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薇剛把他安頓好，轉身想回椅子那邊喘口氣，手腕卻被一隻滾燙的手抓住。
    “......別走。”曲辰的聲音因發燒而沙啞虛弱。
    “我沒走，就去那邊坐一下。”淩薇解釋。
    他卻像是聽不進去，手指收緊，近乎哀求：“別留下我一個人......”
    淩薇看著他燒得迷迷糊糊卻異常執拗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語氣不自覺地放軟：“我找個地方坐坐，我都累了一晚上了，你乖一點。”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這哄小孩般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然而，曲辰卻似乎聽進去了。
    他艱難地側過身，狹窄的行軍床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他將身體弓起來，在床沿空出了位置，然後輕輕拉了拉淩薇的手，示意她可以坐在這裏。
    手還被拽著，淩薇隻好順勢在那點空位上坐了下來。
    可她剛坐下，一條滾燙的胳膊就攬上了她的腰。
    “喂，這就過了啊。”淩薇皺眉，去扯他的胳膊。
    對方非但沒鬆，反而收緊了手臂，腦袋也貼了過來，滾燙的額頭抵著她的手臂，聲音低不可聞：“......粉絲。”
    “什麽？”
    這回聲音大了一點，帶著鼻音：“我是你的粉絲。”
    淩薇：“......那你還挺有眼光，但這個和粉絲有什麽關係？”
    曲辰手臂緊了緊，然後仰起燒得潮紅的臉看向她，眼神迷蒙卻異常認真：“粉絲福利。”
    係統在她腦海裏大驚：“這是個人才啊，這腦回路居然能跟你對上線。”
    淩薇：“......”
    她用力掰開他的手，起身走回椅子那邊坐下，趴在了桌子上。
    曲辰從她起身後，視線就一直跟隨著她，直到大概燒得實在難受，才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淩薇也累極了，迷迷糊糊間有了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壓抑的痛苦呢喃驚醒。
    抬頭看去，隻見行軍床上的曲辰蜷縮著身體，眉頭緊鎖，嘴裏正無助地喊著什麽。
    她走近些，俯身細聽：
    “別跳......別跳......”
    淩薇伸手想推醒他：“曲辰？醒醒！”
    然而，她的手剛碰到他，對方卻猛地睜開眼，那眼底還殘存著噩夢的驚懼。
    他幾乎是憑借本能，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力道大得驚人。
    淩薇掙紮：“放開！”
    他卻把頭深深埋進她的肩窩，緊接著，一股滾燙的液體灼燒般地落在了她的皮膚上。
    同時，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破碎的聲音斷斷續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淩薇感覺被抱得快要窒息，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扯了扯他的頭發：“你清醒一點！曲辰！”
    她是真的沒招了，這陰鬱小狗怎麽爆改成小哭包了？
    曲辰的身體在忽冷忽熱中顫抖，夢境光怪陸離。
    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被遺忘的日子，陰冷的房間，光線被厚重的窗簾吞噬。
    隻有保姆冷嘲的電話聲隱隱傳來：“......就是個沒人要的累贅，要不是為了錢......”
    然後是那些親戚來訪的日子，他們帶著精美的禮物，摸著他的頭說：“跟叔叔走吧，你小叔那麽忙，哪有空管你。”
    可當他真的伸手想接過玩具時，對方又會突然收回手，笑著說：“先叫爸爸，叫了就把玩具給你。”
    最後，所有的畫麵碎裂、重組，牢牢定格在那個混亂的夜晚。
    夢境以他的視角殘酷地重現：
    他站在樓下，仰頭望去，那個窗邊的身影如此單薄，多年來積累的防備本能地升起。
    他想的是：麻煩。
    他甚至沒有立刻衝上去，那個遲疑的瞬間，在他此刻的夢境裏被無限拉長、放大。
    就是這瞬間的漠然，成了此刻紮回他心髒最鋒利的一根刺。
    他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在視野裏猛地下墜。
    一股滅頂的後悔如同冰水澆頭，他拚命地想喊，想衝過去，喉嚨卻像被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他，感受到那令他安心的氣息，他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將人撈進懷裏。
    還好，還好，你沒事，你還活得好好的。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洶湧的悔意，這些天他佯裝無事，順其自然，試圖用正常的相處來掩蓋那不堪的初遇。
    見她似乎並不在意，他便也順勢以為這事能就這樣輕飄飄地翻頁，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根刺始終紮在心底，是他自己，從未真正過去。
    “對不起，當初沒有在意你可能會遭遇的危險......”
    “對不起，當初用那麽混蛋的態度對待你......”
    “對不起，在你最需要有人伸手的時候，我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嫌麻煩......”
    淚水隨著含糊不清的話滾落，但奇跡地，淩薇聽清了每一個字。
    她原本掙紮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明白他在說什麽。
    最後她靜靜地垂下手，任由對方抱著她一聲聲地道歉。
    直到他的顫抖漸漸平複，嗚咽轉為壓抑的抽氣，淩薇才輕輕拍了拍他，聲音放得極輕：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肩窩處的腦袋點了點。
    “關於我的？”
    男人輕輕“嗯”了一聲。
    這下淩薇真好奇了，“夢到我什麽了？”
    “......”對方沒有說，但把她抱的更緊了。
    好像get到了的淩薇：......晦氣！！
    “先放開我，好不好？”
    對方這才緩緩鬆了手臂，沒有完全鬆開，把她圈在懷裏，那雙被淚水洗過的通紅眼眸，一瞬不眨地盯著她，仿佛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淩薇看著他這副狼狽又執著的模樣，心頭又好氣又好笑。
    可不知怎的，聽著他一遍遍的道歉，她心裏某個角落竟軟下一小塊。
    啊！她就知道，於秀芬女士這看不得人可憐的心軟毛病，還是遺傳給她了！！
    她也沒有再掙紮，老實說，這懷抱，這體溫，像顆剛煮好的溫泉蛋，在山裏挺驅寒的。
    ......她才不是被美色誘惑了！她隻是對粉絲比較寬容而已！
    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