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陪雨筠去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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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出來玩居然不叫我?還把不把我當朋友了!”顧雨筠雙手插兜,快步走過去,親昵地湊到蘇緣臉旁,語氣裏帶著幾分嗔怪和委屈。
陳樹暗叫:不好!
“那……那個雨筠,是我約的小樹,我……我一不小心把你給忘了。”蘇緣有些局促地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滿是歉意。
“算啦算啦,接下來我們去哪裏玩吧。”顧雨筠站了回來,就此作罷。
兩人就這麽在鬧市裏嬉笑打鬧著。
晚上,大人孩子圍坐一桌,氣氛熱烈得幾乎要掀翻屋頂。酒杯碰撞的脆響、高聲的談笑和孩子們的嬉鬧混在一起,酒過三巡,男人們更是喝得麵紅耳赤,誰勸都沒用。
蘇驍臉頰酡紅,眼神迷離,卻仍固執地舉著酒杯,重重地跟陳建國碰了一下:“陳兄!你……你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聲音帶著酒氣,卻格外真摯。
“哪裏哪裏……”陳建國舌頭也有些打卷,眼神渙散,連人都快認不清了,卻還是努力擠出笑容。
“說真的!”蘇驍猛地提高了音量,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在裏麵打轉,“那次要不是你家小樹……我真不知道緣緣會怎麽樣!”
他哽咽著,話都說不完整。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為女兒蘇緣掉眼淚,在他心裏,女兒就是他的命,是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心肝寶貝!
“哎呀你們倆幹啥呀!”蘇驍的妻子和陳建國的妻子對視一眼,又好氣又好笑,“孩子們都看著呢,也是不害臊!”
可這兩人哪裏聽得進去?
喝到最後,竟摟著肩膀吵著鬧著要當場結拜成兄弟,哭得稀裏嘩啦,兩個女人拉都拉不住,隻能無奈地歎氣。
唯獨顧嶽明,常年出差應酬,這點酒對他來說不過是小意思。
他臉上隻微微泛紅,眼神依舊清明,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眼前這出鬧劇,嘴角帶著一絲無奈又縱容的笑意。
…………
正月初一過後的幾天,陳樹一家回了老家,先是看望了爺爺奶奶,隨後又挨家挨戶給親戚們拜了年。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
早上九點,陳樹一家已經回到了渝縣。陳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迅速穿好衣服、洗漱完畢,走出房間才發現,顧雨筠早已在客廳裏等候多時了。
“嗯?雨筠,你在這裏等多久了?”陳樹看見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的顧雨筠,嚇了他一跳,不禁問道。
“忘了,那我……走吧。”顧雨筠抿了抿紅潤的小嘴,低著腦袋道。
“行。”陳樹應道。
顧雨筠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客廳,疑惑地問:“叔叔阿姨和小果子呢?”
“哦,他們啊——”陳樹笑著擺擺手,語氣輕鬆,“我爸一早就出去打麻將了,老規矩。我媽不上班,向來起得晚,這會兒估計還跟小果子窩在床上睡懶覺呢。”
幾分鍾後,陳樹從廚房拿出一瓶熱牛奶和一片烤得的麵包,遞到顧雨筠麵前,語氣帶著點自然的熟稔:“喏,看你坐這兒半天了,肯定沒吃早飯吧?快吃點墊墊肚子。
你這個年紀,不吃早飯可不是什麽好習慣,會得胃病的。”
顧雨筠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和疑惑。
“啊,不好!說錯話了!”陳樹自己先反應過來,連忙擺手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不管多大年紀,不吃早飯都不好。你別誤會。”
顧雨筠看著他略顯局促的樣子,嘴角忽然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接過牛奶和麵包,輕聲說:“沒事,我知道。謝謝你。”
她撕開麵包包裝,咬了一小口,溫熱的觸感順著喉嚨滑下去,心裏也莫名暖了幾分。
………
靜安公墓藏在渝縣縣城的郊外,得像去江城那樣,在汽車站坐巴士才能到。
陳樹對渝縣的交通門兒清,沒一會兒就找著了去公墓的車。
上車前他側頭問顧雨筠:“咱是去看你媽媽,要不要買點東西帶給她?”
顧雨筠輕輕搖了頭,聲音低下去:“我記不清媽媽喜歡什麽了……爸爸每次帶的東西都多,我沒記住過。”
這孩子氣的實話,讓陳樹心裏猛地一酸。
她媽媽走的時候,她才不到兩歲啊。
十多年都過去了,這小姑娘能對媽媽有多少印象呢?
