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結束了選秀第三輪高強度的錄製，回到陸家那間為他量身打造的私人舞蹈房。
    汗水浸透了他的黑色背心，肌肉因長時間的練習而微微顫抖，但他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次次飄向靜默的手機。
    那位以使喚他為樂的農場主最近到了農忙期，她忙著應付各種小組作業，使喚他的頻率斷崖式下跌。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陸昭反而覺得哪裏空落落的，像是一直吵鬧的背景音被驟然掐斷，連對著鏡子練習時，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總在動作間隙下意識地去瞥那漆黑的屏幕。
    這種莫名的期待和依賴感，讓他有些煩躁，卻又無法自控。
    “嗡——”
    手機屏幕真的亮了，伴隨著熟悉的震動。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從地板上彈起，動作快得帶倒了一旁的水瓶。
    然而，屏幕上顯示名字是蘇雨晴。
    一股混雜著失落和莫名心虛的情緒湧上心頭，他拿起手機的手停滯一瞬。
    蘇雨晴的消息依舊無可挑剔：
    【阿昭，恭喜你！第二輪的視頻剪輯版我反複看了好幾遍，你的舞台掌控力進步神速，眼神殺和王者相那幾個熱搜詞條我都關注了！（附上#陸昭眼神殺#、#陸昭舞台王者相#等熱搜截圖）】
    【看到那麽多人發現你的光芒，真的由衷為你高興。從最初在練習室看到你咬牙堅持的樣子，我就堅信你絕非池中之物，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第二輪的選秀視頻放出，他又火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連一向對此持反對態度的陸父，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昨晚甚至難得地把他叫到書房，雖然依舊板著臉，但語氣緩和了不少：“既然你鐵了心要走這條路，現在也算……有點樣子了。需不需要家裏給你安排個專業的經紀人？免得你在外麵被人騙。”
    這種從未有過的認可和支持，讓陸昭內心澎湃了很久。
    若是從前，在這樣的時刻，收到心中伯樂如此真摯的讚美和與有榮焉的肯定，他必定會激動萬分，覺得終於苦盡甘來，他的喜悅和榮譽都有她一半。
    但現在，陸昭隻是垂眸看著屏幕上那些滾燙的讚美之詞和蘇雨晴精心挑選的熱搜截圖，指尖在鍵盤上懸停良久，最終隻敲下了一句幹巴巴的回複：
    【嗯，謝謝雨晴姐。】
    發完他就煩躁地按熄屏幕，把手機扔到一邊。
    可沒過幾秒，又忍不住抓回來，指尖飛快地劃過消息列表，那個熟悉的頭像依然安安靜靜。
    連遠在國外的人都看到了他的熱搜，那個平時對他呼來喝去的人，怎麽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一股沒由來的煩悶堵在心口，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遠在異國的蘇雨晴，捕捉到了這不同尋常的冷淡與距離感。
    電話緊隨而至，她的聲音透過聽筒依舊柔美：“阿昭，你怎麽了？聲音聽起來沒什麽精神，是訓練太累，還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沒有不高興，”陸昭下意識地否認，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為什麽……沒有想象中那種澎湃的喜悅和傾訴欲？這個突如其來的自我審視讓他一時怔忡，忘了回應。
    “阿昭？阿昭？”直到蘇雨晴在電話那頭提高了音量，帶擔憂連喚了他好幾聲，他才猛地回神。
    “嗯，我在聽。”
    蘇雨晴似乎沉吟了片刻，才將話題引向了她真正關心的方向：“對了，你哥哥……和他那位女友，最近感情還好嗎？沒什麽矛盾吧？”
    陸昭的心像是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語氣不自覺地生硬起來：“我不清楚。雨晴姐如果想知道，可以直接去問我哥。”
    這話帶著明顯的推拒，讓電話那頭的蘇雨晴瞬間語塞。
    在陸衍的社交圖譜裏，蘇雨晴確實占據著一個相對特殊的位置，被他納入了“朋友“的範疇，他會回複她的消息，偶爾也會主動問候。
    但也就僅止於此了。
    蘇雨晴那些精心設計的暗示和迂回，在陸衍那雙冷靜透徹的眼睛麵前，幾乎無所遁形。
    他從不點破，隻會不傷和氣的溫和修正，將她的試探不著痕跡地推回安全線內。
    她確實不敢在陸衍麵前隨地大小演。
    氣氛微妙地冷了下來。
    蘇雨晴迅速調整情緒，聲音帶著輕快：“我這邊在安德森導演組裏的拍攝也很順利，就快殺青回國了。”
    她期待著陸昭興奮地追問歸期，或者熱情地表示要去接機。
    然而陸昭確實表示要去接機：“嗯，好事。航班信息發我吧，到時候我去接你。”
    語氣稀鬆平常，末了甚至還下意識地跟了一句，“落地時間別太陰間。”
    這話本身是體貼的，也符合他一貫會為她做的事。
    但蘇雨晴握著手機的手指卻微微收緊了。
    他答應了接機，可話語裏沒有了陸昭自帶的熱烈，平穩地像是在和陸衍對話。
    那句“落地時間別太陰間”，像是基於自身便利而帶著點少爺脾氣的隨口抱怨，但也是第一次……陸昭在她麵前提出了條件。
    蘇雨晴的心頭浮上不對勁的感覺。
    隻是她什麽也沒說，最後柔柔地說了聲“晚安”，最後掛斷了電話。
    聽著聽筒裏傳來的忙音，陸昭煩躁地向後倒去，任由身體砸在地板上，側頭望著鏡子裏自己的倒影，心裏亂成一團。
    電話另一端，蘇雨晴臉上的溫柔笑意在電話掛斷的瞬間蕩然無存。
    她盯著暗下去的屏幕，指甲無意識地掐進了掌心。
    “長時間不在國內，疏忽了關係的維護……”她低聲自語，聲音裏透著一絲冷意。
    她走到酒店房間巨大的落地鏡前，審視著鏡中的自己。
    那是一張足夠美麗的臉，卻讓她有一絲陌生。
    一如前世的自己，那時自己作為“小淩薇”活躍在網劇中，也算是小有所成。
    因為嚐到了甜頭，為了能更像淩薇本人，她特意去微調了眼睛的形狀，更是把能找到的關於淩薇的訪談都翻來覆去地研究，力求從形到神都更貼近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