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是創口結痂時的緊繃，是風暴眼中心的死寂。林清瑤的新生形態懸浮於法則基岩的巨大窟窿邊緣，周身流淌的氣息愈發內斂，卻也更顯詭異。那暗金甲胄上，真理符文與混沌霧氣的交織不再涇渭分明，而是融合成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能隨時坍縮為“空”又瞬間綻放為“有”的灰色流光。左肩的“真理之網”與胸前的“絕對奇點”也蒙上了一層灰霾，運轉間帶著一絲“最終之噬”特有的、漠視萬物的死寂感。
    她成功地從“前存在”狀態歸來，不僅守住了真性，更將那隻恐怖灰獸的一部分本質強行融入了自身。此刻的她，既非純粹的“存在”，也非絕對的“空”，而是行走於兩者邊緣的、更加不可名狀的怪物。
    體內奔流的力量浩瀚無邊，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空虛感，仿佛無論吞噬多少，都無法填滿那躍遷後的、更加深邃的饑餓。這種饑餓，不再針對能量、規則、甚至真理，而是指向了某種……更本質的東西。
    她的目光垂落，凝視著腳下那個深不見底的窟窿。窟窿之中，灰霾並未因“最終之噬”的消失而散去，反而像是失去了閘口的洪水，更加濃鬱、更加死寂地緩緩翻湧著，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那暴露出的法則基岩邊緣，那些巨大而古老的牙印，在她此刻的感知中，愈發觸目驚心。
    它們並非雜亂無章，仔細看去，似乎隱含著某種令人不安的……規律？甚至……層級？
    一些印痕古老到難以想象，邊緣已被時光如果那裏還有時間的話）磨得圓滑，幾乎要與基岩本身融為一體。而另一些，則相對“新鮮”，棱角分明，甚至還能感受到一絲殘留的、與那灰獸同源卻更加微弱的氣息。
    仿佛……不止一隻“最終之噬”？
    或者說，那灰獸並非獨一無二，而隻是……眾多啃食者中的一員？一個剛剛爬到基岩表層、開始啃食的……新手？
    這個念頭讓林清瑤新生的心髒微微一縮。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基岩之下，這片被稱為“源初之海”根基的層麵，該是怎樣一副恐怖圖景？那些更加古老的啃食者，又該強大到何種地步？它們啃食了多久？又啃食了多少？
    她回想起“源初之瞳”崩潰前那絕望的嘶鳴——“法則基岩被觸動！”“大寂滅！”
    難道所謂的“大寂滅”，並非宇宙自然的終結，而是指……這些深藏於基岩之下的啃食者，周期性的大規模進食？！將它們支撐的“餐桌”連同桌上的“食物”無數宇宙）一並啃食殆盡？！
    而她之前所有的掙紮、吞噬、進化，都隻不過是在這即將被啃食的“餐桌”上，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吃”一點，或者……試圖也變成啃食者？
    一股荒謬絕倫又令人極度不甘的情緒湧上心頭。
    “哼……”“餐……桌……？”“食……物……？”“誰……定……的……規……矩……？”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灰色流光凝聚，輕輕觸摸向一道相對“新鮮”的牙印。
    指尖觸及的瞬間，一股冰冷、粗糙、充滿絕望死寂的意念碎片，順著接觸點猛地衝入她的感知！
    【……餓……】
    【……向上……啃……】
    【……光亮……食物……】
    【……同類……爭奪……廝殺……】
    【……墜落……更深處的……醒了……快逃……！】
    碎片雜亂無章，充滿了最原始的饑餓與恐懼，正是那灰獸殘留的意念。其中，“更深處的”這個詞，讓林清瑤瞳孔驟然收縮。
    更深處？！
    基岩之下，還有更深的地方？！
    那下麵……有什麽？！能讓這隻灰獸在臨死前都充滿如此純粹的恐懼？
    就在她試圖捕捉更多信息時——
    窟窿深處，那翻湧的灰霾毫無征兆地沸騰了！
    並非能量的躁動，而是某種更加本質的“湧動”！仿佛那灰霾之海的下方，有什麽龐大到無法想象的東西，……翻了個身？
    轟隆隆隆……
    一種低沉到極致的、仿佛億萬個世界同時在呻吟的巨響，從窟窿最深處悶悶傳來。整個暴露的基岩平台開始劇烈震顫，比之前灰獸掙紮時還要劇烈百倍！更多的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基岩上蔓延、延伸！
