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古林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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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劍歸宗的青銅巨門在身後緩緩閉合,最後一線流淌著混沌星光的縫隙徹底消失,將那死寂、壓抑、劍煞衝霄的萬古劍塚徹底隔絕。
撲麵而來的,是截然不同的氣息。
濃鬱到化不開的生命力如同溫潤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晚風三人。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特有的清新甜香,混合著濕潤泥土的芬芳、不知名花朵的馥鬱,甚至還有某種熟透漿果的微醺氣息,絲絲縷縷,沁人心脾。這氣息如此鮮活,如此蓬勃,與劍塚那鐵鏽與死亡交織的腐朽陰寒形成了天壤之別。
然而,這濃鬱的生命力之下,卻潛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蠻荒,甚至…詭秘的躁動。
晚風足下是厚實綿軟的腐殖土層,踩上去悄無聲息。眼前,是一片難以想象的翡翠迷宮。
古木參天!樹幹之粗壯,十人合抱亦顯勉強。樹皮並非尋常的褐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深邃、近乎墨綠的色澤,表麵虯結扭曲,凹凸嶙峋,竟真的如同傳說中遠古巨龍的鱗甲,層層疊疊,覆蓋著厚厚的、濕漉漉的青苔。這些青苔並非死物,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動著極其微弱的、仿佛活物呼吸般的淡綠熒光。
抬頭望去,視線根本無法穿透那層層疊疊、遮天蔽日的巨大樹冠。粗壯得驚人的枝椏並非向上生長,而是以一種違反常理的姿態,瘋狂地扭曲、纏繞、交錯!它們在空中肆意伸展,相互勾連,竟在離地數十丈的高空,硬生生編織出了一座座巨大、繁複、形態詭異的天然門戶與懸空廊橋!這些由活著的樹木枝幹構成的“建築”,覆蓋著厚厚的藤蔓和附生植物,在幽暗的光線中投下扭曲怪誕的巨大陰影,仿佛蟄伏於林海之上的洪荒巨獸骨架。
無數粗如成人腰身的巨大藤蔓從那些“空中門戶”垂落而下,如同巨蟒懸絲,直抵地麵。藤蔓表麵同樣覆蓋著厚厚青苔,更有點點滴滴、米粒大小、散發著柔和乳白或淡藍光芒的露珠凝結其上,遠遠望去,宛如一張籠罩整個森林、閃爍著點點星光的巨大迷離蛛網。空氣異常濕潤,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水汽,凝結在發梢眉角,帶來一絲微涼。
“哇——”晚寶的小嘴張成了可愛的圓形,大眼睛裏瞬間盛滿了新奇與興奮,一路上的疲憊和劍塚的壓抑被這奇幻的景象一掃而空。她掙脫阿金的庇護,像隻歡快的小鹿,蹦跳著衝向最近的一株巨樹。那巨樹根部,生著一叢叢傘蓋巨大、形似小燈籠的奇異蘑菇,菌蓋呈現出半透明的琥珀色,內部流淌著絲絲縷縷、仿佛活水般的金紅色光暈,將周圍一小片區域都映照得朦朧夢幻。
“好漂亮的小燈籠!”晚寶忍不住伸出白嫩的手指,輕輕戳向其中最大最亮的一朵。
“丫頭別碰!”玉佩中,玉爺的意念帶著一絲急促的警告。
然而,晚晚了!
就在晚寶指尖觸碰到那“燈籠”菌蓋邊緣的刹那——
噗嗤!
那巨大的菌蓋如同受驚的含羞草,猛地向內收縮卷曲!收縮的速度快得驚人,帶起一股微弱的氣流。緊接著,收縮到極致的菌蓋中心,如同被擠壓到極限的囊泡,猛地向外一鼓!
轟!
一大蓬濃密得如同煙霧的五彩孢子雲,瞬間從菌蓋中心噴射而出!這孢子雲範圍極大,擴散極快,帶著一股濃鬱的、類似陳年花粉的甜膩香氣,劈頭蓋臉地將離得最近的晚寶,以及正警惕地跟在後麵、熔金豎瞳還在掃視四周的阿金,完全籠罩在內!
