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野鬼村的哀嚎,亡魂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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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如同粘稠的墨汁,將啼血雞的光傘染成暗金色。葉楓的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第八塊殘片融入地圖的瞬間,龜甲上的紋路突然扭曲,原本指向奈何橋的路線被一團灰霧覆蓋,取而代之的是三個血色大字——野鬼村。
“地圖在騙我們!”王鼎的破邪斧在掌心轉出金弧,劈開迎麵撲來的黑影,“這鬼地方根本不在十八層地獄的路線上!”
謝靈溪的聽魂墜突然垂下,墜子撞擊著掌心發出急促的聲響:“不是地圖的問題,是空間在扭曲。有人用‘移魂術’把我們的落點換成了野鬼村——這裏是枉死城最混亂的地帶,無數未入輪回的孤魂聚集在此,連秦廣王的陰兵都不敢輕易踏入。”
光傘突然劇烈震顫。啼血雞的赤紅羽毛上凝結出白霜,它脖頸上的鎖仙符泛著紅光,顯然正承受著某種無形的壓製。葉楓低頭望去,腳下的黑霧已散去,露出片破敗的村落——歪斜的土坯房沒有門窗,秸稈紮成的籬笆上纏著枯黃的布條,每根布條都係著個模糊的魂影,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哀嚎。
“這些是‘無主孤魂’。”葉天麟展開黃符,符紙在接觸村落氣息的瞬間變得焦黑,“他們或是陽壽未盡橫死的,或是被剝奪輪回資格的,隻能困在這方寸之地,靠吞噬彼此的記憶碎片苟活。”
光傘落地的刹那,啼血雞突然昂首嘶鳴。鎮魂音在村落上空炸開,那些纏在籬笆上的魂影如同被沸水燙過般縮回布條,土坯房的陰影裏傳來密集的窸窣聲,無數雙灰白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貪婪地盯著這群“活物”。
“想要穿過村子,得按他們的規矩來。”個佝僂的老魂從土坯房裏飄出,他的魂體半透明,手裏拄著根白骨拐杖,拐杖頂端鑲嵌著塊暗淡的記憶碎片,“用你們最珍貴的記憶來換, piece for piece以片換路)。”
王鼎的破邪斧驟然揚起:“放你娘的屁!老子的記憶是殺山獒獵野豬,憑什麽給你們這些孤魂野鬼?”
老魂的身體突然變得凝實,白骨拐杖在地上頓出沉悶的響聲:“那就留下你們的元神。野鬼村的土地,最喜歡滋養鮮活的記憶。”他話音剛落,周圍的土坯房裏湧出數十個魂影,他們的手掌呈現出爪狀,魂體邊緣泛著饑餓的紅光。
阿螢的輪回蠱突然結成綠繭,將眾人護在中央。綠光中,那些靠近的魂影發出淒厲的慘叫,魂體如同被強酸腐蝕般消融:“他們怕淨化之力!但數量太多,綠繭撐不了半個時辰!”
葉楓的目光落在老魂手中的記憶碎片上。碎片裏閃爍著模糊的畫麵:夕陽下的農田,紮著紅頭繩的小女孩,還有碗冒著熱氣的野菜粥——那是個農夫生前最後的記憶,被硬生生從元神中剝離,成了換取苟活的籌碼。
“我有記憶可以交易。”葉楓突然開口,輪回古劍的劍穗輕輕顫動,“但我要最安全的路線,直達村西的‘忘川渡’。”
老魂的灰白眼珠轉向他,嘴角咧開個詭異的弧度:“得是‘有溫度’的記憶。殺戮、仇恨、恐懼……這些我們見得太多了,換不來全村的讓路。”
葉楓的指尖劃過輪回古劍的劍柄,那裏刻著“天蒼城”三個字。三年前的血色黃昏突然在腦海中浮現:被幽冥教焚毀的城樓,臨死前將孩童護在身下的衛兵,還有自己揮劍時濺在臉上的滾燙血珠——那段記憶如同烙印,即使在幽冥界也依舊灼痛。
“我用一段守護的記憶換。”他閉上眼睛,將那段記憶從元神中剝離。淡金色的光團從他眉心飛出,懸浮在老魂麵前,裏麵清晰地映出天蒼城的衛兵用身體堵住城門的畫麵,“他們沒有修為,隻是普通的凡人,卻為了保護身後的百姓,硬扛了幽冥教三個時辰的攻擊。”
老魂的白骨拐杖突然掉在地上。他顫抖著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尖剛觸碰到光團,整個魂體就劇烈震顫起來。那些圍困的孤魂也安靜下來,紛紛朝著光團的方向低下頭顱——這段充滿犧牲與勇氣的記憶,像一束光,照進了他們早已麻木的魂靈。
“夠了……足夠了……”老魂的聲音帶著哽咽,他從懷裏掏出塊完整的記憶碎片,碎片裏映出條蜿蜒的小路,“沿著溪邊的青石路走,別碰任何掛著紅布的房子,別回應身後的呼喚。村西頭有艘渡船,撐船的是個瞎眼老鬼,給他半塊記憶碎片就能過河。”
淡金色的光團融入老魂體內,他的魂體突然變得凝實,臉上甚至露出了生前的皺紋:“很多年前,我也是個守城的老兵……多謝你讓我記起,自己曾經為何而戰。”
葉楓接過記憶碎片,碎片裏的小路正隨著老魂的指引閃爍:“這些孤魂為何不去輪回?”
