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透黃泉路的薄霧，將青黑色的石板路染成銀白色。葉楓走在最前，輪回古劍的劍穗掃過路麵的刻紋，那些記載著輪回法則的紋路竟泛起微光，與他指尖溢出的混沌劍意產生共鳴。路兩側的彼岸花已不再合攏，血色花瓣在風中舒展，露出花蕊中跳動的幽藍鬼火——那是亡魂被吞噬前的最後一絲意識，此刻正隨著花瓣的搖曳發出細碎的嗚咽。
    “這些花不對勁。”謝靈溪的聽魂墜懸在耳畔，墜子上的紋路忽明忽暗，“它們的根須纏在黃泉路的地脈上，吸收的不是陰煞，是過路亡魂的‘執念’。”她撥動琴弦，一道清越的音波撞向最近的花叢，花瓣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少許，露出底下蒼白的脈絡，“你看，花莖裏藏著的是凡人的記憶碎片。”
    阿螢蹲下身，指尖的輪回蠱小心翼翼地落在一片花瓣上。綠光剛觸碰到花瓣，花叢突然劇烈晃動，無數花瓣同時轉向他們，花蕊中的幽藍鬼火匯聚成張張扭曲的人臉，發出尖銳的嘶鳴——那是被迷惑心智的修士臨死前的哀嚎，足以讓心誌不堅者當場走火入魔。
    “別直視花瓣！”葉楓突然拔劍，輪回古劍的劍身燃起幽藍色的火焰，那是他以自身靈力催動的“幽冥鬼火”，專焚陰邪之物，卻不傷生魂，“這些花靠執念生長，你的恐懼就是它們的養料。”
    鬼火掠過花叢，血色花瓣瞬間卷曲，發出油脂燃燒的劈啪聲。奇異的是，火焰中並未升起黑煙，反而飄出無數淡金色的光點，光點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有挎著菜籃的老嫗，有背著書包的孩童，還有身披鎧甲的士兵——都是些尚未經過輪回的凡人殘魂，被彼岸花的妖力困在花中，日複一日地重複著生前的執念。
    “是陽間的生魂。”阿螢的聲音帶著震驚，輪回蠱紛紛飛離她的指尖，綠光如同潮水般湧向那些光點，“鬼帝不僅篩選幽冥界的亡魂，還在掠奪生界的魂魄！這些人根本沒經過輪回殿的審判，直接被強行拖到了黃泉路。”
    綠光包裹光點的瞬間，花叢中爆發出更劇烈的震動。一株足有兩人高的彼岸花突然從地底鑽出，花盤上的花瓣層層疊疊，竟組成張女人的麵容，眉眼間帶著妖異的嫵媚：“擅闖黃泉路者，都要成為本座的養分。”女人的聲音忽男忽女，顯然是無數殘魂的意識被強行融合的結果。
    “是彼岸花妖的本體！”王鼎的破邪斧燃起金火，斧刃劈開襲來的花藤，“崔老鬼說這妖物怕輪回蠱的綠火，阿螢，給它來下狠的！”
    阿螢卻搖頭，指尖的輪回蠱正圍著一團淡金色光點飛舞，綠光中隱約能看到光點裏藏著半塊玉佩：“這些殘魂還有意識，不能硬來。你看這個，他在給我們指路。”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那團光點掙脫綠火的包裹，緩緩飄向石板路左側的岔道。岔道入口被茂密的花叢遮擋，隱約可見盡頭立著塊半截石碑，碑上刻著“往生”二字，顯然是條被遺忘的近路。
    葉楓的幽冥鬼火突然轉向，燒向岔道入口的花叢。火焰中飄出的光點更多了，其中一團凝聚成個穿長衫的書生虛影，虛影顫抖著指向自己被花瓣纏繞的雙腳，又指向石碑的方向，隨即化作金光融入輪回蠱的綠光中——那是在傳遞信息：岔道能通三生石，但路上的花叢藏著更危險的陷阱。
    “他說前麵有‘蝕魂霧’。”謝靈溪的聽魂墜捕捉到虛影消散前的最後一絲魂音，“是彼岸花妖用萬魂怨氣煉製的毒霧，吸入一絲就會被執念反噬，變成花肥。”她從懷中取出個小巧的玉瓶，裏麵裝著孟婆莊特製的“清神露”，“這是柳姑娘提前備好的，能暫時護住心神。”
    葉楓看著那些在鬼火中不斷飄出的光點，突然明白老鬼為何要在地圖殘片上標注“彼岸花妖畏輪回蠱之綠火”——不是綠火能殺死它們，而是隻有輪回蠱能在不傷及殘魂的前提下，解開花瓣的束縛，讓這些被困的凡人意識重獲自由。
    “阿螢，淨化速度能再快些嗎？”他看向花叢深處，那裏的彼岸花長得格外茂密，花莖粗如手臂，顯然聚集的殘魂最多，“我懷疑妖物的本體就藏在那邊，這些殘魂或許知道它的弱點。”
    阿螢的額頭滲出細汗，操控輪回蠱淨化殘魂對靈力消耗極大，她指尖的綠光已不如先前明亮：“再給我一刻鍾。這些殘魂被束縛太久，記憶碎片很零散，需要時間拚湊。”
    王鼎扛著破邪斧守在她身側，警惕地盯著不斷靠近的花藤：“放心，有老子在，這些花花草草近不了你的身。”他突然一斧劈開根纏向阿螢的花莖，斷口處噴出黑色的汁液，落在地上冒出白煙，“他娘的，這妖物還會噴毒！”
