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傳承的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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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小川的手指不再發抖。油燈早已燃盡,銅座冰冷,可他掌心仍貼著它,像在感受某種殘留的脈動。
    龍吟風站在石台邊緣,目光掃過三人。昨夜那場突襲之後,他們沒走,也沒說話,隻是各自回到原位,重新盤坐。陳岩守在寒鐵旁,林遠靠在斷枝邊,蘇小川依舊麵對熄滅的燈。沒有人點火,也沒有人起身離去。
    “火不在外。”龍吟風開口,聲音不高,“你們昨夜守住的,不是一盞燈,也不是一塊鐵,是一念不退。”
    諸葛雄從袖中取出三枚銅錢,輕輕放在石案上。銅麵映著晨前微光,泛出暗青色。
    “閉眼。”他說。
    三人依言合目。風穿過殘林,焦葉輕響,遠處營地傳來隱約腳步,但都被這片寂靜壓了下去。
    諸葛雄屈指一彈,一枚銅錢躍起,在空中翻轉半圈,落地無聲。片刻後,第二枚被風吹動,滾出寸許。第三枚靜止不動。
    “聽。”龍吟風道,“不是用耳,是用氣。”
    陳岩眉頭皺起。他想捕捉聲響,卻越集中越模糊。耳邊隻有心跳,胸腔震動,內息在經脈中奔走如困獸。他猛地抬手,朝左側虛抓——什麽都沒有。
    “你在找。”諸葛雄說,“不是應。”
    林遠呼吸放緩,試圖讓心沉下來。可那一句“守不住百年”還在腦子裏回蕩。他知道自己不能亂,可越是克製,思緒越像刀鋒刮骨。他忽然側身,右臂橫推,仿佛擋開一道無形攻擊。
    落空。
    蘇小川雙手平伸,掌心向上,如同托舉什麽。他的呼吸變得極細,幾乎與風同步。當第三枚銅錢被一陣微風帶起時,他鼻翼微動,脖頸一側肌肉輕輕繃緊。
    他偏頭了。毫厘之差,銅錢擦耳而過,落在肩頭,又滑下。
    睜開眼時,他沒有驚訝,也沒有欣喜,隻是看著那枚靜靜躺在地上的銅錢,低聲問:“我……躲開了?”
    龍吟風點頭:“你沒看,也沒想。是你身體先知道。”
    陳岩咬牙,再次閉目。這一次,他不再強求聽見什麽,而是讓自己鬆下來。肩膀卸力,脊背貼住石台邊緣,呼吸慢慢沉入小腹。他想起昨夜黑衣人撲來時,自己第一反應不是思考,而是伸手去攔。那時他不知道招式,也不懂章法,隻知道——不能讓他們過去。
    風動。
    銅錢跳起。
    他右手猛然抬起,掌緣斜切,動作幹脆利落,竟與空中軌跡吻合三分。
    睜眼,銅錢已在掌中。
    他低頭看著,額角汗珠滾落,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不是得意,是一種終於碰到了什麽東西的踏實。
    林遠深吸一口氣,盤膝調息。他不再抗拒那句話,反而讓它一遍遍在心裏響起。“守不住百年”——也許是真的。可如果連一天都撐不住,還談什麽百年?
    他把注意力從外界收回,落到體內。氣息由亂轉穩,漸漸下沉。當他再次感知風聲時,不再是雜亂無章,而是有了節奏。樹葉搖動一次,風便推一次銅錢;風未至,氣先覺。
    第三次彈射,他在銅錢離案瞬間就微微側身。
    “這次,”諸葛雄拾起銅錢,“你比聲音快了半息。”
    蘇小川再度閉目。他不再執著於“避”,而是試著去“感”。指尖微張,仿佛能觸到空氣流動的紋路。他回憶起昨夜護燈時的熱度,那種燙而不傷的感覺,如今化作一種內在的知覺。
    第四次,三枚銅錢同時被撥動。
    一枚直飛麵門,一枚貼地滑行,最後一枚高高躍起,在空中劃出弧線。
    陳岩聽風辨位,左腳蹬地,轉身格擋,掌風掃落第一枚;
    林遠不動身形,僅憑腰力一擰,右腿橫掃,踢飛第二枚;
    蘇小川頭未動,肩微傾,第三枚掠發而過,墜地時發出清脆一響。
    三人同時睜眼。
    沒有歡呼,也沒有對視。但他們呼吸的頻率,竟在不知不覺中趨同,一呼一吸,與山風起伏相合。
    龍吟風走到石案前,將三枚銅錢收起,放入懷中。
    “剛才那一輪,你們沒出招。”他說,“但已經用了最準的招。”
    諸葛雄從石案下取出一塊布巾,緩緩展開,露出三把短刃。刃身不過一尺,無鋒不開刃,隻作演練之用。
    “接下來,持兵。”