老魂的目光掃過那些縮在土坯房裏的魂影,歎息如同風穿過窗欞:“他們大多是被幽冥教抽走了‘輪回印記’的。沒有印記,閻羅殿的判官不認,隻能困在這裏,直到魂飛魄散。”他突然壓低聲音,“村西頭的瞎眼老鬼,藏著塊‘輪回令’,或許能幫你們……但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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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村東頭突然傳來震耳的咆哮。棵枯死的老槐樹下,無數魂影如同潮水般退開,露出個身高三丈的厲鬼——他穿著破爛的鎧甲,手中的鬼頭刀泛著青光,魂體上纏繞著鎖鏈,每根鎖鏈都穿著十個縮小的魂影,正是野鬼村的守護者,鬼帥級別的“鎮獄將”。
“誰允許你們交易的?”鎮獄將的鬼頭刀在地上拖出火花,鎖鏈上的魂影發出淒厲的慘叫,“凡入野鬼村者,元神皆歸本將!”
老魂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他將葉楓推向溪邊:“快走!他是楚江王派來鎮守此地的,專門吞噬帶有‘守護’記憶的生魂!”
鎮獄將的鬼頭刀突然劈出,青色的刀氣如同巨蟒,瞬間將老魂的魂體劈成兩半。淡金色的光團從老魂體內飛出,那是葉楓交易的記憶碎片,卻在接觸刀氣的瞬間化作黑煙——這頭厲鬼不僅要殺人,還要徹底抹殺那些溫暖的記憶。
“他娘的!這醜八怪比噬魂犬還惡心!”王鼎的破邪斧迎著刀氣劈出,金火與青光碰撞的瞬間,他被震得後退三步,虎口滲出鮮血,“阿螢!給老子加層綠光!”
阿螢的輪回蠱立刻分出綠光,纏在破邪斧的斧刃上。金火突然暴漲,硬生生將第二道刀氣燒成灰燼:“他的魂體裏有‘鎮魂釘’!是楚江王用來控製他的法器,難怪能壓製孤魂!”
謝靈溪的古琴突然橫在胸前,指尖在弦上極速撥動。鎮魂曲的音波如同細密的針,刺入鎮獄將的魂體。那些纏繞他的鎖鏈突然劇烈震顫,鎖鏈上的魂影趁機掙紮,竟咬下了厲鬼的一塊魂肉——這是孤魂們的反抗,即使微弱,也不願成為刀下亡魂。
“一群廢物點心!”鎮獄將怒吼著揮刀,鬼頭刀的青光掃過土坯房,那些試圖靠近的孤魂瞬間魂飛魄散。他的目光鎖定葉楓,鎖鏈突然甩出,如同毒蛇般纏向輪回古劍,“把你的記憶交出來!本將就讓你死得痛快點!”
葉楓的輪回古劍突然出鞘,混沌劍意順著鎖鏈蔓延。那些被鎖住的魂影接觸到劍意的瞬間,突然發出狂喜的尖叫,他們的魂體開始變得凝實,竟順著鎖鏈爬向鎮獄將的本體——這是混沌劍意的特性,能喚醒被壓製的意誌,哪怕對方隻是殘缺的魂影。
“不可能!”鎮獄將驚恐地後退,他從未見過能操控孤魂的劍意。鎖鏈上的魂影已爬到他的肩膀,正用牙齒瘋狂地撕咬他的魂體,“你們這些低賤的孤魂,竟敢反噬本將!”