“阿嚏!”晚寶被這甜膩的香氣衝得打了個小噴嚏,小手在麵前胡亂揮舞,卻驅不散這粘稠的“彩霧”。
阿金則猛地甩動巨大的頭顱,發出一聲低沉的、帶著濃濃不適的吼聲。它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周身赤金雷紋應激性地亮起,細小的電弧在鱗甲縫隙間劈啪作響,將靠近的孢子瞬間焚滅。
彩霧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被林間濕重的空氣稀釋、沉降。
“姐姐!你看阿金!哈哈哈!”晚寶抹了抹小臉,指著阿金,突然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清脆的笑聲在寂靜的古林中顯得格外響亮。
晚風定睛一看,清冷的眸子裏也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莞爾。
隻見威風凜凜、一身赤金鱗甲如同神鐵鑄就的阿金,此刻從頭到尾,東一塊西一塊,沾滿了斑駁陸離、鮮豔奪目的彩色孢子粉!亮黃、玫紅、草綠、天藍…各種顏色毫無規律地混雜在一起,如同被頑童用劣質顏料胡亂塗抹過。尤其是它那顆猙獰威嚴的頭顱,額心正中糊了一大團金紅色,兩側臉頰一邊翠綠一邊粉紫,連那根威武的獨角尖上都點綴著幾點亮藍,配上它此刻有些懵圈又帶著點惱怒的熔金豎瞳,模樣滑稽到了極點。
“吼!”阿金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新皮膚”,喉嚨裏發出羞惱的低吼,巨大的爪子煩躁地在地上扒拉,試圖蹭掉那些頑固的彩色粉末。然而那些孢子粉似乎帶著某種粘性,又或者被它鱗甲間細小的電弧微微烤過,反而更牢固地附著其上,越蹭越是色彩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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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寶,”晚風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此地詭異,莫要亂碰。”她指尖縈繞一縷淡金氣旋,輕輕拂過晚寶的頭發和肩膀,那些沾上的彩色粉末瞬間化為虛無。
“知道啦姐姐。”晚寶吐了吐小舌頭,又好奇地看向地麵,“咦?地上也在發光!”
晚風也注意到了。腳下厚厚的腐殖層上,覆蓋著一層極其柔軟、如同天鵝絨般的奇異苔蘚地衣。這地衣呈現出深邃的墨綠色,但奇特的是,當她們的腳步落下時,落腳點周圍巴掌大的一片區域,便會亮起一圈柔和、清晰的銀白色光暈。光暈隨著腳步抬起而迅速黯淡下去。而當她們行走時,每一步落下,便在腳下點亮一個銀白光斑,光斑連成一線,如同在幽暗的林間小徑上,用腳步點亮了一串斷續的、指向某個方向的銀白腳印。
“它在指路?”晚寶興奮地看著自己腳下亮起又熄滅的銀白光斑。
“指路?恐怕未必全是。”晚風眸光微凝。她敏銳地察覺到,這發光地衣的指引並非一成不變。有時連續幾步都指向同一個方向,有時下一步的光斑卻會突兀地出現在側後方,甚至偶爾會同時亮起兩三個光斑,指向完全不同的岔路。更詭異的是,當她嚐試駐足不動,腳下的光斑明明已經黯淡,但眼角餘光卻似乎瞥見側前方不遠處,一片地衣毫無征兆地亮了一下,旋即又滅,如同無聲的誘惑。
這熒光地衣,在指引方向的同時,更像是一個精巧的陷阱,以其閃爍不定的光芒,不斷挑逗、迷惑著闖入者的方向感和心神,無聲無息地將人引向未知的歧途。
“跟著光斑走!”晚寶卻不管那麽多,小臉上滿是新奇和探險的雀躍,蹦蹦跳跳地朝著腳下最亮的那個光斑方向跑去。阿金低吼一聲,甩了甩它那色彩斑斕、如同戴了個抽象派頭套的大腦袋,邁開步子,轟隆隆地跟上,巨大的身軀碾過地麵,留下一串碩大的、散發著微弱銀光的腳印。
