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晴盤算著陸昭可能的反應。
    她在他麵前經營的是“為夢想發光發熱”以及“對表演懷揣赤誠”的同行者形象。
    一個熱愛演戲到骨子裏的人，突然流露出要放棄的念頭，這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件大事吧？
    就算這幾年陸昭對她不如最初熱絡，於情於理，他也總該追問一句“怎麽了”或是“發生什麽事了”。
    她已經在心裏飛快地組織好了接下來的說辭，準備順勢引出自己的困境，卻不曾想：
    “淩小姐？誰？淩薇？”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詫異，背景裏還隱約傳來車內導航的提示音，“你突然提她幹什麽？”
    蘇雨晴語塞。
    她能說因為都是憑記憶去試鏡上輩子淩薇所在的劇組，所以很害怕淩薇重回演員路，因此一直有意無意觀察著她嗎？
    據她所知，陸昭和淩薇不過是在同一個綜藝共事而已，他這反應……是不是太大了點？！
    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甚至隱隱有些後悔，為什麽要拿出來暗暗拉踩一下，打亂了她的節奏。
    好消息是，那頭陸昭也沒有深究的意思，但壞消息是，他接下來對她說的話……
    淩薇這邊，係統查到了波動的源頭，告訴她蘇雨晴給陸昭打了電話。
    淩薇豁然站起，失策了！
    那個傻麅子現在可是如日中天的頂流，他能不能給蘇雨晴塞資源另說，可他要是腦子一抽，願意配合蘇雨晴炒個緋聞……那女人豈不是能靠著這波流量直接起飛？！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淩薇腸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那天在保姆車裏，就不扇他了。
    至少……也該等這事了結了再扇。
    她一邊匆忙彎腰穿鞋，一邊急促地在腦海裏下令：“統子！快！立刻告訴我陸昭現在的位置！我必須……”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猛地拉開了房門。
    “——薇薇，陸昭現在就在……”
    係統的提示音與開門動作完全同步。
    而門口，一個穿著寬鬆快遞工服、帽簷壓得極低、口罩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眸的男人，正靜靜站在那裏。
    淩薇收勢不及，一頭撞進他懷裏。
    男人不僅沒躲，反而長臂一伸，順勢就將她攬了個結實。
    淩薇抬頭，對上那雙熟悉的眼，想也不想，條件反射般抬手——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樓道裏回蕩。
    係統這才弱弱地，把後半句話補充完整：
    “……就在門口。”
    ……
    房門“哢噠”一聲在身後合攏。
    男人反手摘掉頭上的鴨舌帽，隨手扔在鞋櫃上，露出一頭被汗水浸得微濕的黑發。
    那身灰橘色快遞工服套在他身上，非但沒掩蓋住他的身形，反而因汗濕而有些部分微微貼合，勾勒力量感的肩線輪廓。
    他拉下口罩，露出過分好看的臉，臉頰上還殘留著一點新鮮的紅痕。
    他卻渾不在意般，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打招呼”的方式，隻是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靜靜看著她，眼神裏帶著近乎溫順的專注。
    隻是他的眼中人現在沒有空理會他，淩薇正偷感很重地將房門關上，又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開玩笑，要是被狗仔拍到，她差不多就知道死字有幾種寫法了。
    陸昭：“……”
    等到如同反偵察兵一樣，將環境檢查了七七八八，淩薇才長舒一口氣問他：“頂流現在兼職送快遞了？業務挺廣的啊。”
    陸昭帶著點鬱悶：“你不搭理我。”
    “不搭理你，你就搞這套偽裝上門？”淩薇簡直要被他的邏輯氣笑，“陸昭，你現在這樣，跟那些尾隨的變態有什麽區別？”
    陸昭微微抿唇，委屈道：“我隻是想當麵把話講清楚。”
    “行啊！”淩薇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雙手環胸，“講吧。”
    送上門也好，正好省得她再想辦法去找他問蘇雨晴的事。
    說完，她朝他一揚下巴：“坐。”
    陸昭沒坐，反而朝她走近幾步，然後單膝蹲跪了下來。
    這個姿勢瞬間打破了安全距離，使得淩薇不得不稍稍向後仰去。
    同時，她的心也癢了一下。
    兩人距離極近，他領口的拉鏈不知何時又往下滑了一小截，露出更多的脖頸和那截凹陷的鎖骨，肌膚上覆著的細密汗珠，在室內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曖昧的瑩潤光澤。
    她租的是市中心的老式單元樓，沒電梯，所以他剛才是爬了六層樓跑上來的，這就出汗了？
    這麽容易出汗？那在某些情況下豈不是得換床單……
    混賬！亂想什麽呢！
    淩薇暗自唾棄了自己一下，甩甩頭試圖把亂七八糟的想法清除。
    陸昭仰著頭看她說話，這個角度讓他滾動的喉結格外清晰。
    淩薇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有點困惑地問係統，“為什麽我明明很反感他擅自親我耍流氓，但現在看他這樣子，尤其是臉上還頂著我剛扇出來的巴掌印……
    我居然會覺得他……可憐又可口？”
    係統：“因為你是個S。”
    淩薇：“……”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所以，能不能不要再對我這麽冷淡？”那頭的自我剖好像結束了，但她真的從頭到尾都沒再聽啊。
    淩薇隻好伸出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在陸昭茫然的眼神中，她惡劣地將他下巴抬了抬，迫使他的視線與自己牢牢鎖住。
    “再說一遍，”她低垂著眼，眼神裏是居高臨下的審視，宛如臨朝的女王在聽取臣下的陳情，語調慵懶卻帶著命令的口吻，“我沒聽清。”
    陸昭隻覺得被她指尖觸碰的皮膚像過了電，血液無聲地加速奔流，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啞著嗓子，無比順從地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說，從今以後，你會是我的第一順位。你不喜歡的人和事，我不會再帶到你麵前。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對我這麽冷淡？”
    嗯？這話聽著倒是順耳了不少。
    “那你的雨晴姐呢？”
    “雨晴姐……”陸昭下意識開口，隨即立刻改口，“蘇姐，她確實在我出道初期給予過幫助，這份恩情，我會用合適的方式回報。”
    他目光誠懇地望向淩薇，繼續道：“還有，三年前你跟我提過的，關於校園論壇那件事……我去查了。”
    他衝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你是對的。”
    緊接著，他聲音低沉了下去：“不過，就算你不是對的，你和她之間，我也想選你。”
    “怎麽辦呢？對你，我不想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