葉天麟突然將三張黃符疊在一起,符紙在空中化作道金網,正好罩住鎮獄將的頭顱:“是‘往生符’!能暫時喚醒他生前的神智!”金網收緊的瞬間,厲鬼的動作突然僵住,青光閃爍的鬼頭刀上竟滲出了淚水——那是被鎮魂釘壓製的人性,在符紙的刺激下短暫複蘇。
“他生前是個將軍。”謝靈溪的聽魂墜貼在鎮獄將的鎧甲上,“聽魂墜說,他鎮守的城池被屠時,曾親手斬殺三百敵軍,最後卻被自己人從背後捅了刀子,連輪回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鎮獄將的喉嚨裏發出嗚咽般的聲音,鬼頭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抬起鎖鏈纏身的雙手,看著掌心那些模糊的刀痕,突然發出痛苦的咆哮——這咆哮裏沒有戾氣,隻有無盡的悲憤與不甘。
“就是現在!”葉楓突然衝向溪邊,輪回古劍的混沌劍意護住周身,“王鼎斷後,我們按記憶碎片的路線走!”
王鼎的破邪斧橫掃,金火在身後織成火牆,暫時擋住鎮獄將的去路:“你們先走!老子倒要看看,這披甲的蠢貨能追多遠!”
啼血雞突然展開翅膀,赤紅的羽毛掃過那些縮在土坯房裏的孤魂。綠光從雞喙中噴出,落在個抱著膝蓋哭泣的小女孩魂影上——那女孩的魂體上有個血洞,顯然是被抽走了輪回印記。綠光中,血洞竟開始緩慢愈合,女孩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它在淨化孤魂的傷!”阿螢的聲音帶著驚喜,“輪回蠱的力量和它產生了共鳴!”
輪回蠱的綠光突然脫離綠繭,與啼血雞的紅光交織成網,籠罩了半個村落。那些被青光刀氣波及的孤魂接觸到光網,魂體上的傷口紛紛愈合,連籬笆上的布條都變得潔白起來——這是兩種淨化之力的融合,比單獨使用任何一種都要強大。
鎮獄將的咆哮突然停止。他看著那些在光網中露出笑容的孤魂,又看了看自己沾滿魂血的雙手,突然用鎖鏈纏住自己的脖頸。青光在他體內炸開,鎮魂釘從魂體中彈出,化作道黑影朝著村外逃竄——那是楚江王留在他體內的監控,此刻正想逃回枉死城報信。
“想跑?”王鼎的破邪斧突然擲出,金火如同流星,精準地將黑影劈成兩半,“老子最恨背後捅刀子的雜碎!”
鎮獄將的魂體在青光中漸漸變得透明。他最後看了眼葉楓離去的方向,突然朝著溪邊跪下,頭顱重重地磕在地上——這是個將軍的謝禮,獻給那些願意為孤魂帶來溫暖的生者。
葉楓沿著記憶碎片指引的青石路狂奔,溪邊的蘆葦叢中飄著無數半透明的魂影。他們不再露出貪婪的目光,隻是靜靜地看著這群過客,有的甚至伸出手,為他們撥開擋路的枯枝——這是老魂用生命換來的安寧,也是葉楓那段守護記憶種下的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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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就是紅布房!”葉天麟指著前方間掛著七道紅布的土坯房,“記憶碎片說,裏麵住著‘怨婦魂’,聽到任何聲音都會出來糾纏!”
眾人立刻屏住呼吸,腳步放輕如同狸貓。紅布房裏傳來女人的哭泣聲,那聲音時而淒厲時而嬌媚,仿佛帶著勾魂奪魄的力量。葉楓的指尖掐著道混沌劍意,隻要裏麵的魂影衝出,就立刻發動攻擊。
但哭聲在他們經過時突然停止。第七道紅布輕輕晃動,像是在為他們讓路。葉楓眼角的餘光瞥見窗縫裏的景象:個穿著嫁衣的魂影正對著麵銅鏡梳妝,鏡中映出的卻是副骷髏——她隻是想在這永恒的黑暗裏,留住最後一點美麗。
走出百步後,謝靈溪才敢低聲開口:“她的記憶裏全是背叛。新郎在拜堂前卷走了所有財物,她穿著嫁衣上吊時,手裏還攥著那塊玉佩……”聽魂墜的紋路泛著紅光,“但她沒有傷害我們,因為聽到了葉楓記憶裏的守城衛兵——那是她的父親,五十年前死在抵禦蠻族的戰場上。”
葉楓的心頭突然一震。原來記憶的交易從來不是單向的,那些被交換的片段會在孤魂間流轉,像顆石子投入湖心,激起層層漣漪。他想起老魂消散前的笑容,或許對這些困在野鬼村的孤魂來說,能再次感受到溫暖的記憶,比苟活更重要。
溪邊突然出現艘烏篷船。撐船的老鬼果然瞎了雙眼,眼眶裏鑲嵌著兩顆黑色的珠子,手裏的竹篙在水麵上輕點,卻從未碰到礁石——他顯然對這條河了如指掌。
“要過河?”老鬼的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拿記憶來換。別給那些打打殺殺的,老頭子我聽夠了。”
葉楓從懷中掏出塊記憶碎片,那是剛才路過紅布房時,從窗縫裏飄出的半塊玉佩影像:“這是個女人對父親的思念,夠不夠?”
