光，那是無常殿的“聽魂墜”，能捕捉方圓百丈內的魂音。此刻墜子傳來的，除了鬼修的獰笑，還有一陣微弱的呻吟，像是從土地廟的神龕底下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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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手。”葉楓的聲音剛落，謝靈溪的勾魂索已如銀蛇出洞，精準地纏住兩個鬼修的脖子。白無常修士們同時出手，哭喪棒敲在香爐上，將裏麵的生魂盡數救出，阿螢指尖的輪回蠱立刻飛上前，用綠光包裹住驚魂未定的魂靈，送往忘川河的方向。
    “你們是……無常殿的人？”黑袍鬼修的脖子被勾魂索勒得發紫，眼中滿是驚恐，“鬼帝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謝靈溪懶得廢話，勾魂索猛地收緊。兩個鬼修連慘叫都沒發出，就化作兩縷黑煙，隻有腰間的骷髏令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神龕底下有活物。”阿螢走到供桌前，輪回蠱在神龕縫隙裏鑽進鑽出，發出急促的振翅聲。她小心地移開沉重的神像，露出底下的暗格——暗格裏蜷縮著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穿著破爛的官服，胸口插著半截桃木釘，正是土地廟的土地公。
    “是輪回殿的……令牌？”土地公的眼珠動了動，看到葉楓手中的青銅令牌，突然老淚縱橫，“可算……等來了……”
    葉楓拔出桃木釘，柳夢提前備好的療傷丹立刻化作暖流湧入土地公體內。老者咳嗽著吐出一口黑血，指著神龕後的牆壁：“地圖……在牆磚裏……幽冥教的人逼我說出藏處，我寧死不從，他們就用‘釘魂術’鎖了我的元神……”
    謝靈溪揮出勾魂索，將整麵牆壁的磚塊都勾了下來。牆磚倒塌的瞬間，一塊刻著紋路的龜甲從夾層中滾落，龜甲上的凹槽正好組成“幽冥十三站”的前四站圖案，每個站點旁邊都刻著守軍的數量和弱點——土地廟旁標注著“幽冥教外門三百，懼桃木”，望鄉台則寫著“鬼衛五百，有內應”。
    “這龜甲是用‘玄龜’的背甲做的，水火不侵。”崔玨不知何時帶著人趕到，他用巨斧挑起龜甲，獨眼在紋路中掃過，“土地老鬼，你可知望鄉台的內應是誰？”
    土地公喘著氣：“是……是‘夜遊神’的小兒子，當年他爹被鬼帝所殺，一直想報仇……你們去的時候，帶半塊‘夜遊鏡’做信物……”
    話音未落，廟外突然傳來號角聲。阿螢的輪回蠱瞬間炸成一團綠霧，厲聲警告：“是幽冥教的大隊人馬！至少有五百人，帶著‘搜魂幡’！”
    葉楓迅速將龜甲收入懷中：“謝姑娘帶土地公從密道撤，阿螢用輪回蠱布下迷陣，崔老鬼跟我斷後！”
    眾人立刻行動。謝靈溪背起土地公，白無常修士們撬開牆角的石板，露出通往忘川河的密道；阿螢指尖的輪回蠱飛出門外，在草地上布下一圈圈綠光，綠光中浮現出無數幻象——有的是枉死的亡魂，有的是無常殿的虛影，足以拖延片刻；葉楓與崔玨則守在廟門後，輪回古劍與巨斧同時蓄勢待發。
    “裏麵的人聽著！”廟外傳來粗暴的吼聲，伴隨著搜魂幡的嘩啦聲，“識相的交出地圖殘片，歸順幽冥教，否則踏平土地廟，讓你們魂飛魄散！”
    崔玨咧嘴一笑，巨斧在地上劃出火星：“老子倒要看看，是你們的搜魂幡硬，還是我的‘破煞斧’硬！”
    葉楓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別硬拚。”他指向廟頂的橫梁，“等他們進來一半，就拆了屋頂的承重柱。”
    果然，片刻後，廟門被粗暴地撞開。一群黑袍鬼修蜂擁而入，手中的搜魂幡發出黑色的光芒，所過之處，阿螢布下的幻象紛紛消散。他們顯然沒把土地廟放在眼裏，擠成一團往裏衝，連陣型都亂了。
    “就是現在！”葉楓縱身躍起，輪回古劍斬斷橫梁的瞬間，崔玨的巨斧也砸在承重柱上。整座土地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屋頂的瓦片和梁木轟然倒塌，將大半鬼修埋在底下，慘叫聲與骨骼碎裂聲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走！”葉楓抓住崔玨的胳膊，借著煙塵的掩護衝出側門。阿螢早已在門外備好馬匹，十餘人翻身上馬，踏雪馬的鐵蹄卷起金色的火花，很快就將土地廟的火光甩在身後。