“那買你喜歡的就行,比如水果。你喜歡的,你媽媽肯定也會喜歡。”他放輕了語氣。
顧雨筠點點頭,從兜裏摸出幾百塊壓歲錢。
顧嶽明向來不管她這錢。
“不用你出。”陳樹把她的手按回去,“你幫我打了這麽多年遊戲,這點錢該我來。”
顧雨筠安安靜靜跟在陳樹身後,陳樹讓她挑了個最順眼的蘋果,自己又拿了兩個一起稱。瞧見店裏有賣紙花,他順手買了束黃色的,用塑料袋裹好揣在手裏。
“你哪來這麽多錢?”顧雨筠好奇地仰起臉,“你不是說叔叔阿姨隻疼小果子,不給你零花錢嗎?我記得穀阿姨也把你壓歲錢也收了吧。”
“呃,這事兒啊……”
陳樹沒法說這是賣了他倆退遊的西遊號攢的。
那號的裝備都是顧雨筠和蘇緣一點點手打的,他隻出了點攻略。隻能胡謅:“我偷拿了我爸藏的私房錢。”
顧雨筠皺起眉:“這不好吧?叔叔該傷心了。”
“私房錢都是不義之財,我這叫伸張正義。”陳樹嘴硬。
“可顧叔叔也挺可憐的,他說工資卡都上交了。”顧雨筠歎口氣,“穀阿姨管他也太嚴了,一點自由都沒有。”
“當爸媽都有壓力嘛……”
“我以後才不會這樣!”顧雨筠忽然揚起下巴,“我結婚了,就和我老公各管各的錢!”
陳樹“噗嗤”笑出聲,顧雨筠瞪了他一眼。
到公墓站點時,快到中午了。陳樹給媽媽發了條消息,說中午和顧雨筠在外麵吃,不回家了。
潮濕的空氣裹著悶意,顧雨筠的情緒倒鬆快了些。
“你一年和顧叔叔一年來這裏幾次?”陳樹問。
“當然記得,我一年跟爸爸來好多次。”顧雨筠想了一下,回道,“冬至、除夕、清明、忌日、中元,一年5次。這次我自己來,今年就能來6次啦。”
“這麽多啊?”陳樹有點驚訝,“我們家一年也就來兩次。你爸爸肯定很愛你媽媽。”
“嗯。”顧雨筠輕輕點頭,“他不說我也知道,再忙都會帶我來……快到了,你看,前麵那個倒著的石獅子,往前第二排就是。”
“你記得媽媽的墓在哪兒嗎?”陳樹問。
顧雨筠熟門熟路領著陳樹到了墓園。墓碑上貼著張黑白照片:女人留著烏黑長發,蘋果肌圓嘟嘟的,露著一口大白牙笑,模樣特別亮堂。
顧雨筠的媽媽走在2003年,沒來得及看看千禧年後的世界。
這不是掃墓的旺季,公墓裏沒幾個人,遠處隱約傳來鞭炮響。
害……怕是又有人家添了新傷。
換作別的小孩早怕了,可顧雨筠一點不怯;陳樹更不是小孩子,隻安安靜靜跟著。
“媽媽,雨筠來看你了,這次沒跟爸爸一起,不過……我帶來了一個人。”
顧雨筠的表情,讓陳樹想到了當年那個害怕自己,髒兮兮的小丫頭,時間過得真快啊!
當年那個自卑的小丫頭,早已長得亭亭玉立,成績優秀,她在天之靈的媽媽應該會很欣慰吧。
顧雨筠把蘋果擺好,將那束黃紙花插在墳前,墊著塑料袋跪下,雙手合十,“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麽用力幹嘛?”陳樹嚇了一跳。
“爸爸說,頭磕得響,下麵的人才聽得見,才會保佑我們。”顧雨筠摸著額頭紅紅的,不好意思地笑道。
接著又往旁邊挪了挪,“你也跟我媽媽打個招呼吧?你是第一次來,她不認得你。”
陳樹沒推辭,跪在顧雨筠旁邊,學著她的樣子雙手合十,也“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紅了。
顧雨筠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樣子,不禁翻了翻白眼:“你也太使勁了吧!都快把我媽媽的石板磕破了!”
“哪有!”陳樹揉著額頭,“快幫我介紹介紹啊!”
顧雨筠憋著笑,重新跪好,挨著陳樹的肩膀,輕聲對墓碑說:“媽媽,這個男孩子叫陳樹,我最好的一個朋友。”
心裏又默默嘀咕了一句:“也是我最好的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