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淩薇裹著毯子，頭發半濕地垂在肩頭，手裏捧著熱薑湯。
    周管家滿臉歉意：“實在抱歉，淩小姐。家裏沒有合適的女士衣物，已經安排人緊急去取了，請您稍等。您的濕衣服給我，我拿去烘幹。”
    他看向淩薇身上那套臨時找來的棕色家政服，“隻是暫時要委屈您穿這個。”
    淩薇擺擺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衣服不用烘，我馬上走了。”
    她本想濕衣服直接衝回家，但看到周管家那一臉愧疚表情，考慮到對方可能會因此感到壓力甚至被責難，她還是心軟應下了這番安排。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碼數倒合身，不長不短，除了胸有點緊，腰有點鬆，其他都還好。
    舞台上穿過各式各樣的打歌服，這身家政工裝倒是頭一回體驗，感覺下一秒就有人喊她“淩媽”。
    當周管家遞過來她掉在泳池裏的墨鏡，淩薇感覺腦袋都在冒煙。
    你說好端端的，擱那裝啥啊，洋相都出大了。
    她仰起脖子，咕嚕咕嚕將剩下的薑湯一氣灌下，終於驅散了些許寒意和窘迫。
    就在這時，一個久違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裏響起：
    “薇薇，我回來……誒？這是什麽展開？馬上要玩角色扮演了？”
    她的統回來啦！！
    淩薇第一次覺得它的聲音如此悅耳動聽。
    “統～”她在心裏深情呼喚，差點熱淚盈眶。
    係統在腦海裏挺著胸脯，展示著自己的虛擬勳章，“看！”
    “好棒好棒gOOd gOOd gOOd。”淩薇此刻無心欣賞，她有更要緊的事，“統子，快，幫我看看曲明遠在哪裏？”
    係統探出去後回來：“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大概還有十分鍾到。”
    淩薇騰地站起身，將空碗往周管家手裏一塞：“謝謝，太晚了，我先走了。”
    “衣服我先借走，回頭洗幹淨還你。”
    說完轉身就要溜。
    今晚這狀況太抓馬，還是改天吧，改天她一定全副武裝，穿著戰袍來。
    係統：“誒，你現在出去，正好和曲辰撞個正著哦，他們到門口了。”
    曲辰？他......們？
    周管家隻見眼前要走的姑娘猛地刹住腳步，視線飛快一掃，毫不猶豫地閃身躲進了客廳一側。
    那裏立著個高大的多寶閣兼茶水櫃，與牆麵形成個不顯眼的夾角，正好能藏住一個人。
    她衝他比了個“噓”，幾乎同時，曲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倦意：“周叔。”
    周管家轉身。
    曲辰正走進來，肩上掛著個醉醺醺的李今朝，他皺著眉，將人卸在沙發上，揉了揉肩膀。
    李今朝癱進沙發裏，立刻開始嗚咽：“薇薇......我的薇薇轉型了......我失業了......以前還能吹是副會長，現在就是個啃老啃妹的米蟲......兄弟你說這算啥？”
    曲辰麵無表情：“算你有自知之明。”
    李今朝被噎得打了個哭嗝，隨即又去拽曲辰：“兄弟，再陪哥喝一輪，去炸個場子！”
    曲辰拍開他的手：“不去。”
    他轉向周管家，“周叔，王媽在嗎？給他弄碗醒酒湯。”
    周管家遲疑了一下，目光掠過那茶水櫃角落：“好的，我這就去叫她。”
    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躲在茶水櫃後的淩薇：“......”
    她屏住呼吸，又往裏縮了縮。
    李今朝醉眼朦朧地瞅著曲辰：“兄弟，你、你怎麽這麽淡定？看你一點、都不難過？”
    曲辰靠在沙發裏，眼皮都沒抬：“你看錯了。”
    “我都哭成這樣了！”李今朝指著自己淚汪汪的臉，“你這個當會長的......都不哭？你的心是鐵打的？”
    曲辰往後一仰，陷進柔軟的沙發靠背，望著天花板上流轉的暖光，聲音輕得像自語：“哭又有什麽用。”
    他在她麵前流的眼淚、露出的狼狽，還少嗎？
    這幾年，他們關係是近了，她會在機場人潮中一眼找到他，隔著口罩，眼睛彎起來衝他招手；會對著他打趣：“誒唷，我們的會長辛苦啦！”“爺奶的大寶貝兒！”
    親近是真的，那笑意裏有信賴，有熟稔，但也僅此而已。
    她待他的親近，始終保持在清晰的分界線上，他離那光很近，近到能感受到溫度，但那光並非獨照他一人。
    知道無望，連宣泄都顯得多餘。
    她現在在做什麽呢？
    今天官宣後，她還空降了粉絲群，溫言軟語安慰了大家好久。
    旁邊李今朝毫無章法的嗚咽和絮叨，在寂靜的客廳裏顯得格外刺耳，曲辰煩躁地擰緊眉頭。
    幹脆灌他幾杯茶，堵上嘴算了。
    他朝著放茶具的邊櫃方向走去。
    淩薇聽到腳步聲朝自己這邊逼近，全身汗毛倒豎。
    腳步聲越來越近，櫃子與牆壁之間的縫隙本就不寬，再往前兩步就能看到她。
    就在她心髒狂跳，想著幹脆主動出來算了，那腳步聲戛然而止。
    “小叔？”
    是曲明遠回來了。
    淩薇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腿都有些發軟，趕緊又往裏縮了縮。
    孫秘書跟在曲明遠身後，兩人帶著一身微涼的夜氣走了進來。
    孫秘書見到客廳裏的情形，顯然有些意外，但仍客氣地朝曲辰和李今朝點了點頭。
    原本沉浸在悲傷中的李今朝，冷不丁看見又有人進來，嚇得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嗚......我的薇薇......嗝？！”
    他努力聚焦視線，看向門口。
    為首那人身形挺拔，穿著深色大衣，臉上似有淡淡酒意，但眼神沉靜深邃，正望進客廳，目光......好像落在了自己身上？
    酒精讓李今朝膽氣陡增，卻也殘存著對眼前這位父母口中大人物的本能敬畏。
    他晃晃悠悠地想站起來，舌頭打結：“叔、叔叔好，我是曲辰的兄弟，鐵哥們！李今朝！今、今晚打擾了！”
    曲明遠的目光在李今朝臉上停了停，輕輕頷首，神情帶著倦意的溫和。
    孫秘書將手中物品妥帖放在曲明遠手邊的案幾上，轉向曲辰，低聲道：“辰少爺，領導今天也喝了些，如果家裏有醒酒茶......”
    曲辰點頭：“已經讓周叔去準備了。”
    “那就好。”孫秘書放下心，對曲明遠道，“領導，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了。”
    曲明遠“嗯”了一聲，孫秘書這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