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雷域之外，聯軍大營。
    氣氛與之前攻城掠地時的洶洶氣勢已然不同。晚寶的“萬雷化生”如同一盆冰水，澆熄了許多附庸勢力的狂熱；晚風的強勢歸來，那毫不掩飾的仙尊威壓與破陣而入的霸道，更是讓所有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原本還算協調的聯軍陣營，此刻明顯分成了幾個部分。仙律堂的三百巡天衛依舊紀律嚴明，結成的“天羅地網陣”懸浮中軍，如同磐石，但那份沉默中透出的壓力，反而讓周遭的其他勢力感到不適。以玄陰宗、烈陽穀、流沙門為首的一流勢力，雖然依舊環繞在仙律堂周圍，但彼此間的交流明顯減少，各自盤踞一方，修士們臉上少了之前的輕鬆，多了幾分凝重與警惕。而那些數量更多的二、三流勢力，則更是縮在了陣營外圍，旗幟不如先前鮮明，修士們也大多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竊竊私語聲中充滿了不安。
    “刑副掌令，如今晚風也已歸來，這九霄雷域……哦不，是新生雷域，防禦更固，士氣正盛，我等久攻不下，長此以往，恐生變故啊。”玄冥上人找到刑無赦，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抱怨。他玄陰宗之前打頭陣，損失可不小。
    炎陽真人也在一旁，聲音洪亮卻難掩焦躁：“是啊刑副掌令，仙尊那邊，可有什麽新的法旨？總不能一直在這裏幹耗著吧？咱們這麽多人，每日的靈石丹藥消耗可不是小數目。”
    刑無赦端坐在飛舟主位之上，麵容依舊古板，但眼神深處卻也藏著一絲陰鬱。他何嚐不想速戰速決？但晚風的實力超出預估，那晚寶的手段更是詭異難纏，強行攻打，代價太大。而且，萬法仙尊那邊……自從他回報了晚風歸來的消息後，便再無新的指令傳來，隻是讓他“見機行事，維持圍困”。
    這模糊的指令，讓刑無赦心中也有些沒底。難道仙尊那邊，出了什麽意料之外的變故？還是星隕仙尊等人的牽製起了效果？
    “二位道友稍安勿躁。”刑無赦壓下心中的疑慮，淡淡道，“仙尊自有安排。晚風歸來，不過徒增一困獸耳。我等隻需牢牢圍住，斷其與外界的聯係，耗其資源，待其內部生變，或仙尊另有妙計，便可一舉而下。此時貿然強攻，正中其下懷，徒增傷亡。”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玄冥和炎陽都是人老成精，哪裏聽不出其中的推諉和無力？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失望與不滿，但礙於仙律堂的威勢，也不敢再多言，隻得悻悻退下。
    待二人走後，刑無赦揮退左右，獨自一人站在舟頭，望著遠處那雷光璀璨、氣息愈發渾厚的九霄雷域，眉頭緊鎖。他手中摩挲著一枚傳訊玉符，那是與萬法仙尊直接聯係的渠道，但此刻，玉符毫無反應。
    “星隕……你到底在搞什麽鬼……”他低聲自語，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
    就在聯軍內部疑慮叢生、士氣浮動之際，九霄雷域之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驚雷殿深處，一間布滿了隔絕、靜音禁製的密室內，晚風、晚寶、玉老、淩霞婆婆，以及剛剛被王岩、李駿秘密“請”來的三個人，正聚在一起。
    這三個人，修為皆在元嬰後期到化神初期不等，穿著打扮與尋常雷域弟子無異，但神色間卻帶著一絲不同於常人的精幹與沉靜。他們並非雷域明麵上的高層，而是玉老憑借其昔日玉霄宮的人脈與資源，早在雷域建設初期，就暗中布下、直屬於晚風的情報網絡核心成員——暗雷衛的首領。
    “屬下暗雷衛甲字首領，參見宮主、主上、玉老、淩霞長老。”三人躬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氣息收斂如凡人。
    晚風抬手虛扶：“不必多禮。情況緊急，長話短說。玉老之前命你們散播的消息，效果如何？”
    甲字首領上前一步，聲音平穩而清晰：“回宮主，關於萬法仙尊可能與冥獄勾結、進行邊荒獻祭，以及仙律堂派遣刺客潛入的證據副本，已通過七條不同的隱秘渠道，在過去的十二個時辰內，擴散至仙界七大仙域超過三百個關鍵信息節點。目前反饋顯示，消息正在快速發酵，尤其在非萬法仙尊直接掌控的仙域，已引起不小震動，多家勢力開始暗中調查、求證。”
    “哦？具體說說。”晚風來了興趣。
