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靈機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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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司徒靈就醒了。她沒動,手悄悄伸進袖中,摸了摸那撮藥渣。掌心還留著昨夜嚐過的味道,苦裏帶腥。她睜開眼,盯著草廬的門縫,外麵有腳步聲來回走動。
    她知道他們還在等。
    等她開口,等她選邊。
    可她不能選。
    也不能逃。
    她慢慢坐起,把發簪從木匣裏取出,指尖劃過暗格邊緣。紙條還在,上麵寫著“引其互咬”。她沒再看,隻將它塞回原處,起身開門。
    門外站著兩個人。
    左邊是紅衣女子,右邊是綠衣男子。兩人一動不動,像兩尊石像守著門檻。
    “你終於肯出來了。”紅衣女子開口,語氣輕快,眼神卻緊盯著她的臉,“昨夜想清楚了嗎?天欲派的大門,一直為你開著。”
    綠衣男子冷聲接道:“她昨夜夢到倒置蓮印,那是無相派的警示。她本就該歸我們。”
    司徒靈低頭看著腳前的地麵,像是被逼得無路可退。她抬起手,輕輕扶住門框,聲音低下去:“我……還沒想好。”
    “沒想好?”紅衣女子冷笑,“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想好?今日不決,明日你就別想走出這間草廬。”
    司徒靈肩膀微微一顫,像是怕了。她慢慢彎腰去提放在門口的藥籃,動作遲緩,仿佛心神不寧。
    就在她俯身的瞬間,手腕一滑,藥籃翻倒。
    藥材撒了一地。
    她慌忙蹲下收拾,紅衣女子立刻上前扶她胳膊:“小心些,別傷著自己。”
    幾乎同時,綠衣男子也伸手來幫,指尖差點碰上她的另一隻手。
    司徒靈順勢靠向紅衣女子那邊,嘴唇微動,聲音極輕:“我昨夜做了個夢……火蓮燃燒,指引我走向一處紅門。那門後有人在等我。”
    紅衣女子眼神一亮,正要說話。
    司徒靈卻又轉頭看向綠衣男子,歎了口氣:“可奇怪的是,醒來前最後一幕,是我站在一座白石門前,門上刻著一朵倒置的蓮。風一吹,花瓣全朝你這邊落了下來。”
    兩人臉色都變了。
    紅衣女子的手收得更緊:“你是說……你夢見了我派的聖火之門?”
    綠衣男子盯著她:“那你為何又提到倒置蓮印?那是隻有無相核心弟子才能見的密記!”
    司徒靈垂下眼,手指絞著衣角:“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我隻是……覺得兩邊都和我有緣。或許……我不該隻選一邊。”
    她說完,慢慢站直身子,退進屋內,輕輕關上門。
    門外靜了一瞬。
    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她背靠著門板,呼吸平穩,並未加快。她知道,這句話已經夠了。
    他們會傳信回去。
    長老們會爭論。
    一個弟子,既夢見天欲聖火,又見無相密印,還說出“不該隻選一邊”這種話——她是真有意投靠,還是在耍兩麵手段?
    誰都不敢輕易動手。
    也不敢放任不管。
    她走到床邊坐下,從褥子底下抽出碎紙,在背麵添了兩個字:“觀望”。
    寫完,她把紙折好,重新藏進發簪。
    日頭升高,草廬外的人影卻沒有散。
    反而多了兩撥人,輪流值守。
    上午,紅衣女子帶來一套深紅勁裝,說是為她準備的新衣,勸她換上試試。司徒靈接過,道謝,卻沒穿。
    中午,綠衣男子送來一本小冊子,說是入門心法,讓她先讀。司徒靈翻了幾頁,點頭稱謝,也沒收下。
    她隻是坐著,喝水,吃飯,偶爾咳嗽兩聲,顯得虛弱。
    但她的眼神始終清醒。
    下午,外麵傳來爭執聲。
    “她明顯偏向你們!”紅衣女子怒道,“昨夜她親口說夢見紅門!”
    “放屁!”綠衣男子反駁,“倒置蓮印豈是隨便能見的?她若不歸我派,就是叛宗!”
    “那就一起帶走!”另一個聲音插進來,“誰也不許獨占!”
    “誰敢動她,我就讓長老下令清查她昨夜行蹤!看看她到底去過哪裏!”
