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此來正是為寬慰淩薇。
    她何等聰慧，觀柳依依今日在藏書樓的做派，便知淩薇是被二房那對姑侄推出來當了靶子、做了筏子。
    若是成功了，有“不知羞恥”勾引表兄的淩薇頂在前頭，柳依依這個時不時在硯哥兒麵前晃悠的人，風評就扭轉了。
    隻是她們錯估了林氏對淩薇的真心，以為涉及到硯哥兒，她也會如同老夫人一般，直接對淩薇不喜。
    看著眼前少女與自己早逝妹妹肖似的眉眼，林氏心中一酸，拉過淩薇抱在懷中，未語先紅了眼眶。
    淩薇依偎進林氏溫暖馨香的懷抱，感受著那如同母親般的疼惜，幾乎也要落下淚來。
    雙親亡故的孤女，妄圖攀附顧清硯這般雲端上的人物，無異於癡人說夢。
    原主之所以被柳依依輕易蠱惑，生出不切實際的幻想，根源便在於林氏這份毫無保留的疼愛與嗬護。
    此刻，即使事涉自己的親兒子，林氏對淩薇也並無半分責怪，隻有滿滿的心疼與後怕。
    她輕撫著淩薇的發絲，自責道：“好孩子，是姨母疏忽了，沒能護好你。你這般聰慧伶俐，竟差點著了小人的道……”
    兩人抱著都簌簌落淚，一旁的顧清瑜兜自斟了杯茶，吃了起來。
    邊吃邊恨鐵不成鋼地數落：“那柳依依一看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偏你把她當個寶，白瞎了這麽聰明的腦子。”
    想到之前自己好心提醒淩薇柳依依不可信，淩薇還一臉天真地說什麽“背後議人非君子所為”，差點把她噎得背過氣去。
    淩薇從林氏懷中抬起頭，看向顧清瑜，眼神真誠：“清瑜妹妹教訓得是，是我識人不清。”
    顧清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扭過頭哼了一聲：“算了算了，你以前沒經過這些醃臢事，不懂也正常。”
    淩薇卻認真地看著她，直到顧清瑜被她看得耳根微紅，才緩緩道：
    “論起看人看事，人情練達，清瑜妹妹比我通透得多。你很好，不必總在學問一事上與我較勁。”話直指顧清瑜因讀書比不過淩薇而鑽牛角尖的心結。
    顧清瑜被她這直白的誇獎說得麵上一熱，隻低頭猛喝茶，含糊地“嗯”了一聲。
    別人不知道，但淩薇知道自己是真的覬覦了人家兒子/哥哥。
    於是她從林氏懷抱中退開，鄭重其事地在林氏麵前跪下，磕了一個頭。
    “薇薇！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麽？快起來！”林氏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
    淩薇直白了當道：“對不起，姨母。我確實對表哥有不該有的心思。”
    喝茶的顧清瑜“噗”一聲，一口茶噴出。
    林氏也徹底愣住了。
    淩薇垂眸，不敢再看她的表情：“這幾日雖被人攛掇，但……這份心思在我心底，是實實在在存在過的。幸而表哥心善，不計前嫌替我遮掩。我......辜負了您。”
    她們把她當家人，她也不想瞞著她們。
    沒等她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再纏著顧清硯，就聽到顧清瑜“噗哈哈哈”大笑出聲。
    淩薇愕然抬頭，撞進林氏那雙慈愛的眼眸裏。
    林氏將她拉起來，重新攬入懷中，語氣帶著了然的笑意，溫聲道：
    “傻孩子，‘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少女慕少艾，乃是人之常情，何錯之有？”
    看到淩薇呆若木雞的樣子，顧清瑜樂不可支：“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嘛！原來你早開竅了！我還跟娘嘀咕，這世上竟真有人能扛得住兄長的魅力？”
    不是她吹，這京城，哪家待嫁的小娘子不想當她嫂嫂！
    還辜負她們，不行，她要笑死了。
    林氏提到顧清硯，語氣自豪：“硯哥兒確實招人，這哪裏是你的錯！”
    淩薇：......
    林氏又輕撫淩薇的臉頰：“你既喜歡硯哥兒，那姨母替你想辦法。我們顧家的門楣，還不至於非得靠姻親來錦上添花。等你姨父下朝回來……”
    等等等等！
    等一下！
    這麽容易的嗎？
    柳依依知道，鼻子豈不是要氣歪。
    但淩薇精魄歸位，心中有了無限勇氣，想去試一試自己心底的那個可能性，於是連忙製止了林氏。
    她將和顧清硯說的，又重新和林氏說了一遍。
    林氏將信將疑，還欲再說，淩薇隻能放出大招。
    “姨母，我不想嫁人，我想去……當女官。”
    一聽這個，顧清瑜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林氏也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顧不得方才的話題，眉頭緊蹙：“女官？不行！”
    她立刻將昭胤朝女官製度的現狀細細道來，語氣沉重：
    “咱們昭胤開國的聖祖皇帝無子，膝下唯有一位驚才絕豔的永寧公主。聖祖力排眾議，立其為皇太女。
    待永寧女帝登基禦極，求賢若渴，不拘一格降人才，那時節，確有才德兼備的女子身著官袍，昂首立於朝堂之上，參與國政，風光無兩。女官之製，盛極一時。”
    林氏的語氣帶著一絲對往昔榮光的追憶，隨即轉為深深的無奈：“可……自女帝龍馭賓天，後繼的皇帝們皆是男子。到了某一代……”她壓低了聲音，帶著忌諱。
    “那位陛下登基後，便覺女子立於朝堂有違倫常綱紀，先是設下重重限製，將女官驅離前朝，隻允其在內廷行走。再後來……更是幾番打壓，女官之位名存實亡。
    到如今，縱使後宮之中還掛著幾個女官的名頭，也不過是形同虛設，做些無關緊要的閑差，哪還有半分昔日的榮光？”
    “薇薇，此路不通，凶險難料，你莫要再想這些了。”
    林氏語氣放柔，“若你喜歡讀書，姨母定為你尋個家風清正、後宅安寧的好人家，讓你能自在讀書便是。”
    女官之路，在當下，無疑是條死胡同。
    淩薇心知此事急不得，隻能暫且按下念頭，循序漸進。
    徹底融合後，淩薇心思澄明如鏡。
    她才明白，當初在顧清硯下朝時，那讓她失神凝望的，並非是他那張俊雅無儔的臉，更是那身象征著權力、責任與抱負的——
    緋紅官袍！
    林氏又道過幾日打算帶她去公主的春日宴。
    係統提醒：“薇薇，此方世界的惡女，要來了。”
    不同於上個世界，上來就被惡女迫害完了，這個世界的惡女的迫害還是將來時。
    和她比，柳依依的那些伎倆簡直是鬧著玩。
    這次的惡女非常特殊，不屬於這個時代，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穿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