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年輕人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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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落在玉簡邊緣,那道斷裂鎖鏈與閉目之眼的刻痕泛著冷色。龍吟風的手指在上麵停了片刻,隨即翻過玉簡,不再多言。他將它輕輕放回石案中央,轉身麵向三人。
    “開始。”
    陳岩、林遠、蘇小川盤膝而坐,掌心貼於膝上,依玉簡所示調息。初陽灑在他們身上,卻照不進緊鎖的眉頭。陳岩呼吸粗重,氣息如撞鍾般起伏不定;林遠指尖微顫,內力流轉滯澀如淤河;蘇小川額角滲出細汗,忽然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線。
    龍吟風抬手,示意停下。
    “你們昨夜擋敵時,可曾想著招式?”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三人睜開眼,互視一眼,齊聲搖頭。
    “那你們想的是什麽?”
    陳岩低頭,“我隻記得不能讓敵人衝過去。”
    林遠接道:“我要替師叔守住那一側。”
    蘇小川輕聲道:“我不想再看見有人倒下,卻救不了。”
    龍吟風點頭,“此即‘心’。玉簡所載,不是招法,是把你們那一刻的心意,煉成能日日施展的劍勢。現在你們練的,不是動作,是還原那個念頭。”
    諸葛雄站在一旁,目光掃過三人,“你們上了戰場,活了下來,也立了功。可戰場上靠的是本能,傳承修的是自覺。本能會耗盡,自覺才能長久。”
    陳岩皺眉,“可我一運勁,就覺得全身繃緊,像背了一塊鐵。”
    “你是在用力,不是在用意。”諸葛雄走到石台前,從袖中取出三物——一塊寒鐵、一束幹草、一盞油燈。
    他將寒鐵放在陳岩麵前,“你守如山,但山為何不倒?因它不爭高低,不避風雨,隻是存在。你越想發力,越失其靜。”
    他又將幹草遞到林遠手中,“刀法應如風過野草,順勢而彎,借力而起。你總想著變招,反而被招式牽著走。”
    最後,他將油燈置於蘇小川身前,“你護人心切,這沒錯。可若你自己先熄了呢?心若枯竭,守何以存?”
    三人沉默。
    陳岩盯著那塊鐵,伸手去拿,剛觸到表麵,便覺一股沉墜之力直壓心頭,竟讓他手臂一沉。
    “這不是重量,是你心裏的執。”龍吟風說。
    林遠捏著幹草,試著揮動,草葉飄散,毫無力道。他皺眉,“這樣怎麽傷人?”
    “你問錯了。”諸葛雄道,“不該問如何傷人,該問如何不失位。風不傷人,卻能拔樹掀屋。你的刀,要成為那陣風。”
    蘇小川望著燈焰,閉目凝神,試圖以意引氣,控製火焰高低。可稍一集中,胸口便如被壓石,呼吸急促,指尖發涼。
    “你在逼它。”龍吟風走近,“火不怕你,怕你強求。你想護住光,就得先容得下暗。”
    他忽然抬手,拔劍。
    劍未出鞘,僅以劍尖劃出一道弧線。無聲無息間,一片落葉自空中飄過,從中裂開,切口平整如裁。
    “此劍無勁,唯意貫之。”他說,“你心中若有‘分’念,葉便兩斷。不必怒吼,不必蓄力,隻看你心裏是否清明。”
    陳岩怔住,“所以……我不是力氣不夠,是心太亂?”