    謝靈溪的琴音變得急促起來，琴弦上的金光與葉楓的幽冥鬼火交織成網，將眾人護在中央。她的目光落在那些不斷飄向輪回蠱的光點上，突然發現個規律：凡是被綠光淨化的殘魂，都會朝著石碑的方向飄去，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召喚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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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統領，你看石碑頂端。”謝靈溪指向岔道盡頭，月光下，半截石碑的頂端竟蹲著隻巴掌大的石龜，龜背上刻著輪回殿的徽記，“那是‘引魂龜’，專門引導迷途殘魂前往輪回的法器，看來這條路以前是正經的往生通道。”
    葉楓的幽冥鬼火突然暴漲，將整片花叢都籠罩其中。火焰中，無數光點如同被喚醒的星辰，紛紛朝著引魂龜飛去，在石碑周圍組成道金色的光帶。隨著最後一片血色花瓣被燒盡，花叢深處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邊緣刻著與引魂龜背上相同的徽記——正是通往三生石的密道入口。
    “找到了！”阿螢的聲音帶著疲憊，她的輪回蠱此刻已變得半透明，顯然消耗過度，“最後一批殘魂說，彼岸花妖的心髒藏在密道中段的‘萬魂窟’，那裏堆滿了它吞噬的生魂，隻要用輪回蠱的綠火點燃，就能讓它暫時失去行動力。”
    她攤開手心，一隻輪回蠱正托著片晶瑩的花瓣——花瓣已褪去血色，變得如同白玉，上麵用金線般的光紋寫著“執念即牢籠”五個字：“這是所有殘魂共同的意念。它們說，彼岸花妖的力量來自於人的執念，你越怕它，它就越強，唯有直麵自己的心魔，才能不被迷惑。”
    葉楓收起輪回古劍，幽冥鬼火在他掌心化作團幽藍的火苗：“王鼎，你帶一半人從岔道走，保護阿螢去萬魂窟。謝姑娘，你跟我從主路走，用鎮魂曲吸引彼岸花妖的注意力。”他看向石碑方向的光帶，“這些殘魂會幫我們掩護，引魂龜的靈力能暫時屏蔽我們的氣息。”
    王鼎咧嘴一笑，破邪斧在地上劃出火星：“就該這麽幹！讓那妖物知道，咱們不僅能拆它的花，還能端它的老窩！”
    謝靈溪將清神露分發給眾人，聽魂墜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輕響：“崔玨傳來消息，宋帝王的人已經在三生石布防，石靈鬼帥親自坐鎮，看來他們早就料到我們會走黃泉路。”
    “正好。”葉楓的指尖在掌心的鬼火上輕輕一點，“讓他們見識下，被他們當成養料的凡人殘魂，是怎麽幫我們破局的。”
    眾人兵分兩路。王鼎帶著阿螢鑽進岔道時，引魂龜突然從石碑頂端躍下，化作道金光融入他們的影子裏——有了這隻法器的掩護，密道裏的陰煞果然對他們視而不見。葉楓則與謝靈溪走上主路，鎮魂曲的琴音與幽冥鬼火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如同在黃泉路上點亮了一盞明燈，引得兩側的彼岸花紛紛躁動，花莖瘋狂地朝著他們抽打過來。
    “它上鉤了。”謝靈溪的琴弦突然繃緊，一道音波化作利刃，斬斷根纏向葉楓的花莖，“聽魂墜顯示，大量的花藤正在向主路聚集，萬魂窟的防禦應該減弱了。”
    葉楓的幽冥鬼火在身前組成麵火牆，將襲來的花藤一一燒成灰燼：“這些花藤裏的殘魂越來越多，看來宋帝王不僅縱容彼岸花妖吞噬生魂，還把它當成了看守黃泉路的武器。”他突然注意到，被鬼火燒過的地麵上，殘留著細小的金色粉末，“是引魂龜的靈力，這些殘魂在幫我們標記安全路線。”
    果然，順著金色粉末指引的方向前進，遇到的花藤明顯稀疏許多。偶爾有漏網的花莖襲來，也會被突然飄出的金色光點撞開——那些是尚未被淨化的殘魂，此刻竟自發地為他們開路，仿佛早已認定這些反抗鬼帝的人，是唯一能讓它們重獲自由的希望。
    行至主路中段，前方突然出現一片濃鬱的黑霧，黑霧中隱約能聽到無數哀嚎，正是殘魂們提到的“蝕魂霧”。葉楓剛要催動鬼火驅散霧氣，黑霧裏突然飄出個穿著嫁衣的女子虛影，虛影手中捧著個破碗，碗裏盛著半碗渾濁的液體，正是孟婆湯的殘渣。
    “別碰霧……”女子的聲音斷斷續續，虛影的麵容不斷變化，時而年輕，時而蒼老，“石靈鬼帥……在霧裏藏了‘憶魂石’……看一眼就會……陷入輪回幻境……”
    謝靈溪的聽魂墜劇烈震顫：“她是孟婆莊的舊人！記憶碎片裏有熬製孟婆湯的手法！”
    女子虛影突然指向黑霧邊緣的一株彼岸花，那株花的花瓣是罕見的白色：“從……白花下麵走……那裏是……地脈的縫隙……蝕魂霧……進不去……”話音未落，她的虛影便被黑霧吞噬，化作一聲淒厲的慘叫。
    葉楓與謝靈溪對視一眼，同時朝著白色彼岸花走去。果然，花下的石板路有條極細的縫隙，縫隙裏滲出淡淡的地脈靈氣，黑霧遇到靈氣便自動退開，露出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通路。