晚風無聲跟上,神識如同最精密的羅盤,一邊鎖定晚寶和阿金的氣息,一邊冷靜地觀察著四周環境,嚐試從樹木的紋理、苔蘚的分布、空氣中靈氣的細微流向中,剝離出那熒光地衣帶來的迷惑,尋找真正可能通往通緝令碎片氣息的路徑。
三人獸)沿著熒光地衣時隱時現、閃爍不定的指引,在這座龐大得仿佛沒有邊際的翡翠迷宮中穿行。越往深處,光線越發幽暗,隻有頭頂那些扭曲枝椏構成的“空中門戶”縫隙裏,偶爾透下幾縷慘淡的微光。四周巨大的樹木形態愈發奇詭,有的樹幹中空,形成巨大的樹洞,黑黢黢的洞口仿佛巨獸張開的嘴;有的樹根如同巨蟒般虯結盤繞,在地麵形成天然的障礙和陷阱。
那些從高空垂落的粗壯藤蔓也越來越多,如同無數垂下的巨蟒之軀,有的上麵凝結的發光露珠更多,將藤蔓本身映照得如同巨大的熒光棒。
“姐姐,上麵有橋!”晚寶指著頭頂,聲音帶著驚歎。
在她們前方數十丈的高處,幾株異常巨大、枝椏橫空交錯的古樹之間,那些扭曲的枝幹和垂下的藤蔓,竟真的在數十丈高的空中,編織出了一座簡陋卻異常穩固的天然“藤橋”!藤橋寬約丈許,由無數手腕粗細的藤蔓絞合纏繞而成,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散發熒光的苔蘚地衣,如同一條懸掛在幽暗天穹下的發光長蛇,通往未知的黑暗深處。橋身微微晃蕩,偶爾有凝結的露珠滴落,砸在下方的腐葉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吼?”阿金抬起巨大的頭顱,熔金的豎瞳警惕地打量著那座高懸的藤橋。它龐大的體型和重量,對這種懸空的“路”天然帶著不信任。
就在晚寶仰頭驚歎,晚風評估著藤橋的穩固程度和潛在風險時——
嗤啦!
一根原本靜靜垂掛在眾人右側、毫不起眼的深褐色藤蔓,毫無征兆地動了!它的速度快如閃電,尖端並非尋常藤蔓的卷須,而是驟然分裂、硬化,扭曲成一隻覆蓋著粗糙樹皮、五指尖銳如鉤的猙獰“魔爪”!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敗腥氣,撕裂空氣,悄無聲息卻又狠辣刁鑽地抓向晚寶的後心!那尖銳的指爪上,閃爍著幽綠的、顯然是劇毒的寒芒!
這偷襲來得太過突然、太過隱蔽!晚寶背對著它,毫無所覺!
“小心!”玉佩中玉爺的意念驚叫示警。
晚風清冷的眸光瞬間冰寒!她甚至沒有回頭,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真身已出現在晚寶身側!右手食中二指並攏如劍,指尖一縷淡金氣旋凝練到極致,沒有半分煙火氣,無聲無息地點向那抓來的藤蔓“魔爪”腕部關節!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隻有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利刃裁紙的“嗤”響。
那來勢洶洶、覆蓋著厚厚樹皮、堅韌遠超精鐵的藤蔓“魔爪”,在晚風指尖淡金氣旋觸及的刹那,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瞬間軟塌下去。被點中的腕部關節處,樹皮無聲崩裂,露出內裏斷裂的、如同腐朽木屑般的纖維組織,斷口光滑如鏡。那分裂出的五指魔爪無力地垂下,指尖的幽綠毒芒迅速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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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晚寶這才驚覺身後異動,小臉一白,下意識地躲到剛收回手指的晚風身後。
“吼——!!!”
