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隻有導航的電子音。
    突然，一聲嗤笑打破了沉默。
    “嗬。”
    淩薇眉梢都沒動一下，依舊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
    “背後罵人的時候，不是挺能說？”曲辰帶著他慣有的冷峭，“現在倒惜字如金了？”
    “偽裝得確實挺好，把我小叔那樣的人都弄得......五迷三道的，但別以為這樣會得到我的承認。”
    淩薇終於慢悠悠轉過臉，眼神裏是看傻子的憐憫：“被你這樣腦子不好使的人承認，難道是一件很光榮的事嗎？”
    曲辰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淩薇卻沒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輸出：“拙劣的監聽，甚至到現在還死不悔改，還敢在這陰陽我。”
    她上下打量他一下，語氣裏的嫌棄幾乎要溢出來，“不得不說，你這臉皮厚的，你們曲家的教育經費，是不是都拿來給你加臉皮防禦了？”
    曲辰氣息一窒：“那不是監聽，是安全審計。任何有潛在威脅的人，都必須經過評估。而且......第二次之後，我已經停止了數據采集。”
    “哦——”淩薇拖長了調子，“那我是不是該寫封感謝信，表彰您在實施非法入侵過程中表現出的高度自製力？”
    曲辰抿緊了唇，不再看她，視線直直盯著前方黑暗的道路。
    喲，說不過就閉嘴啦？
    淩薇乘勝追擊，“在你那非黑即白的腦子裏，是不是所有接近你們曲家的人都得先被你這套‘安檢係統’掃一遍？你哪來的自信，覺得全世界都惦記著算計你們？”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故作鎮定的外殼，“還是說，你根本分不清什麽是正常的社交距離，什麽是越界犯罪？”
    曲辰的下頜線繃得死緊，像是被戳中了痛處，聲音沉了下去：“你根本什麽都不懂......像你這種活在陽光下的人，怎麽會明白......”
    “喲喲喲，你~根~本~什~麽~都~不~懂~”淩薇陰陽怪氣地學了一句，隨即正色道，“停車。”
    車子立刻靠邊停下，駕駛位上的曲辰解開了車鎖。
    淩薇卻穩穩坐著：“我不下車，隻是怕再說下去，某人氣到危險駕駛。”
    “你說我不懂，怎麽，你小時候經曆過什麽不好的事？”
    曲辰猛地撇過頭，急促的呼吸泄露了他翻湧的情緒。
    淩薇看著他緊繃的側臉，自然地張開手臂，“要不要抱抱呀？我好心疼你哦~”
    曲辰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的視線不受控製地落在那張開的懷抱上，腦海中瞬間閃過不久前的畫麵：坑底月光下，她也是這樣跨坐在小叔身上，摟著對方的脖頸，親密無間，那些透過耳機傳來的、模糊卻灼熱的聲響再次衝擊著他的感官。
    羞恥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燥熱感猛地竄上頭頂，他狼狽地將頭甩開，耳根卻不受控製地漫上緋紅。
    就在他心神震蕩的這一刻，淩薇忽然收起手臂，眼底那點柔和褪去，換上熟悉的譏誚。
    “不會真以為我要抱你吧？”她輕笑，“醒醒。”
    “我一點也不在乎你，如果剛見麵時你能像個正常人，或許還能得到我的善意，可惜，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就很糟，之後更是每況愈下。”
    “我也沒有義務懂你。”
    她學著他的腔調：“我不明白？是，我確實不明白你為什麽能把窺探狂的行為合理化......”
    “我不是！”曲辰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刺痛核心的防禦性憤怒，“我隻是需要確保安全！確保沒有人能再......”他的話戛然而止，將那些黑暗的往事死死摁回心底。
    “安全？”淩薇嗤笑，“靠踐踏別人邊界得來的安全感，跟搶銀行說自己是為了經濟獨立有什麽區別？你自己聽聽，這邏輯能成立嗎？”
    曲辰緊抿著唇，臉色難看，卻找不到話反駁。
    淩薇像是失去了興趣，揮揮手：“算了，看在你小叔麵子上。沒有下次，你應該慶幸我沒追究，變態犯罪狂。”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車內蔓延。
    過了好一會兒，曲辰才聲音幹澀地開口：“你覺得，我這個很容易被發現。”
    淩薇漫不經心地替他補全：“你該不會是想問，如果你的女神白婉清發現了，或者已經發現了卻裝作不知道，你該怎麽辦吧？”
    “她不會......”他的聲音低下去，帶著動搖，“婉清姐她......很單純。”
    “單純到發現不了手機異常耗電？單純到對你這個計算機天才的格外關照毫無警覺？”淩薇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你到底是覺得她太單純，還是你寧願相信她單純，也不敢麵對她可能一直在看你像小醜一樣表演？”
    淩薇之前話，充其量隻是紮在皮肉上的刺，曲辰還能梗著脖子反駁，可剛才關於白婉清的誅心之論，是直接捅進了心窩裏。
    他整張臉血色盡褪，甚至失去了爭吵的力氣，仿佛連呼吸都變得費勁。
    “這算什麽……”他喃喃自語。
    淩薇哼笑一聲：“算你活該。”
    曲辰先前所有尖銳的防備和憤怒都消失了，他靠在駕駛座上，優越的側臉透著一股破碎感。
    過了好幾秒，密閉的車廂裏才響起他低啞的聲音，像是最後一點無力的反擊，掙紮著吐出一句：
    “你這樣......也算是偶像？”
    這話精準踩中了淩薇的雷區，本來看他備受打擊的樣子，她已準備偃旗息鼓。
    現在，算了。
    “無所謂，我不是你的偶像。”她冷聲道，“說你活該，是因為你先販劍。”
    “你因為自己遭遇不幸，就有權率先審查他人？那你幹嘛不躲去雨林當野人，非要來人類社會？”
    “人家不欠你的。”
    “你自大、愚蠢，要求別人必須有完美真心才有資格接近你——說到底，你隻愛自己，自私透頂。”
    “裝什麽救贖文男主，收起你那副可憐相。”
    淩薇利落地解開安全帶，下車，甩上車門，她打算走回去。
    臨走前，看著曲辰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額外附贈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我和你小叔那是人道主義關懷，沒有關係，你這偽婆婆的戲碼還是留給別人吧。”
    “其他的沒了，你和你那敏感肌一起吃大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