    “例如，毗鄰玉霄仙域的‘青霖仙域’，其主宰‘青霖仙尊’已下令徹查境內所有與冥獄相關的異常空間波動。以煉器聞名的‘百煉仙域’，數個大型商會已暫停與萬法仙尊麾下幾個附屬勢力的幾筆大宗資源交易，處於觀望狀態。甚至……在仙盟內部，據我們安插的暗線匯報，已有數位常年閉關的元老被驚動，開始過問此事。”
    晚寶聽得眼睛發亮，忍不住插嘴：“也就是說，萬法老賊現在後院起火了？”
    甲字首領微微躬身：“主上可以這麽理解。雖未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但足以讓他焦頭爛額，短時間內難以全力針對我們。而且，輿論風向已開始轉變，不少中立勢力對仙盟此次行動的正統性產生了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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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得漂亮！”晚風撫掌一笑，拍了拍玉老的虛影，“玉老，您這暗棋布得，真是及時雨！”
    玉老撚須微笑，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老朽別無所長，也就是仗著以前的老臉，鋪了幾張網罷了。關鍵是宮主和寶兒你們頂住了正麵壓力，才讓這些暗處的運作有了價值。”
    淩霞婆婆也頷首道：“此乃攻心之上策。聯軍人心不齊，此消息一旦在他們內部傳開，其效果恐怕比我們正麵擊潰一支大軍更為顯著。”
    “沒錯！”晚風眼中精光一閃，“所以，下一步，就是要讓外麵那群家夥，親耳聽聽這些‘故事’！”
    她看向甲字首領：“我們之前擒獲的那個仙律堂刺客，嘴巴撬開了嗎？”
    甲字首領答道：“回宮主，玉老親自出手搜魂，已獲取其大部分記憶。此人確是仙律堂暗藏的‘影刑衛’成員，直接聽命於刑無赦，此次潛入，任務便是破壞震位樞紐，製造混亂，配合外部強攻。其記憶中，還有部分仙律堂內部的人員名單、聯絡方式以及……一些不太光彩的‘黑活’記錄。”他遞上一枚玉簡。
    晚風接過玉簡，神識一掃，臉上露出一個混合著嫌惡與興奮的表情：“喲，還真不少髒事兒！刑無赦那家夥，表麵上一副鐵麵無私的樣子，背地裏也沒少幹栽贓陷害、鏟除異己的勾當嘛！好東西，真是好東西！”
    她將玉簡拋給晚寶：“寶兒，看看，挑些‘精彩’的，讓外麵那些還在給仙律堂賣命的傻小子們聽聽，他們效忠的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晚寶接過玉簡，神識沉入，片刻後，小臉上也滿是驚訝與鄙夷，隨即嘴角彎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阿姐，我明白怎麽做了。”
    是夜，月隱星稀，正是人心浮動、警惕性最低之時。
    九霄雷域壁壘依舊光芒流轉，但在陣法力量的巧妙操控下，其對外界的聲音隔絕效果被悄然逆轉、放大。並非防禦，而是……擴音！
    首先響起的，是一個被處理過、略顯低沉卻清晰無比的男聲，如同在每個人耳邊低語：
    “諸位聯軍道友，爾等可知，為何萬法仙尊要如此急切地覆滅我九霄雷域？當真隻是為了所謂的‘違抗仙令’、‘殺害長老’？”
    這聲音來得突兀，瞬間打破了夜的寂靜，所有聯軍修士，從高高在上的刑無赦，到最底層的巡邏弟子，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非也！隻因我主晚寶，於古神隕地，撞破了他與冥獄勾結，進行慘無人道的邊荒生靈獻祭，以獲取禁忌力量的秘密！他怕事情敗露，仙尊之位不保，故欲殺我主滅口，更要毀我雷域，掩蓋罪證！”
    此言一出，聯軍陣營中頓時一片嘩然！
    “什麽？冥獄勾結？生靈獻祭？”
    “不可能吧？萬法仙尊他……”
    “我就說此事蹊蹺！仙盟為何如此大動幹戈對付一個新生勢力！”
    刑無赦臉色劇變，厲聲喝道：“妖言惑眾！休要聽信！這是雷域的詭計！”
    然而，那聲音卻不理會，繼續平靜地陳述，甚至開始引用一些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描述獻祭儀式的細節，雖未出示核心證據，但言之鑿鑿，細節豐富，由不得人不信。