阿金徹底暴怒了!它巨大的熔金豎瞳瞬間被狂暴的血色充斥!剛剛被孢子噴成花豹的憋屈,加上眼前這鬼東西竟敢偷襲晚寶,新仇舊恨瞬間點燃了它骨子裏的凶性!它甚至沒看清晚風是如何化解攻擊的,隻看到那斷裂垂下的藤蔓魔爪!
威脅!必須徹底撕碎!
它巨大的頭顱猛地轉向那根偷襲的藤蔓本體——那藤蔓正如同受驚的毒蛇般,急速向上收縮,試圖縮回頭頂那密集的枝椏陰影中去!
“給爺死!”阿金喉嚨深處爆發出毀滅性的雷火轟鳴!它甚至懶得去瞄準,巨大的嘴巴張開,一道凝練無比、隻有手臂粗細卻蘊含著恐怖高溫與毀滅能量的赤金色雷火光柱,如同燒紅的烙鐵刺入黃油,轟然噴發!
轟——!!!
赤金雷火精準地命中了那根急速回縮的藤蔓中段!沒有爆炸,隻有刺目的光芒和瞬間汽化的恐怖高溫!
嗤啦啦——!
那堅韌的藤蔓在雷火中如同脆弱的枯草,瞬間化為飛灰!雷火光柱去勢不減,狠狠貫入上方密集交錯的枝椏和垂掛的藤蔓叢中!
轟!劈啪!嘩啦啦!
赤金雷火如同投入幹草堆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它所觸及的一切!無數細小的枝椏、垂掛的藤蔓、附生的苔蘚地衣,在雷火霸道的高溫下瘋狂燃燒起來!火勢蔓延極快,濃煙滾滾,伴隨著木材爆裂的劈啪聲,無數燃燒著的碎木、藤條如同火雨般從數十丈高的空中簌簌落下!
更糟糕的是,那些被點燃的藤蔓和枝椏上,棲息著大量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翅膀上有著複雜熒光花紋的奇異飛蛾!此刻被烈火與高溫驚擾,這些原本安靜的飛蛾如同炸了鍋般,轟然四散飛起!它們的數量成千上萬,每一隻翅膀上的熒光花紋在驚恐中都亮到了極致,散發出或紅或綠或藍的強烈光芒!
霎時間,漫天流火飛濺,無數閃爍著各色刺目熒光的飛蛾如同失控的煙花般瘋狂亂竄、碰撞!赤紅的火焰、幽綠的磷光、冰藍的冷焰交織在一起,將幽暗的古林上空映照得如同末日狂歡般光怪陸離!燃燒的碎屑和受驚的飛蛾如同暴雨般砸落下來!
“哇!阿金放煙花啦!好漂亮!”晚寶仰著小臉,看著這漫天飛舞的“光雨”,大眼睛裏映滿了絢爛的色彩,不但沒有絲毫害怕,反而興奮地拍著小手跳了起來。
“煙花?放個屁的煙花!”玉佩中,玉爺的意念氣急敗壞,帶著一種抓狂的絕望,“那是‘幻磷迷心蛾’!蠢獸!你闖大禍了!它們的鱗粉帶著強烈的致幻迷魂之力,翅膀的閃光更是能惑亂心神!平時一隻都麻煩,你他娘的一把火捅了馬蜂窩!你們被盯上了!快跑!或者想辦法擋住那些鱗粉!”
仿佛為了印證玉爺的話,那些瘋狂亂舞、色彩刺目的幻磷迷心蛾在最初的混亂後,似乎受到了某種統一的指引,無數雙原本隻有微弱光芒的猩紅複眼,如同被點燃的鬼火,齊刷刷地亮了起來!成千上萬點猩紅的光芒,密密麻麻,如同地獄睜開的眼睛,瞬間鎖定了下方引發騷亂的源頭——色彩斑斕、周身還跳躍著未熄雷火電花的阿金,以及它身邊的晚風和晚寶!