    聲音越吵越烈,最後被人喝止。
    司徒靈坐在屋裏,聽得很清楚。
    她在等。
    也在算。
    兩派互相忌憚,誰都不願對方搶先收人。可若強行爭奪,又怕激起變故。最好的辦法,就是暫時擱置,改為輪番接觸,暗中盯死。
    果不其然,傍晚時分,一名執法弟子過來宣布:
    “宗內決議,新弟子司徒靈暫不歸屬任何一派,由天欲、無相兩派共同考察三日。期間不得擅自離草廬,每日需接受兩派問話一次。”
    司徒靈低頭應下:“是。”
    門又被鎖上。
    但這一次,沒有鐵鏈聲。
    她走到窗邊,透過縫隙往外看。
    紅衣女子站在東側,綠衣男子立在西邊。兩人相隔數步,彼此不語,卻都盯著她的窗戶。
    她收回目光,盤膝坐下。
    三日考察期,聽著寬鬆,實則更嚴。
    每句話,每個動作,都會被記錄上報。
    但她不在乎。
    她要的不是自由,而是時間。
    隻要他們還在爭,她就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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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她忽然起身,走到牆角,從鞋底摳出一小塊泥。這是今早拾藥時偷偷藏下的,來自西側牆根。
    她攤開手掌,仔細看。
    泥土偏黑,帶著一點濕氣。她用指甲刮下一小粒,放進嘴裏。
    味道不對。
    比昨夜藥渣多了一絲麻感。
    她吐出來,用清水漱口,然後閉眼調息。
    片刻後,她睜開眼,眸色沉了下去。
    這土裏也有毒。
    和藥渣裏的不是同一種。
    說明什麽?
    說明毒源不止一處。
    膳房、藥園、牆根……這些地方都被動了手腳。
    而且下毒的人,手法不同。
    要麽是多人所為,要麽是同一人用了多種配方。
    她忽然想到什麽,從袖中取出昨夜剩下的藥渣,又從發簪裏拿出碎紙,鋪在地上。
    她盯著那幾個字:“兩派對峙,皆視我為己方。”
    然後寫下新的一行:“若毒出兩源,則非同謀。”
    寫完,她停頓片刻,在下麵畫了兩條線,一條標“天欲”,一條標“無相”。
    又在中間畫了個叉。
    她低聲說:“你們鬥得越狠,我越安全。”
    第二天清晨,兩派的人準時到來。
    紅衣女子帶著一名年長女修,說是派內執事,要親自問話。綠衣男子也領來一位灰袍老者,自稱無相講師。
    司徒靈被叫出門外,在空地上站定。
    四人圍成半圈,目光如釘子般釘在她身上。
    “昨晚睡得好嗎?”紅衣女子笑問。
    “還好。”她答。
    “有沒有再做夢?”灰袍老者突然開口。
    司徒靈一頓,抬頭看他:“做了。”
    眾人神色一緊。
    “我夢見一片火海,燒得天地通紅。火裏有人喊我的名字,可我看不清是誰。後來風一吹,火滅了,地上開出一朵白蓮,朝北嶺方向生長。”
    “北嶺?”紅衣女子皺眉。
    司徒靈點頭:“我不知道為什麽是那裏。但我總覺得……我和那裏有關。”
    灰袍老者眼神微動,與綠衣男子交換了個眼神。
    司徒靈低下頭:“我想知道,北嶺……是不是和合歡宗有過什麽舊事?”
    沒人回答。
    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半晌,紅衣女子幹笑一聲:“小孩子家,別想那麽多。專心修行才是正道。”
    灰袍老者也道:“夢境虛妄,不足為信。你隻需記住,入我無相,便得庇護。”
    司徒靈順從地點頭:“是。”
    問話結束,兩派人馬各自散去。
    但她看見,那灰袍老者臨走前,悄悄往地上彈了一撮粉末。
    她沒動,等人都走了,才慢慢蹲下,用指尖沾了點泥土,撚了撚。
    那粉末已經滲進去。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
    她知道,自己踩對了線。
    北嶺這兩個字,真的能讓他們緊張。
    她轉身回屋,關門之前,最後看了一眼天空。
    月亮還沒落盡,淡得像一層灰。
    她走進屋,從床底摸出一塊舊布,把今日聽到的話、看到的事,一一記下。
    寫完,她把布卷好,塞進鞋墊夾層。
    然後坐下,靜靜等待下一個訪客。
    太陽西斜時,外麵又來了人。
    這次是個陌生麵孔,穿墨綠短打,腰佩銅牌。
    他站在門口,聲音平板:“我是巡務堂的,奉命查你昨日行蹤。請說明辰時至午時,你在何處,做了何事。”
    司徒靈平靜回答:“在藥爐房送藥,之後去了石台整理藥材,再回草廬待命。”
    “有沒有接觸他人?”
    “除了當值教習,沒有。”
    “有沒有離開規定區域?”
    “沒有。”
    那人記下,轉身就走。
    司徒靈站在門內,看著他的背影。
    她認出來了。
    這個人,昨天根本不在值守名單裏。
    他是新來的。
    也是試探。
    她輕輕關門,嘴角終於浮起一絲極淡的笑。
    棋局已開。
    魚,開始咬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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