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劍式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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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的風穿過破廟偏堂,吹得燭火微微一斜。龍吟風盤坐在地,雙目閉合,呼吸平穩,可心神卻懸在半空,落不下來。
    他眼前不斷浮現那道斜切頸側的傷口,還有青年倒下前回頭的一瞥。那一劍本該更快——若他的“風雷斷嶽”第三轉能再提前半息,或許那人就不會死。
    他睜眼,起身,取劍。
    劍未出鞘,人已走至空地。月光灑在青石板上,映出一道筆直的身影。他緩緩拔劍,動作極慢,像是怕驚動什麽。劍尖輕點地麵,隨即抬起,自第一式起,逐招演練。
    “風起於淵。”
    劍勢低平,如暗流湧動,內力自丹田緩行至肩肘,再沿臂脈推送至指尖。這一式他練了千遍,毫無滯澀。
    “雷動九霄。”
    劍鋒猛然上挑,帶起一道弧光,空氣中似有裂響。然而到了第三式“裂雲穿霄”,劍意剛提,丹田卻猛地一震,氣勁如撞石壁,驟然回衝,逼得他收勢後退半步。
    他站定,眉頭微皺。
    這已是第三次。每次至此,內息便如脫韁之馬,難以駕馭。劍式雖快,卻像孤軍深入,無後援呼應,終難持久。
    他低頭看劍,刃麵映出自己冷峻的臉。不是力不足,是節奏錯了。
    片刻後,他轉身回堂,對守在外廊的墨風道:“拿沙盤來。”
    墨風不多問,很快將沙盤抬入。龍吟風以劍尖為筆,在沙麵上劃出七道痕跡——那是七處試煉地的行軍路線。他盯著那些交錯的軌跡,忽然停在西南角一處岔口。
    那裏曾有一隊年輕弟子險些被圍殲,最後靠兩人舍身斷後才脫困。當時他下令策應部隊馳援,但因地形複雜,調度遲了三刻鍾。
    他的劍尖沿著其中一條撤退路線慢慢移動,忽然一頓。
    原來如此。
    打仗不靠一人衝鋒,而在於陣勢聯動。先鋒進,策應動,守樞穩,環環相扣,方能無懈可擊。可他的劍式呢?一味追求爆發,如同孤將突陣,縱然斬敵數人,終究會被四麵伏兵所困。
    他抬頭看向沙盤中央的要道樞紐,眼神漸亮。
    若將劍式視作一場戰局,何不也設“三陣”?
    他重新執劍,立於堂前,深吸一口氣,開始第四次演練。
    “風起於淵”依舊低斂,但這一次,他不再急於催動內力,而是讓氣息如溪流般緩緩鋪展,浸潤經絡。
    “雷動九霄”起手時,劍勢仍疾,可在即將爆發之際,他刻意壓住勁道,隻令劍鋒微顫,蓄而不發。
    待到“裂雲穿霄”,他不再強推,而是以意引氣,仿若號令前鋒出擊,同時體內真氣分作兩股:一股沿主脈直衝手腕,另一股則繞行背脊,如策應之軍悄然迂回。
    劍鋒破空,竟帶出一聲短促鳴響。
    這一次,沒有震蕩,沒有脫節。三式連貫,層層推進,如同三軍齊發,聲勢愈增。
    他又試了一遍,再一遍。
    第七遍時,劍勢已趨圓融。第八遍,手臂開始發酸,但他咬牙堅持。第九遍行至最後一轉,右臂肌肉抽搐,劍尖微偏,收勢未成,便覺氣血翻湧,不得不收劍調息。
    他靠著牆根坐下,額角滲汗,指尖仍在顫抖。
    差一點。就差最後半寸。
    這時,門被輕輕推開。
    諸葛雄站在門口,手裏端著一碗熱湯藥,沒說話,隻是走近,放在地上。
    “你昨夜布陣,步步為營,卻留一線回旋。”他終於開口,“那是活路,也是變數。”
    龍吟風沒答話,隻看著自己的劍。
    “你的劍太絕。”諸葛雄又說,“絕到不留餘地。可戰場從來不是非生即死,真正的殺招,往往藏在收手之時。”
    龍吟風閉上眼。
    他想起自己早年學劍,師父曾說過一句話:“劍出必見血,固然是勇;但劍出而能止,才是道。”
    那時他不懂,如今卻明白了。
    他再度起身,握劍在手,不再急著演練全式,而是單獨拆解最後一轉。
    前九次,他都在追求“發”的極致,恨不得一劍劈開天地。可若加上“收”呢?不隻是收回劍鋒,而是收回氣勢,收回殺意,留下一線生機,也留下反擊的餘地。
    他閉目凝神,腦海中浮現出火鱗陣的布局圖——十裏一崗,三點連燃。那不是為了盲目進攻,而是為了預警、牽製、誘敵深入。
    真正的殺機,不在最亮的烽火裏,而在熄滅之後的黑暗中。
    他睜開眼,執劍而立。
    第十次。
    “風起於淵”,緩行如水。
    “雷動九霄”,蓄勢如山。
    “裂雲穿霄”,劍光暴漲,直刺虛空,仿佛要撕裂天幕。
    就在劍勢攀至巔峰的刹那,他手腕一沉,劍鋒驟然回收半寸,同時腰身微擰,帶動全身氣勁逆旋一周,竟在收勢瞬間形成一股回旋之力。
    屋內燭火齊滅。
    黑暗降臨的一瞬,劍歸鞘。
    緊接著,燭芯複燃,火光搖曳,映照著他靜立的身影。
    他沒動,也沒有說話。
    但呼吸已穩,眼神清明。
    他知道,成了。
    這一劍,不再是孤軍奮戰的絕殺,而是統帥三軍後的從容收兵。有進有退,有攻有守,殺意藏於無形,變數生於一線。
    他盤膝坐下,將劍橫於膝前,雙手輕撫劍鞘。
    外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墨風巡哨歸來,在門外停了一下,又悄然離去。
    諸葛雄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言,轉身離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廟內隻剩他一人。
    遠處山脊上,守卒依舊盯著 horizon,弓弦繃緊,手指搭在箭尾。他忽然察覺什麽,猛地抬頭——
    北嶺上方,一隻信鷹正試圖低飛穿越,尚未靠近哨塔,便被三支響箭交叉鎖定,被迫折向墜落。
    枯草叢中,翅膀撲騰了幾下,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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