嗡——!
一股無形卻異常粘稠、帶著強烈混亂與蠱惑意念的精神波動,如同海嘯般從四麵八方、從那漫天飛舞的猩紅複眼中洶湧而來!空氣似乎都變得扭曲、粘滯,耳邊仿佛響起了無數重疊混亂的囈語,眼前的光影開始晃動、分裂、重組,幻象叢生!
晚寶小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大眼睛裏露出一絲茫然和不適,下意識地抓緊了晚風的衣角。晚風眉頭微蹙,識海中那枚寒月本源印記瞬間清光大放,將侵入識海的混亂意念強行驅散、鎮壓。但那股精神衝擊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連綿不絕!
阿金更是首當其衝!它熔金的豎瞳中血絲密布,狂暴的殺意與那混亂的囈語交織在一起,讓它更加狂躁,喉嚨裏滾動著壓抑的低吼,周身的赤金雷光不受控製地再次暴漲,似乎想要再次噴吐雷火,將這片天空徹底焚盡!
“阿金!收斂心神!”晚風清冷的聲音如同冰錐刺入阿金混亂的神魂,“晚寶,閉眼,凝神!”
“姐姐…好多小星星在飛…頭有點暈…”晚寶晃了晃小腦袋,努力想集中精神,額間的碧蘿仙印青芒流轉,自發地抵抗著那強大的精神侵襲,但顯然有些吃力。
就在這精神衝擊越來越強,晚風準備強行催動道韻護住晚寶和阿金,硬闖出一條路時——
“哼!”
一聲極其輕微、卻帶著無比清晰的不悅鼻音,突然從晚寶的鼻腔裏哼了出來。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純淨意誌。如同清泉流過燥熱的沙地,如同春風吹散冬日的陰霾。
晚寶似乎隻是被那些亂飛的“小星星”吵得有點煩了,無意識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小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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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這聲無意識的輕哼,卻引發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嗡!
以晚寶嬌小的身體為中心,一道極其柔和、卻無比堅韌的淡青色光暈無聲地擴散開來,瞬間掃過方圓十丈!光暈所過之處,空氣中彌漫的致幻鱗粉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失去活性,化為肉眼難辨的塵埃飄落。那些刺目混亂、惑亂心神的各色蛾翅熒光,在接觸到這淡青光暈的刹那,如同被一層無形的濾網過濾,瞬間變得柔和、無害,再也無法幹擾心神!
更神奇的是,那些原本瘋狂飛舞、猩紅複眼鎖定目標、即將俯衝下來的幻磷迷心蛾,在接觸到這淡青光暈的刹那,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拂過。它們翅膀上狂暴閃爍的熒光瞬間平複下來,猩紅的複眼中混亂的殺意與貪婪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隨即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與順服?
如同暴怒的蜂群被蜂王的信息素安撫!
成千上萬的幻磷迷心蛾,懸停在半空,翅膀輕輕扇動,發出低沉的嗡鳴,卻不再攻擊,隻是圍繞著那淡青的光暈範圍,如同朝聖般緩緩盤旋飛舞,翅膀上各色熒光變得柔和而規律,竟在幽暗的林間投下了一片迷離而祥和的、流動的光之帷幕。
精神衝擊的潮水瞬間退去。混亂的囈語消失無蹤。
晚風識海中的壓力驟然一輕。阿金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暴戾的低吼平息,有些茫然地甩了甩頭。晚寶自己則眨了眨大眼睛,看著周圍突然變得“乖巧”的發光飛蛾,小臉上滿是驚奇:“咦?小星星們不吵了?變乖了?”
玉佩中,玉爺的意念沉默了足足三息,才用一種近乎呻吟的、帶著濃濃複雜情緒的語調響起:“…碧蘿仙體…萬靈親和…小祖宗…你真是…小祖宗啊!”