    “這些殘魂為什麽要幫我們？”謝靈溪邊走邊問，琴音壓得極低，生怕驚動霧裏的憶魂石，“它們甚至不知道我們要去做什麽。”
    “因為我們在燒彼岸花。”葉楓的目光落在掌心跳動的幽冥鬼火上，火焰中還殘留著無數細碎的光點，“對它們來說，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重獲自由，也值得賭一次。”他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通路盡頭，“看，是王鼎他們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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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黑霧的另一端，亮起一團微弱的綠光，那是阿螢的輪回蠱發出的信號，意味著她們已成功到達萬魂窟。葉楓立刻加快腳步，穿過蝕魂霧的瞬間，隻聽身後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彼岸花妖顯然察覺到了萬魂窟的異動，主路兩側的花叢開始瘋狂枯萎，血色花瓣紛紛飄向密道的方向，露出底下裸露的黑色根須。
    “快走！妖物要自爆了！”謝靈溪的聽魂墜發出最後的警報，隨即徹底失去光澤——蝕魂霧中的憶魂石已感應到他們的氣息，正在釋放足以擾亂神魂的幻境。
    葉楓拉著她衝出黑霧，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一驚：密道入口處，王鼎正揮舞著破邪斧抵擋不斷湧來的花藤，阿螢的輪回蠱則結成一團巨大的綠光，綠光中央，一顆跳動的肉球正在劇烈掙紮，肉球表麵布滿無數隻眼睛，正是彼岸花妖的心髒，萬魂窟裏的殘魂光點如同被吸引的飛蛾，紛紛朝著綠火撲去，每撞上一次，肉球就縮小一分。
    “再堅持片刻！”阿螢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嘴唇已咬出血來，“還差最後一點，就能淨化幹淨了！”
    葉楓立刻催動幽冥鬼火，火團如同遊龍般纏住肉球，與輪回蠱的綠光形成夾擊之勢。那些剛從黑霧中逃出來的金色光點見狀，紛紛衝向肉球，用最後的力量撞向那些眼睛——彼岸花妖發出淒厲的慘叫，肉球上的眼睛一個個爆開，露出底下潔白的核心，那是尚未被汙染的花妖本源。
    “是‘往生蓮’！”謝靈溪失聲驚呼，“傳說彼岸花妖的本體是往生蓮，被鬼帝用邪術汙染才變成這樣！”
    隨著最後一隻眼睛爆開，肉球徹底化作綠光，與輪回蠱的光芒融為一體。黃泉路兩側的彼岸花在瞬間枯萎，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地脈，無數金色的光點從枯萎的花叢中升起，如同被解放的星辰，朝著三生石的方向飛去——那裏有引魂龜的指引，有輪回的希望，更有擺脫鬼帝統治的可能。
    阿螢癱坐在地上，看著掌心恢複光澤的輪回蠱，蠱蟲翅膀上的綠光中，竟多了些細碎的金色紋路：“它們……把力量留給蠱蟲了。”
    葉楓走到她身邊，看向密道深處。那裏的陰煞已隨著彼岸花妖的死亡而退去，露出通往三生石的階梯，階梯上刻著的輪回紋在月光下閃爍，仿佛在為他們指引方向。
    “黃泉路的考驗，不是花妖，是人心。”葉楓握緊輪回古劍，劍身上的幽冥鬼火漸漸熄滅，“鬼帝以為用執念就能困住所有人，卻忘了，執念也能變成反抗的勇氣。”
    謝靈溪的聽魂墜重新亮起，這一次，墜子上映出的不再是哀嚎的殘魂，而是三生石旁隱約可見的黑影——楚江王派來的黑無常，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
    三人順著階梯向上走去，身後的黃泉路漸漸被薄霧籠罩，隻剩下那些金色的光點還在石板路上跳躍，如同為後來者點亮的明燈。葉楓知道，這條路上的彼岸花還會再開，但隻要還有人記得用幽冥鬼火點燃花瓣，還有人願意用輪回之力淨化殘魂，黃泉路就永遠困不住尋求自由的靈魂。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幽冥界的雲層，照亮三生石上的刻紋時，葉楓懷中的地圖殘片突然發出灼熱的光芒。第四塊殘片的輪廓，正在光芒中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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