    還沒等聯軍從這第一波衝擊中緩過神來，第二個“節目”又開始了。這次換了一個略帶沙啞、充滿憤懣的女聲，她以一名“僥幸逃脫的邊荒遺民”的口吻，泣血控訴萬法仙尊麾下如何屠戮她的家園，抽取生靈魂魄用於邪惡儀式，字字血淚，聞者無不動容。
    緊接著，是第三個聲音，這次的內容更加勁爆——開始揭露仙律堂，特別是刑無赦本人，是如何利用職權，羅織罪名，陷害那些不願依附萬法仙尊的正直修士，如何暗中扶持傀儡勢力，巧取豪奪資源……甚至點出了幾樁曾經轟動一時、最後不了了之的懸案，直指仙律堂便是幕後黑手！
    這些聲音，並非一味高亢斥罵，而是時而悲憤，時而冷靜，時而泣訴，真真假假，虛實結合，配合著九霄雷域那龐大陣法營造出的、仿佛來自四麵八方的“環繞立體聲”效果，如同魔音貫耳，直擊心神。
    聯軍陣營徹底亂了！
    那些附屬勢力的修士們，原本就軍心不穩，此刻聽到這些駭人聽聞的內幕，聯想到仙律堂之前派遣刺客的行徑，哪裏還能保持鎮定？質疑聲、爭吵聲、甚至與仙律堂巡天衛的衝突聲，開始在各處響起。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們是不是在助紂為虐？”
    “仙律堂竟然如此肮髒！”
    就連玄陰宗、烈陽穀等一流勢力的弟子，也難免人心浮動，看向仙律堂方向的目光充滿了懷疑與疏離。玄冥上人和炎陽真人等人，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們或許知道一些內情，或許不知道，但此刻，他們都意識到，這仗，恐怕是打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就算贏了，他們的宗門恐怕也要背上千古罵名！
    刑無赦氣得渾身發抖，連連下令試圖壓製騷動，封鎖聲音，但那些聲音無孔不入，直接作用於神魂感知，如何封鎖？他幾次想強行出手攻擊雷域壁壘，打斷這“輿論攻擊”，但看到麾下巡天衛那雖然依舊肅立、眼神卻已不再純粹堅定的模樣，再看看周圍幾乎失控的聯軍陣營，他舉起的手，最終還是無力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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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完了。軍心已散，士氣已崩。這九霄雷域，僅憑這殺人誅心的一招，便已近乎不戰而屈人之兵！
    九霄雷域內，驚雷殿觀星台上。
    晚風、晚寶和玉老等人，透過水鏡術法，看著外界聯軍那一片混亂、幾近炸營的景象，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怎麽樣，阿姐，我這‘廣播’效果不錯吧？”晚寶笑嘻嘻地邀功，她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和玉老一起琢磨出用陣法這麽玩。
    “何止不錯，簡直是缺德帶冒煙！”晚風哈哈大笑，用力揉了揉晚寶的頭發，“不過，阿姐喜歡！看刑無赦那張老臉，都快綠成靈植了！”
    玉老撫須笑道：“暗棋已落，輿論已成。經此一夜，聯軍不攻自破矣。即便刑無赦還能勉強維持建製，也絕無可能再組織起有效的進攻了。我等，隻需靜待其散即可。”
    淩霞婆婆也微笑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此役之後，九霄之名，當真正深入人心。”
    果然，如同玉老所預料，接下來的兩日，聯軍陣營雖未立刻散去，卻也徹底陷入了停滯和內耗之中。不斷有小股附屬勢力不告而別，悄然撤離。留下的也是矛盾重重，爭吵不斷。仙律堂的三百巡天衛，如同孤島般被孤立在中央，刑無赦數次試圖整頓，卻收效甚微。
    萬法仙尊那邊，依舊沒有任何新的指令傳來，仿佛默認了此次行動的失敗。
    第三日清晨，當第一縷星光照耀在九霄雷域的壁壘上時，外圍虛空中，那原本密密麻麻的聯軍陣營，已然十去七八，隻剩下仙律堂和少數幾家與萬法仙尊捆綁極深的死忠勢力，還勉強維持著圍困的態勢，但那份蕭索與頹敗，與數日前的洶洶氣勢已是天壤之別。
    九霄雷域，未動一兵一卒，僅憑暗棋落定與攻心之計，便已化解了這場傾覆之危。
    然而，晚風和晚寶都清楚，與萬法仙尊的恩怨，遠遠未到結束的時候。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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