危機暫時解除,但此地絕非久留之地。漫天盤旋的迷心蛾雖然不再攻擊,但那密密麻麻的數量和閃爍的熒光,本身就是巨大的目標。頭頂燃燒的枝蔓藤條還在不斷落下,火星四濺。
“走!”晚風當機立斷,拉起晚寶的小手,沿著地麵熒光地衣亮起的方向疾行。阿金低吼一聲,邁開大步跟上,龐大的身軀撞開垂落的藤蔓,踩得地麵腐殖層深深凹陷。
三人快速穿行。然而,迷宮的詭譎遠超想象。腳下的熒光地衣指引越來越混亂,有時甚至亮起幾個方向完全相反的光斑。頭頂的枝椏藤蔓交織得更加緊密,投下的陰影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空氣越發粘稠,帶著一股壓抑的、被窺視的感覺。
“姐姐,方向好像不對…”晚寶小聲說,她額間的碧蘿仙印青芒微微閃爍,似乎在感應著什麽,“地衣在騙我們…樹爺爺們說,它壞心眼…”
晚風腳步微頓。她神識全力展開,試圖穿透層層疊疊的林木阻隔,捕捉那絲源自通緝令碎片的微弱氣息。然而,此地古木仿佛有著天然的靈性屏障,濃鬱的生命力場極大地幹擾了她的神識探查,如同陷入一片迷霧沼澤。她看向晚寶:“晚寶,你能感覺到‘樹爺爺們’指的路嗎?”
晚寶歪著小腦袋,大眼睛撲閃撲閃,似乎在認真傾聽。她伸出小手,輕輕按在旁邊一株巨樹虯結如龍鱗的樹幹上。碧蘿仙印的青芒如水波般蕩漾開,溫柔地滲入粗糙的樹皮。
嗡…嗡…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株被晚寶小手觸碰的古樹,樹幹上那些流動著微弱淡綠熒光的厚重苔蘚,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光芒驟然明亮了數倍!緊接著,這明亮的光芒如同傳染般,迅速向周圍的古樹蔓延開去!
一株,兩株,十株,百株…
短短數息之間,以晚寶為中心,方圓百丈內所有參天古木的樹幹上,那些原本隻是微弱呼吸的苔蘚熒光,如同被點燃的綠色燈帶,一條條、一片片地亮了起來!這些明亮的綠光並非雜亂無章,它們沿著樹幹的紋理、枝椏的走向,迅速勾勒、匯聚,最終在離地數丈高的樹幹表麵,清晰地形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散發著柔和而堅定光芒的綠色箭頭!
所有的箭頭,無一例外,都指向同一個方向——古林的東北方!
不僅如此,地麵那層狡猾混亂的熒光地衣,在晚寶的碧蘿仙印青芒與古樹意誌的壓製下,如同被馴服的野馬。原本閃爍不定、迷惑人心的銀白光斑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順著那綠色箭頭所指方向,地麵厚厚的腐殖層上,一條清晰、筆直、寬約丈許的路徑自發地亮了起來!路徑上的墨綠地衣散發出穩定、持續的銀白光芒,如同一條鋪設在幽暗森林中的光之坦途,直指遠方!
