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等到回答，他心裏已經有個答案呼之欲出，那同樣清亮的嗓門，眉眼間隱隱相似的輪廓......
    李爺爺正要開口，於奶奶已經拿著個紙板回來了，手機還開著視頻通話：“到了到了，還遇上個小夥子，人特別好......”
    她把屏幕往曲辰麵前一遞，“來，這就是我孫女薇薇，她們團的隊長！”
    曲辰和屏幕上熟悉的人大眼瞪大眼。
    視頻那頭，淩薇似乎正在做最後準備，妝容已經完成，將她本就出色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精致奪目。
    化妝師正在她腦後忙碌地固定發型，而她眼周肌膚上，細碎的水晶貼片正隨著後台燈光微微閃爍，如同將星河碎鑽點綴在了眉眼之間，漂亮得甚至有些夢幻。
    她原本已經掛起了營業專用的甜美笑容，準備和奶奶口中的“熱心小夥”打個招呼：“嗨......嘎？”
    聲音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陡然變調。
    熱心小夥？
    不不不......這四個字，有哪一個能和眼前這張看了讓人手癢想邦邦給他兩拳的厭世臉聯係起來的？
    硬要說的話，恐怕隻有那個小字勉強能沾上邊？
    “說啥呢這孩子！”於奶奶的臉沒入鏡，但嗔怪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淩薇回神，才驚覺自己剛才不小心把心裏話禿嚕出來了。
    她趕緊清了清嗓子，視線對上屏幕裏曲辰那張更黑了三分的臉，迅速切換回無懈可擊的偶像式微笑，語氣禮貌又周到：
    “你好呀~我奶奶說你幫了她大忙，真是太感謝你啦！辛苦你了......”
    緊接著，她又用那刻意放軟的嗓音說道：“那個，現場聲音好吵，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拿著手機去幾個位置轉轉？我想看看現場氛圍，還有我的粉絲們。”
    於奶奶立刻說：“這點小事奶奶去就行。”
    “奶奶~”淩薇聲音更軟了，帶著點撒嬌意味，“他年輕人，比較會操作手機嘛。”
    曲辰心下了然，看氛圍是假，有話要單獨說才是真，他拿起手機：“我去就好。”
    他剛走到後方無人的陰影處，屏幕那頭的人也不再裝甜妹了，切換回那天晚上凶凶的模樣，壓低聲音質問：“你怎麽會和我奶奶在一起？”
    “湊巧。”曲辰言簡意賅。
    淩薇磨了磨後槽牙，她信是湊巧，但就是莫名火大，想了想，她發出警告：“不準趁機動我奶奶手機，裝什麽奇怪的東西！”
    曲辰：“……”他在她心裏的形象真的沒好了。
    “還有！離我奶奶遠一點！你個喪喪怪！”
    曲辰下意識頂了回去：“你管我？你奶奶喜歡我，我就不走。”
    “你走！！”
    不知為何，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曲辰心情反倒好了幾分，他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的牆上：“我就不走。你再喊，我現在就去告訴你奶奶。”
    淩薇：“......”
    個死告狀精！！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語氣認真起來：“我奶就見不得人情緒低落，你個喪喪怪在旁邊，情緒收著點，別讓她為你煩神。
    她大病才剛好。”
    曲辰聞言，不自覺地站直了，表情也正經了些，低聲反駁：“我沒喪。”
    “你這還不叫喪？眼睛往下這麽一撇，看誰都像欠你一樣！我看你這樣就想邦邦給你兩拳，你吃大份......”
    “奶奶。”曲辰直接要開啟召喚術。
    “行行行！不說了！”淩薇立刻認慫。
    曲辰看見手機畫麵晃動了一下，似乎是她被人從旁邊拉了一把，背景傳來隱約的催促聲。
    她語速飛快地交代：“跟我奶奶說，我們第五個上場！不說了，真要準備了！”
    視頻通話斷線的前一刻，還聽見她的嘟囔：
    “神特麽熱心小夥......”
    誰家偶像總是爆粗口啊，曲辰沒轍了，按熄屏幕，隻是瞬間他便愣住了。
    漆黑的手機屏誠實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樣，緊抿的唇線不知何時鬆了，清晰揚起的弧度分明是在笑。
    他居然在笑。
    曲辰本以為自己是生氣的，畢竟那天晚上，她那些毫不留情的話紮得他心頭庫庫漏風。
    可奇怪的是，剛才隔著屏幕看到她，心底卻有一絲雀躍，先前那些別扭和較勁，在這一刻顯得莫名多餘。
    他收斂心神，將手機揣回兜裏，正準備往回走，自己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小辰，我的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你會看嗎？記得給我加油哦！】
    是來自白婉清的信息。
    由於目前僅剩20支團隊，賽程調整為，在周六晚間的清河衛視，A、B兩組將先後登場，於19:30至21:40進行同步直播。
    因先前“熱度票優先選擇權”的規則已廢止，兩組出場順序由抽簽決定，A組將率先表演。
    曲辰靜靜地看著那條信息，然後平靜回複：
    【婉清姐，你加油。】
    那晚在車裏，他獨自坐了很久，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去查證，去弄明白白婉清究竟是否知曉監聽一事，是否真的在陪他演戲。
    這本該讓他坐立難安。
    但在長久的寂靜之後，他隻是感到疲憊，然後默然地發動了車子。
    算了。
    是不是故意，是不是別有目的，都無所謂了。
    確實是他先不信人在先。
    他活該的。
    疲憊之後是巨大的茫然，反而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該去哪裏。
    他發動了車子，腦海裏不受控製地閃過那張凶巴巴又鮮活無比的臉，以及她那句結束語。
    吃大份？
    怎麽會有這種滿嘴讓人吃大份的偶像！
    他因為這個念頭再次感到一陣憤懣，卻也因此驅散了少許茫然，下意識地踩下了油門。
    接下來的幾天，他心裏始終有點擰巴，那個他討厭的身影，總在不經意間竄進腦海，攪得他心煩意亂。
    而此刻，那股沒來由的煩躁竟散了大半，心頭泛起久違的輕快。
    當曲辰走回第一排時，隻見於奶奶正和幾個年輕人熱絡地聊著天。
    她打量著領頭那姑娘手裏的大型燈牌，語氣裏滿是關切：“丫頭，這麽大個燈牌，扛著多累啊！”
    那姑娘正是李今越。
    她早早入場安排應援事項，恰好遇見了拿著手繡手帕的於奶奶，一眼認出那熟悉的團名。
    得知眼前就是淩薇的奶奶，她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四舍五入，這也是她的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