    陳岩接過短刃,入手沉重。這不是裝飾品,也不是演武場上的花架子,每一寸金屬都帶著實戰的冷意。
    林遠掂了掂,手腕輕轉,刃尖劃出一道弧線。他發現這兵器不適合快攻,反而講究蓄勢待發,每一動都要有根。
    蘇小川握刃時略顯生澀,但他沒有急著揮舞,而是先貼著掌心感受它的重心,再緩緩抬臂,做出最基本的防禦姿態。
    “記住,”龍吟風說,“你們現在練的,不是殺人之術,是護人之道。”
    話音未落,他突然抬手,掌風直逼蘇小川麵門。
    蘇小川本能後仰,短刃橫架,動作遲緩半拍,但終究擋了下來。
    緊接著,諸葛雄出手,一腳掃向陳岩下盤。陳岩踉蹌一步,險些跌倒,卻借勢翻身,反手將短刃抵住對方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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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遠剛穩住身形,龍吟風已欺近身側,一掌按向肩井。他來不及格擋,隻能順勢塌肩卸力,同時短刃回護胸前要害。
    三場交手,瞬息之間。
    沒人受傷,也沒人占優。但他們全都出了汗,呼吸粗重,眼神卻亮了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龍吟風退後兩步,示意暫停。
    “剛才三次進攻,我沒留情。”他說,“你們接住了,不是因為快,是因為沒逃。”
    諸葛雄點頭:“心定,則形不散。你們現在開始明白什麽叫‘以意禦身’了。”
    陳岩喘著氣,低頭看著手中短刃。他忽然蹲下,將刃尖插入地麵,雙手扶膝,閉目調息。這一次,他不再急於證明什麽,而是任由疲憊流過全身,再一點點沉澱下去。
    林遠站到石台邊緣,望著遠處霧氣籠罩的樹林。他知道敵人還會來,也許明天,也許今晚。但他不再問“能不能守住”,而是問自己——如果來了,我該擋在哪?
    蘇小川坐在原地,短刃橫放膝上。他抬起左手,指尖輕輕撫過刃身。冰冷的金屬傳來細微震感,像是回應他的呼吸。他忽然明白,守護從來不是靠拚命,而是靠清醒。
    太陽升起,霧氣漸散。
    龍吟風和諸葛雄並肩而立,看著三人各自修行的模樣,彼此對視一眼,微微頷首。
    “該加量了。”諸葛雄低聲道。
    龍吟風點頭,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倒出三粒黑色藥丸,置於石案之上。
    “服下它,今日的訓練才算真正開始。”
    陳岩睜開眼,看到藥丸時愣了一下。他知道這不是普通丹藥,而是能激發潛能、同時帶來巨大負擔的猛劑。
    他沒有猶豫,伸手取過一顆,放入口中。苦味瞬間彌漫,隨即一股熱流從小腹炸開,四肢百骸仿佛被撕扯拉伸。
    林遠緊隨其後,吞下藥丸。他臉色微變,額頭青筋浮現,卻咬牙挺住,雙膝跪地,雙手撐地,不讓身體倒下。
    蘇小川盯著最後一顆藥丸,呼吸微滯。他知道這種強度可能超出承受極限,甚至會傷及經脈。
    但他伸手拿起了它。
    放入口中,咽下。
    刹那間,體內如江河倒灌,氣血翻騰。他渾身顫抖,手指痙攣般蜷縮,短刃差點脫手。
    龍吟風走近,在他背後輕拍一掌。一股溫和內力注入,助他穩住心神。
    “撐住。”他說,“痛說明你還活著。”
    蘇小川牙關緊咬,額頭冷汗直流,雙眼卻始終睜著,死死盯著前方。
    訓練繼續。
    陳岩在石台上反複演練格擋與反擊,每一次揮刃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疼痛;
    林遠在林間穿梭,躲避無形攻擊,腳步越來越穩,節奏越來越沉;
    蘇小川盤坐原地,以短刃為引,嚐試引導體內狂暴的氣息歸入正軌。
    日頭西斜。
    三人皆已精疲力竭,衣衫濕透,嘴角滲血,卻無人停下。
    龍吟風取出水囊,遞給每人一口。
    “今晚,不會太平。”他說。
    諸葛雄望向林外,聲音低沉:“他們會再來。”
    陳岩抹去唇邊血跡,將短刃插回腰間皮鞘。
    “那就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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