老鬼的黑色眼珠轉向碎片,突然露出笑容:“夠了,夠了。五十年了,終於有人記得她的父親是個英雄。”他將竹篙遞給葉楓,“你們自己撐船吧,老頭子我要去接個老朋友——剛才村東頭那個老兵魂,他終於能安心上路了。”
烏篷船離岸的瞬間,葉楓回頭望了眼野鬼村。鎮獄將的魂體正在消散,化作漫天光點融入那些孤魂體內,讓他們的魂影變得更加凝實。啼血雞和輪回蠱的光網依舊籠罩著村落,紅布房的第七道紅布被風吹起,露出裏麵嶄新的嫁衣——或許不用多久,這裏就不再是絕望的牢籠,而是孤魂們相互慰藉的家園。
“看!”阿螢突然指向船尾。老鬼的烏篷船旁,飄著個穿著老兵鎧甲的魂影,正是那個交易記憶的老魂。他朝著葉楓揮手,手中的白骨拐杖變成了生前的長槍,在陽光下泛著金光——他終於記起了自己的名字,記起了為何而戰,即使魂飛魄散,也再無遺憾。
忘川渡的水流帶著淡淡的花香,這在充斥著血腥與腐朽的幽冥界極為罕見。葉天麟突然指著水麵:“水裏有東西在發光!”
葉楓俯身看去,河底的淤泥中,無數記憶碎片如同星辰般閃爍。有孩童的笑聲,有戀人的私語,有農夫豐收的喜悅……這些被遺忘的溫暖片段,竟在忘川渡的河底沉澱,形成了片璀璨的星河。
“老鬼說的輪回令,會不會就在這裏?”王鼎的破邪斧在船板上輕敲,“楚江王的人既然能操控野鬼村,肯定也在盯著這渡口水底。”
謝靈溪的聽魂墜突然沉入水中,片刻後浮出時,墜子上纏著根銀色的鏈子,鏈子盡頭掛著塊巴掌大的令牌,令牌上刻著“輪回”二字——正是他們要找的輪回令,不知被哪個好心的孤魂藏在了河底,等待著能帶來希望的人。
烏篷船靠岸的瞬間,啼血雞突然昂首嘶鳴。鎮魂音穿透雲層,對岸的迷霧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無數銀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司晨將軍帶著秦廣王的陰兵,已在奈何橋西岸等候。
葉楓握緊輪回令,第八塊殘片融入地圖的位置傳來溫熱的觸感。野鬼村的經曆像麵鏡子,照出幽冥界最殘酷的真相:真正的黑暗從來不是鬼帝的暴政,而是對溫暖與希望的遺忘。那些被困在村落裏的孤魂,用他們殘缺的記憶證明,即使身處地獄,人性的微光也從未熄滅。
“三日後的約定,我們沒遲到。”葉楓望著對岸的司晨將軍,輪回古劍的劍柄在掌心微微發燙,“但十八層地獄的路,我們要按自己的方式走。”
司晨將軍的銀甲在陽光下泛著敬意,他對著野鬼村的方向拱手:“殿下說,能被野鬼村接納的人,才有資格踏入無間獄。請——”
奈何橋的鎖鏈發出沉重的聲響,橋麵緩緩放下,連接著忘川渡與十八層地獄的入口。葉楓帶著眾人踏上橋麵時,忘川渡的水麵突然泛起漣漪,無數記憶碎片浮起,在他們身後組成道光門——那是野鬼村的孤魂們,用最後的力量為他們照亮的前路。
啼血雞的赤紅羽毛在光門中閃著金光,它脖頸上的鎖仙符不知何時裂開了道縫隙,露出底下淡金色的羽毛——或許用不了多久,這隻被詛咒的仙禽就能徹底掙脫束縛,再次發出真正的報曉啼鳴,喚醒整個沉睡的幽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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