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漸斂，雲層染成深黛。
    皇帝皇後發完怒進去探望靈玥。
    司懨負手緩踱，寒眸如浸過萬骨枯塚的玄鐵，漫不經心地睥睨階下匍匐的眾人，連周遭空氣都跟著一片死寂。
    嗓音冰冷肅殺：“提供線索者重重有賞，倘若知情不報者，一旦查出可就是本將軍親自上手了。”
    那股從屍山血海裏攢出的威壓，如黑雲壓城般罩得人喘不過氣。
    階下眾人兩股戰戰，冷汗浸透衣衫，連抬眼的勇氣都沒有。
    滿京誰沒聽說過司懨的手段，看似清冷可卻是個剝皮抽筋殺人不眨眼的主，何況還是皇室公主，靈玥公主平日看起來與司懨關係甚好。
    也不知道是何人膽大包天竟敢毒害公主，害得他們也在這裏跟著受罪。
    沈蕪亦被司懨的氣勢震懾到，這與先前她所見的任何一麵的司懨都不相同。
    但沈蕪也奇怪，靈玥公主怎會喝完司懨的酒而中毒。
    沈氏確實給司懨下毒要嫁禍給她沒錯，可那毒她早已讓碧落換給了沈氏，怎麽還會中毒。
    在她思考之際，有一道聲音打破了死寂：“回將軍，臣婦有線索。”
    隻見沈氏沈夫人帶著丫鬟顫顫縮縮上前跪地：“臣婦的丫鬟曾親眼見到臣婦之女沈蕪的丫鬟碧落，曾偷偷在將軍杯中酒動過手腳。”
    “哦？是嗎？”司懨垂眸看向二人：“那她又為何要給本將軍下毒。”
    沈氏推了推丫鬟，丫鬟顫顫巍巍道：“奴婢確實親眼所見，二姑娘的丫鬟碧落換了將軍的酒，至於為何就要問二姑娘了。”
    聞言眾人一陣議論，沒想到沈氏會大義滅親，站出來勇敢指正自家之人，真是名聲在外一身正氣。
    也沒想到這沈二姑娘竟如此膽大包天，敢毒殺司懨，是有什麽世仇不成？
    這時皇帝皇後聞聲出來：“來人，將沈蕪跟丫鬟帶上來。”
    被人帶上去的短短幾步路，沈蕪大腦無比清晰，迅速將從宴會開始換酒到中毒所有細節過了一遍。
    如今她就隻剩下一個賭字。
    被人壓著跪在殿下，上方皇後開了口：“說，為何要毒殺我兒，說出來讓你死得痛快些。”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她。
    沈蕪看著整座宮殿，倘若她今天賭輸了，那她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所以她絕對不能輸。
    接下來她隻需要知道那酒到底有沒有毒。
    沈蕪匍匐在地：“回娘娘，倘若真是臣女所做臣女自當以死謝罪，可眼下臣女有一個疑問，需問清楚。”
    皇帝開了口：“哦？什麽疑問。”
    沈蕪跪起身看向沈氏的丫鬟：“你說我的丫鬟換了將軍的酒，可是在何時在何地？”
    那丫鬟被問得眼神亂飄卻又執拗：“當然是在宴會開始前，太和殿外我看得清清楚楚，碧落在酒中動了手腳，二姑娘毒害公主真是好狠的心。”
    沈蕪冷笑一聲，朝上方頷首：“回聖上娘娘，臣女的話已問完，但是臣女在死前還有一個請求。”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唏噓，這沈蕪是認罪了啊，沒想到此女生的一張單純的臉卻長著一顆歹毒的心。
    沈氏嘴角撇起得意的笑，賤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皇後冷笑一聲：“死到臨頭了還談什麽請求，來人......”
    “娘娘。”司懨打斷皇後的話，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絲隱隱的壓迫：“不妨聽她一說。”
    皇後瞥了眼司懨歎口氣，看向沈蕪：“既然司將軍開口，那你就說吧。”
    沈蕪朝上方頷首：“求娘娘讓臣女與禦醫一同進去給公主救治，若臣女治不好公主的毒，求聖上與娘娘株臣女九族。”
    沈蕪吐字清晰頓挫抑揚，一字一句聽得眾人心裏一陣寒戰，這沈家女瘋了不成，竟然要求株連九族。
    沈槐中早前提到嗓子眼的心此刻終於死透了，這個逆女自己死就算了，竟然還要拉著他全家陪葬！
    沈青本來剛開始的得意瞬間轉變為恐懼，沈氏也不可思議地看向沈蕪，這賤人是要與他們魚死網破！
    司懨看向那個視死如歸的人唇角輕挑，看向皇帝皇後：“娘娘，不如就給她一個機會。”
    皇後與皇帝也被這話有些驚到，沒想到此女做事如此狠辣決絕。
    皇帝輕咳一聲：“好，朕允許你與禦醫一同進去給公主看病，若是治不好朕如你所願誅你九族。”
    聞言，沈槐中顫顫發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削首的場景。
    沈氏滿眼驚恐，爬著上前：“聖上不可啊，我可是大義滅......”
    那話卻被一柄散發著寒光的劍抵在脖頸咽了回去。
    司懨眸光森冷看著她：“難道沈夫人要抗旨不尊？”
    冰冷的殺氣讓沈氏心底發顫，沈氏死死瞪著沈蕪，這個賤人分明就是要死前拉個墊背的。
    她哪裏會什麽醫術，從小到大就隻會搖尾乞憐，卑躬屈膝大字都不識得幾個，別提什麽醫術了。
    沈氏恨得咬牙切齒，這個賤人！
    沈蕪根本不在意沈氏惡毒的眼神，她才剛賭過一個小的，接下來還要賭一個大的。
    那便是靈玥公主中的究竟是什麽毒。
    殿內屏退宮女，隻餘下禦醫、沈蕪與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靈玥公主。
    沈蕪瞥一眼禦醫，禦醫頷首：“不知沈二姑娘可有何種高深醫術，望沈二姑娘指教。”
    沈蕪來到靈玥公主床榻邊上，喊了好幾遍，靈玥公主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沈蕪輕笑了聲：“公主別裝了，若是你想與司大將軍交好，臣女倒是有辦法，以身擋毒這種方法必然是行不通的。”
    說出這種話的時候，旁邊的禦醫眼中一驚，又垂下了頭。
    床榻上之人絲毫未動，沈蕪又開口：“我輕易就能讓司懨認我為幹女兒，婚前還要待在司懨身邊學規矩一月，這一月便是公主最好的機會，否則靠公主這些伎倆下輩子也不可能如願。”
    禦醫聞言緊閉雙眼汗如雨下，心底萬分後悔，後悔自己為何要進宮為官，好想辭官回家。
    見靈玥公主還未動，沈蕪轉身就要走：“既然公主不信臣女，那等臣女被株連九族下黃泉後，公主萬要後悔莫及。”
    沈蕪數著步數，一步、兩步、三步......
    “等等。”
    靈玥從床榻上起身蹙眉盯著她嘟嘴：“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是怎麽識破本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