    “你怕守不住,所以拚命想撐住。可真正的守,是從容。”
    諸葛雄邁步上前,雙掌輕推,掌風拂向油燈。火焰非但未滅,反而被拉長成一線金芒,映在三人臉上。
    “你能護住這一寸光,才算真正懂得守護。”他說,“力量不在爆發,在掌控。克製,才是最大的力。”
    林遠盯著那束火光,忽然起身,走向林邊。他拾起一根枯枝,模仿昨夜刀路,一遍遍揮出。起初快慢不一,動作生硬,漸漸地,他放緩節奏,不再追求速度,而是感受每一次揮動時空氣的流動。
    一次,兩次,十次。
    某一刻,他收勢停步,枯枝尖端微微震顫,仿佛有了呼吸。
    陳岩仍坐在原地,雙手撫膝,反複咀嚼“重而不爭”四字。他嚐試放鬆肩背,不再刻意鼓動內力,而是回想昨夜死守西側缺口時的狀態——那時他沒有想贏,隻想擋住。
    漸漸地,他體內氣息開始下沉,如水入深潭,躁動漸平。
    蘇小川睜眼看著燈焰,不再強行壓製心跳。他任由呼吸自然起伏,指尖輕輕搭在膝上,默默回想自己衝入毒霧救人那一刻——不是為了證明什麽,隻是因為有人在等他。
    火焰微微晃動,隨後穩定下來,光暈柔和。
    龍吟風與諸葛雄並肩而立,靜靜注視三人。
    “他們開始懂了。”諸葛雄低語。
    “隻是開始。”龍吟風目光未移,“真正的難關,不在練,而在信——信自己那一念值得堅持。”
    諸葛雄點頭,“隻要這一念不滅,哪怕走偏,也能回頭。”
    陳岩忽然站起,雙拳緊握,卻又緩緩鬆開。他走到寒鐵前,不再去碰它,隻是盤坐其側,閉目調息。這一次,氣息沉穩,如地下暗流。
    林遠回到石台,將枯枝插在地上,“我想試試,不用預判,隻跟著感覺走。”
    “那就走。”龍吟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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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遠閉眼,抬手虛握,模擬持刀。他腳步輕移,身形微傾,忽左忽右,毫無規律。有時停頓良久,有時驟然疾進。他的動作不再追求淩厲,而是尋找一種節奏——像是踩著某種看不見的節拍。
    蘇小川伸手靠近油燈,掌心朝上,試圖以意引焰。火焰微微上揚,似有回應。他屏息,指尖微動,火苗竟隨之左右輕擺。
    諸葛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心有所寄,形自隨行。”他說,“他們終於明白,武學不是外求,是內照。”
    龍吟風看著蘇小川,忽然開口:“你昨夜護的是人,現在護的是光。可若有一天,你要護的人不在了,你還守得住嗎?”
    蘇小川手指一顫,火焰劇烈晃動,幾乎熄滅。
    他沒答話,隻是重新閉眼,呼吸拉長,一點點將火焰穩住。
    陳岩睜開眼,望向遠方焦土,“我一直在想,守,到底是為了什麽。是為了不讓敵人過去,還是為了身後那些不能失去的東西?”
    “當你問出這個問題時,你就已經走在路上了。”龍吟風說。
    林遠停下動作,喘著氣,“我以前覺得變就是快,就是奇。可現在才懂,變不是躲,是適應。敵人攻左,我不必一定防右,我可以順勢讓他撲空。”
    “你能說出這話,說明你已經開始看全局。”諸葛雄道。
    三人各自靜默,或坐或立,仍在消化方才所得。
    太陽升高,石台上的影子縮短。
    龍吟風忽然道:“明日此時,我要你們做出選擇——是繼續按玉簡所錄修行,還是放棄。”
    三人齊抬頭。
    “這不是考驗忠誠。”他說,“是給你們看清自己的機會。若隻為名利而來,趁早離開。若為那一念而留,那就扛到底。”
    沒人說話。
    陳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昨夜還因緊張而發抖,如今已能穩住氣息。他知道,自己不想走。
    林遠握緊枯枝,指節泛白。他知道,自己還沒找到答案,但不願停下。
    蘇小川望著燈焰,輕聲說:“如果連這點光都護不住,以後怎麽護人?”
    龍吟風不再多言,隻點了點頭。
    諸葛雄收起油燈,將寒鐵與幹草收回袖中。
    “今日到此。”他說,“回去好好想。”
    三人起身,捧著玉簡,各自退開幾步。陳岩盤坐原地,反複回想那句話;林遠獨自走向林邊,繼續演練步伐;蘇小川靜坐燈前,指尖輕顫,仍在嚐試控焰。
    龍吟風與諸葛雄立於石台邊緣,目光沉定。
    遠處山風掠過,吹動殘旗。
    蘇小川指尖微動,火焰忽然跳起一寸,隨即回落。
    他的手還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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