    奔出數裏後，崔玨勒住馬韁，回頭看向火光衝天的土地廟，忍不住咋舌：“這幫雜碎，倒是舍得下本錢，為了塊地圖殘片，竟派來五百人。”
    謝靈溪檢查著土地公的傷勢，老者的元神已穩定不少，正用顫抖的手指著龜甲上的紋路：“第二站望鄉台……守將是‘黑風老妖’，他最忌憚……無常殿的‘鎮魂曲’……”
    葉楓看著龜甲上的望鄉台圖案，那裏的朱砂點比土地廟深了許多，顯然守軍實力更強。但他注意到圖案旁邊有個細小的符號，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那是輪回殿的“安全信號”，意味著此地確實有可靠的內應。
    “休息半個時辰。”葉楓翻身下馬，將龜甲平鋪在草地上，“望鄉台的地形複雜，有‘回魂崖’和‘迷魂陣’兩道防線，我們得換種方式潛入。”
    阿螢的輪回蠱正圍著龜甲飛舞，翅膀上的綠光在“迷魂陣”的位置停留許久：“這裏的陣法是‘九曲回腸陣’的變種，用生魂做陣眼，尋常破陣符沒用。但我的輪回蠱能吞噬陣眼的生魂，讓陣法暫時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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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靈溪撥動琴弦，琴音在夜空中畫出望鄉台的輪廓：“鎮魂曲需要三人合奏，我和兩個師弟可以試試，但得靠近陣眼三十丈內才能生效。”
    崔玨往嘴裏灌著烈酒，巨斧在地上劃出作戰路線：“我帶二十人從回魂崖正麵強攻，吸引黑風老妖的注意力，你們趁機潛入。記住，天亮前必須拿到第二塊地圖殘片，否則等酆都城的援軍趕到，咱們這點人不夠塞牙縫的。”
    葉楓點頭，指尖在龜甲上的“望鄉台”輕輕一點：“土地老鬼說的夜遊神之子，我們得想辦法聯係上。有內應配合，成功率至少能提高三成。”
    土地公虛弱地開口：“他……他左臂有塊月牙形的胎記，你們就說……是‘土地爺爺’讓來的……他會懂……”
    眾人正商議間，阿螢的輪回蠱突然集體躁動起來，紛紛朝著土地廟的方向飛去，翅膀上的綠光變得急促——顯然是有漏網的鬼修追來了，而且數量不少。
    “看來幽冥教比我們想的更警惕。”葉楓收起龜甲，翻身上馬，輪回古劍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別戀戰，直奔望鄉台！”
    踏雪馬再次疾馳起來，鐵蹄聲在寂靜的荒野中格外清晰。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搜魂幡的黑色光芒如同追命的鬼爪，卻始終差著數丈距離——踏雪馬本就擅長奔襲，加上阿螢不時放出輪回蠱幹擾追兵，竟硬生生拉開了距離。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眾人終於看到望鄉台的輪廓。那是一座建在懸崖上的石台，台頂的望鄉石在晨光中泛著灰白色，周圍的雲霧裏隱約能看到巡邏的鬼修身影，崖壁上的鎖鏈如同猙獰的巨蟒，將整座石台與陸地連接起來。
    “就在這裏休整。”葉楓勒住馬韁，指著崖下一片茂密的鬼柳林，“崔老鬼，你的人準備好，午時三刻準時強攻，我們會在那時潛入迷魂陣。”
    崔玨的巨斧重重砸在地上，震得周圍的鬼柳嘩嘩作響：“放心，保證給你們鬧個天翻地覆。”
    謝靈溪將土地公安置在隱蔽的山洞裏，白無常修士們開始調試樂器，琴弦上的銀光在晨光中流轉；阿螢則放出半數輪回蠱，讓它們提前熟悉望鄉台的氣息，為破陣做準備；葉楓靠在鬼柳樹上，手中的龜甲正與第一縷陽光接觸，上麵的紋路竟浮現出淡淡的金光——那是輪回殿的秘法，隻有在正陽之時才會顯現，看來這龜甲上還藏著更多秘密。
    遠處的土地廟方向，黑煙已漸漸散去，但幽冥教的號角聲仍在斷斷續續地傳來，像是在召集更多的人手。葉楓知道，首探十三站隻是開始，接下來的望鄉台、三生石、鬼門關……每一站都會比前一站凶險，而他們手中的地圖殘片，就是劈開黑暗的微光，指引著幽冥新盟一步步靠近酆都城的心髒。
    午時的陽光穿透雲層，照在望鄉台的石台上。崔玨的破煞斧突然發出震天的嗡鳴，宣告著強攻即將開始，葉楓握緊輪回古劍，與謝靈溪、阿螢交換了一個眼神——第二站的探查，正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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