“哇!路亮啦!”晚寶開心地拍手,指著那條光之坦途,“樹爺爺說,沿著光走,就能出去!還說…還說…”她的小臉突然皺了起來,帶著點小委屈,學著某種低沉緩慢的語調,“…‘小祖宗,莫要再碰那些壞蘑菇,莫要再讓那莽撞的雷火崽子燒爺爺的頭發…’”
“吼?!”阿金巨大的頭顱猛地轉向晚寶,熔金的豎瞳瞪得溜圓,喉嚨裏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低吼。它聽懂了!它居然從晚寶模仿的語調裏,聽懂了那些古樹的“告狀”!“雷火崽子”?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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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看著那條由古樹意誌親自點亮、筆直通往東北方向的熒光大道,又瞥了一眼身邊色彩斑斕、正對著古樹幹瞪眼的阿金,清冷的眸子裏,一絲極淡的笑意終於如同冰河解凍,清晰地漾開。
“嗯,知道了。”她淡淡應了一聲,不知是對晚寶,還是對那些“告狀”的古樹。隨即,她牽起晚寶,毫不猶豫地踏上了那條穩定明亮的銀白路徑。
“阿金,走了。”
“吼!”阿金低吼一聲,熔金的豎瞳帶著點不服氣地瞪了一眼旁邊一株光芒最亮的古樹仿佛在說“你才崽子!”),才邁開沉重的步伐,轟隆隆地跟上。它每踏出一步,巨大的腳掌落在那銀白的光之路徑上,都引得周圍的地衣光芒微微蕩漾,如同踩在流動的星河。
沿著這條由森林本身意誌指引的“星光大道”,三人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頭頂那些扭曲的枝椏門戶和懸空藤橋依舊詭秘,卻不再構成實質威脅。空氣中那股被窺視的壓抑感也減輕了不少。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古林的景象開始變化。巨大的樹木變得稀疏了一些,但更加古老蒼勁。空氣中彌漫的水汽越發濃重,隱隱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腳下的熒光地衣路徑也變得更加寬闊明亮。
晚風的神識終於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波動——正是來自通緝令碎片!那波動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的方向與熒光路徑完全一致,就在前方不遠處!
“近了。”晚風低語,腳步加快。
阿金更是精神一振,胸口的九霄禦雷真符碎片微微震顫,熔金豎瞳緊緊盯著前方,喉嚨裏發出渴望的低鳴。
晚寶也感受到了姐姐和阿金的急切,邁著小短腿努力跟上。
穿過最後一片由數株異常粗壯、樹冠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的古木組成的區域,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寬闊的溪流出現在前方。溪水並非清澈見底,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異的、仿佛融化了翡翠般的濃稠碧色,在幽暗的光線下,水麵下似乎有無數細碎的、如同星沙般的微光緩緩流淌、沉浮,將整條溪流映照得如同流淌的星河。溪水流動間,發出極其悅耳、如同玉石碰撞的叮咚聲響,帶著一種能洗滌神魂的寧靜韻律。
溪流對麵,古林的形態再次發生變化。樹木不再高聳入雲,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如同精心雕琢過的姿態,枝幹虯結扭曲成各種抽象的符號,葉片也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空氣中彌漫的生機中,開始摻雜進一絲淡淡的、冰冷的金屬氣息。
通緝令碎片的氣息源頭,就在溪流對岸那片奇異的金屬森林深處!清晰無比!
然而,就在三人準備尋找渡溪之處時——
嘩啦!
溪流上遊數十丈外,靠近對岸的水麵猛地炸開!
一道巨大的、完全由墨綠色水草和滑膩淤泥構成的“手臂”,裹挾著腥臭的水汽和碧綠的溪水,如同潛伏的巨鱷捕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水而出!這條“手臂”粗如梁柱,表麵布滿了吸盤和滑膩的藻類,五指張開,帶著恐怖的巨力,狠狠抓向正站在溪邊一塊光滑青石上、好奇探頭探腦看著碧綠溪水的晚寶!
這襲擊比之前的藤蔓魔爪更加突然,更加勢大力沉!而且目標明確,直指晚寶!仿佛溪流中潛伏的存在,早已鎖定了這個散發著純淨生命氣息的“小祖宗”!
“晚寶!”晚風瞳孔驟縮!距離稍遠,那水草巨臂速度又太快,她身形剛動——
“吼——!!!”
一直處於高度戒備狀態的阿金,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它龐大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一道赤金與五彩斑斕交織的閃電,瞬間橫跨數丈距離,巨大的身軀以最蠻橫的姿態,狠狠撞向那條抓來的水草巨臂!
同時,它那根閃爍著雷光、沾著亮藍孢子的獨角,對準巨臂手腕關節處,狂暴地頂了上去!
轟——!!!
沉悶如擂鼓的巨響在溪邊炸開!狂暴的氣浪掀起大片碧綠的溪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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