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哭了？！！
    這個看誰都像對方欠他一樣的喪喪怪，被她......弄哭了？
    人設前後差距太大，導致淩薇一時間感覺有點魔幻，她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有點不知所措。
    她僵在原地，看著他就保持著那個被她按在牆上的狼狽姿勢，微微低著頭，一聲不吭，隻有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那樣子，比他平時冷著臉看人，更讓人......心裏發毛。
    啊這。
    淩薇現在有點相信他可能真的沒什麽惡意了，真要是包藏禍心，這會兒不該是帶著嘲諷的冷笑，欣賞她的憤怒嗎？
    哪會是這樣，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模樣？
    她默默地挪到休息室的桌邊，抽了幾張紙巾，又默默地遞到他麵前。
    對方把頭一扭，避開了。
    淩薇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轉到他那一邊，再次遞上紙巾。
    他又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她還轉，他還扭。
    有完沒完了！
    淩薇那點有限的耐心終於宣告耗盡，原因還沒問出來，他倒先給她拿上喬了？
    她索性伸出手，一手一邊，輕輕固定住他的臉頰，不讓他再躲閃。
    這下，她看得更清楚了。
    和他小叔不同，曲辰是狹長的丹鳳眼，眼尾弧度銳利而微微上挑，不笑或不悅時，總會自帶幾分居高臨下的盛氣淩人，仿佛多看誰一眼都是施舍。
    然而此刻，那總是上揚著顯得不好惹的眼尾，卻無力地耷拉了下來，通紅的眼眶勉強支撐著狹長的眼型，卻再也撐不起絲毫氣勢。
    眼尾和鼻尖都泛著紅，濃密的睫毛被淚水沾濕，黏連成一小簇一小簇。
    淚水不斷從那雙氤氳著水汽的眸子裏溢出，順著她手指的邊緣滑落。
    他緊抿著唇，似乎想忍住不發出聲音，卻控製不住眼淚，那張天生帶著厭世感的精致麵孔，此刻寫滿了無處安放的委屈。
    哦天。
    至於嗎？我幹啥了？
    淩薇不想承認自己良心有點隱隱作痛，於是粗魯地用紙巾在他臉上胡亂擦拭，同時粗聲粗氣地質問：“你哭什麽哭？我也沒怎麽你你就哭？你以前對我那不也......”
    再仔細一想，這哥雖然對她表情臭了點，話也帶刺，但話她全數奉還了，剛剛似乎還對他動了點粗。
    給他擦眼淚的手不由得慢了下來，淩薇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是剛剛弄疼你了嗎？”
    不應該啊，將近一米九的個頭，這點力都受不住？
    她雖然沒有繼續說，但眼裏明晃晃地寫著“好弱”。
    不想被她這麽誤解，曲辰抓住她拿著紙巾的手腕，帶著鼻音開口：“不疼。”
    “那你哭什麽？”
    “……”曲辰不想說。
    身體不疼，但剛剛被她用那種看害蟲的眼神盯著，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碾過，疼得他幾乎喘不上氣。
    他狼狽地撇過頭，聲音悶啞：“我沒有要報複你。”
    他深吸一口氣，把之前被打斷的話說了出來：“在望海嶼，我受了於奶奶她們很多照顧，隻是想......回報一下。”
    “你回報就是帶她們來這裏？”
    “因為奶奶很想你。”
    淩薇愣住了。
    曲辰站直了些，依舊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抓著她的手腕，將那隻手連同紙巾一起輕輕按在自己濕漉漉的臉頰上。
    他垂下眼，避開她的直視。
    “我第二天原本打算回去的，又遇到了你奶奶她們。她拉著我聊天，說起你......她說看著你在台上發光，特別為你驕傲，可分開後又總忍不住擔心，怕你太累，怕你像以前一邊上學一邊打好幾份工給她湊醫藥費時那樣，什麽都自己硬扛......”
    “她說那天晚上在台下看見你，是你這段時間以來，她覺得你最開心的一次。她看你好像瘦了點，偷偷在家練了你最愛吃的蜜汁豬蹄子，想給你帶來，又怕別人笑話偶像吃這個，到底還是沒敢......”
    淩薇的視線模糊了，她動了動手腕，這次輕易地抽了回來。
    “我本來想著，設置一個小程序，讓你奶奶她們抽個獎......”曲辰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算是報答她們那天晚上帶我去看演出。”
    “誰知道她們一看，都說這是新型詐騙，讓我也別點那些亂七八糟的鏈接。”
    淩薇噗嗤一下笑出聲，眼淚卻也跟著滾了下來。
    “後來......就想到了這個辦法。”他的視線落在眼前眼眶微紅的女孩身上，又一次強調，帶著點執拗，“我不會報複你。”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接下來的話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選擇說出來：“從望海嶼離開後，我......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你罵我的那些話，我找不到理由反駁。”
    “我過去從來不多管閑事，不了解就幫忙，在我看來很蠢。”他別開視線，悶聲道，“但在望海嶼，我幫了於奶奶一次，就是個意外。”
    “結果她們就......當真了。硬要拉我一起吃飯，看演出，說個不停。”
    “但奇怪的是，跟她們待在一起，我好像......沒那麽容易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所以我就想，那就試試看好了。”
    “試試看，如果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如果我試著做點別人會覺得是‘好的’事情，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
    他沒能說出更具體的期待，隻是固執地重複道：“我就是想試試。”
    淩薇半晌無言，最終輕輕開口：“我奶奶的事，謝謝。”
    她一心追夢，卻忘了家裏那個最愛她的人，也會想念，也會寂寞。
    曲辰搖了搖頭：“我是回報奶奶。”
    “但是，”淩薇抬起眼，“剛剛的事，我不會跟你道歉的，你的行為本身就很讓人誤解。”
    曲辰看著她，忽然微微傾身。
    這回輪到他伸出手指，用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嗯。”他應著，聲音低沉，“是我活該。”
    兩個人，眼睛一個比一個紅，像兩隻互相瞪視的兔子，對峙了半天。
    然後淩薇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嘟囔了一聲：“你別告訴我奶......”
    曲辰眼睫顫動，低聲回應：“好。”
    “去洗把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