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城的瞳孔猛地一縮，一把抓住陳樹的胳膊，聲音都在發顫：“小樹，你……你沒跟舅舅開玩笑？”
    前幾年陳樹才上高一那會兒，老姐穀麗秀回娘家時偷偷跟他說過，這孩子不知怎麽迷上了買彩票，居然中了整整八十多萬！
    當時他驚得手裏的書包都差點摔了，反複追問是不是真的，連爸媽也湊過來滿臉不可思議。
    直到老姐說千真萬確，還特意叮囑這事絕不能對外人透露，他才半信半疑地閉了嘴。
    這事兒就像塊石頭壓在他心裏，如今外甥突然說有賺錢的法子，穀城的腦子“嗡”地一聲，當年那八十多萬的震驚感又回來了。
    他死死盯著陳樹，仿佛要從這張稚氣未脫的臉上看出點什麽。
    陳樹翻了翻白眼，一本正經道：“舅舅，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古城喉嚨滾了一下，提出一個疑問：“小樹我勉強信你一次……不過，究竟該怎麽做？”
    陳樹拍了拍胸脯，“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就行了，不過……”
    陳樹說著就將目光放在了坐搖搖車的妹妹身上：“不過，我們得先把小果子送回去再說。”
    “行！”古城一口答應。
    …………
    從家裏麵出來，陳樹把手伸進褲兜，掏出一疊折得整齊的鈔票，塞進外衣內袋。
    穀城站在門口，目光複雜地落在外甥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上，心裏像被什麽東西拽了一下。
    兩人拐進街角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陳樹在一家門麵狹小、玻璃蒙著灰的雜貨鋪前停下，推門進去。
    幾分鍾後，他拿著一枚金屬質感十足的鑰匙出來，那是一把仿製的路虎車鑰匙，邊角略粗糙，卻也唬人。
    這種冒牌玩意兒在犄角旮旯的鋪子多的是，花不了幾個錢。
    “小樹，你買這個幹什麽？”穀城接過鑰匙掂量了一下，眉梢一擰。
    “這是仿製車鑰匙，”陳樹衝他擠了擠眼，打了個啞謎，“等會兒就派上用場。”
    兩人坐車來到一家紡織廠外，陳樹突然轉頭問：“舅舅，你兜裏有煙沒？”
    穀城臉色一沉，立刻板起臉：“你小子問這個幹嘛？小小年紀不學好，抽煙對身體不好，不許碰！”
    陳樹被他嚴肅的樣子逗笑了，擺了擺手：“舅舅你想哪兒去了，我可沒打算抽。不過嘛，這東西有時候能派上大用場，你要是有的話先借我用用。”
    古城從兜裏摸出來一包紅塔山，陳樹看著這包煙，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可不行，上不了檔次。
    轉頭就拉著舅舅去小店鋪買了一包硬紅萬寶路，40左右的價格，陳樹看著舅舅手裏的煙，滿意地點了點頭。
    古城被外甥拉到店鋪，一臉懵逼地買了一包萬寶路，到現在都不知道啥情況。
    “舅舅，咱們走吧。”陳樹頭也不回自顧自地往廠裏麵走。
    古城趕緊跟了上去。
    …………
    “舅舅，剛才我跟你說的記住了沒？”
    “記住了。”
    “行，那我們進去吧。”陳樹帶穀城走了進去。
    中年老板瞥見門口的一大一小，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把手裏的剪刀往徒弟手裏一塞，大步迎上來：“請問你們是？”
    古城照外甥的話做，不繞彎子，摸出煙盒遞過去一支，自己也點上，裝成很成熟穩重的樣子，倚著門框吞雲吐霧：“老板，布匹怎麽賣？”
    “您要多少？”老板上下打量著古城，目光在他腰帶上那串路虎鑰匙上頓了頓。
    古城沉默片刻，問了問侄子陳樹，陳樹伸出十根手指：“十匹。”
    “十匹？”老板捏著下巴犯嘀咕，“小夥子，我們這兒都是幾百匹的大單，您這量……”話沒說完，卻見穀城眼神沉靜得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那股子從容勁兒，倒像常年泡在酒局飯局裏的生意人。
    其實，這老板千算萬算都沒想到眼前的男人是騙他的。
    古城還不經意間晃了晃身子，鑰匙串上的路虎標誌在陽光下閃了閃。
    老板眼睛倏地亮了，這年頭能開上百多萬路虎的，絕非等閑之輩。
    他正猶豫，古城忽然聳聳肩，轉身就走，但心裏還是很忐忑：“不行就算了，我換一家。”
    “哎等一下！”老板連忙拉住他，臉上堆起笑，“蚊子再小也是肉嘛！”心裏卻打著小算盤：先跟這位“大老板”搭上線，以後還愁沒生意？
    穀城掃了眼車間，新布料新機器看得一清二楚，心裏冷笑：這老板撒謊倒挺順嘴。嘴上卻不動聲色：“那就來十匹基礎款，多少錢？”
    老板咬咬牙：“三百二一匹，給您算優惠了。”比平時少了三十塊，就當投資長線了。
    古城從兜裏掏出四千塊拍在桌上，接過找零的幾十塊錢塞回兜裏。他瞥了眼旁邊幾個手忙腳亂的學徒，笑著拍了拍其中一個的肩膀：“好好幹，有前途。”
    陳樹看著自家舅舅學的有模有樣的，心想：“我怎麽沒發現舅舅這麽有表演天賦？不去當演員都可惜了。”
    “這些先裁半匹試試水。”穀城裝模作樣地彈了彈煙灰，語氣老練得像個老手，“後麵沒問題就三十匹起，不過價格……”
    老板立刻接話：“那肯定給您最優惠！”
    “行，你先裁這半匹。”穀城看了看表，“今天幫我插個隊，我急著用。”
    老板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
    古城正想開口，老板忽然問：“您的設計圖呢？”
    穀城頓時慌了神，他不知道該怎麽設計出來，心裏正盤算著該如何把話圓回去時，這時許久未說話的陳樹開了口。
    “給我張白紙、筆和尺。”陳樹放話了，趴在櫃台上刷刷畫起來。老板湊過去一看，眼睛越睜越大，這設計雖簡單，卻透著股說不出的新穎。
    “老板，這是你的誰呀？小小年紀就這麽厲害？懂設計圖紙？”老板遞了一根自己的煙過去。
    古城接過煙，別在耳朵上打著哈哈：“這我的外甥，他從小對設計感興趣，所以我帶他來你這裏做一下實驗。”
    裁縫老板一聽，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陳樹，心裏暗道：“他娘的！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小夥子挺有天賦的嘛！”老板笑著拍了拍陳樹的肩膀，很是意外。
    陳樹隻是傻傻的笑了笑。
    等裁房師傅按圖裁好半匹布，陳樹滿意地點點頭：“就按這個來，我明天再來。”
    “您放心！”老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