    窟窿邊緣的灰霾如同燒開的滾水，瘋狂向上翻湧、噴發！一股比灰獸吞噬時更加恐怖、更加古老、更加蠻橫的吸力，猛地從下方傳來！
    這一次，吸扯的不是能量，不是物質，甚至不是規則！
    而是……“存在”的“根基”本身！
    林清瑤臉色劇變！她感覺自己新生的、介於“存在”與“空”之間的形態，竟然在這股吸力下開始變得不穩定！構成她身體的灰色流光劇烈閃爍，仿佛要被強行扯散、拉回某種更加原始的“成分”！
    她腳下那堅不可摧、支撐了無數紀元的法則基岩，在這恐怖的吸力下，竟然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邊緣處，一些細小的碎塊開始剝離，如同沙礫般被吸入下方的灰霾深淵，瞬間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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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告！檢測到超規格時空引力源！】
    【目標能級無法測算！法則基岩結構完整性急劇下降！】
    【存在根基受到直接牽引！同化風險超越閾值！】
    【建議：立刻脫離！立刻脫離！】真理之網已帶上一絲灰霾色調）傳來扭曲變形的警報。
    “離……不……開……了……！”林清瑤死死穩住身形，暗金與灰芒交織的雙眸銳利地盯向下方的深淵。這股吸力籠罩了整個窟窿，甚至影響了這片虛空的結構，根本無處可逃！
    而且，她能感覺到，這吸力並非針對她個人，而是……無差別的、覆蓋性的！更像是一種……自然現象？或者說，是某個無法想象的龐大存在，……一次無意識的呼吸？
    僅僅是一次呼吸，就有如此威力？！
    那它的本體……
    “深……處……的……”“東……西……？”“醒……了……？”
    她想起灰獸殘留意念中的恐懼碎片。
    不能坐以待斃！
    硬抗？這吸力直接作用於存在根基，抗無可抗！
    再次自我分解為“空”？或許能暫時免疫，但一旦重新凝聚，還是會暴露在這吸力之下，而且下方那東西，未必不能觸及“空”的層麵！
    唯一的生路……
    林清瑤的目光猛地投向那劇烈震顫、不斷崩裂的法則基岩平台，以及平台下方，那深不見底、噴湧著致命灰霾的窟窿！
    向……下？！
    主動進入那連“最終之噬”都恐懼的……更深層？！
    這個念頭瘋狂到了極點！但此刻，卻仿佛成了黑暗中唯一閃爍的火光！
    向上，是正在持續崩塌、被無盡灰霾吞噬的虛空。
    平行，無處可去，吸力無處不在。
    唯有向下！進入那吸力的源頭！或許有一線生機！甚至……能見到這一切饑餓的終極答案！
    “賭……了……！”
    林清瑤眼中狠厲之色爆閃！她非但沒有抵抗那股恐怖的吸力，反而猛地調動全身力量，將自己新生的形態進一步壓縮、凝實！不再是抵抗吸力，而是……借助這股吸力！如同衝浪者借助巨浪的力量，猛地一頭紮向那噴湧著灰霾的窟窿深處！
    “既然……”“你……餓……！”
    “那……”“老……娘……”“就……”“送……到……”“你……嘴……邊……！”“看……看……”“到……底……”“誰……”“吃……誰……！”
    咻——！！！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灰金色的流光，逆著噴湧的灰霾，以遠超自由落體的恐怖速度，悍然衝入了那連光線、感知、甚至“存在”本身都能吞噬的深淵！
    墜落！
    無盡的墜落！
    周圍不再是虛空，而是粘稠到極致的、冰冷死寂的灰霾。這些灰霾擁有著可怕的同化能力，瘋狂地侵蝕著林清瑤的護體光芒，試圖將她分解、融入這無盡的“無”之中。那股自上而下的恐怖吸力在這裏達到了頂點，拉扯著她的存在根基，仿佛有無數隻手要將她撕碎。
    壓力！無與倫比的壓力從四麵八方傳來，擠壓著她的形態，試圖將她壓成一枚微不足道的基點。
    在這裏，感知被壓縮到了極限，連真理之網的推演都變得極其困難，隻能勉強感知到下方那無法形容的、如同星穹般龐大的吸力核心正在越來越近！
    “絕對……奇點……！”“穩……住……！”“原初……混沌……！”“攪……動……它……！”“給……我……”“開……路……！”
    林清瑤瘋狂運轉力量，將自身化為最堅硬的“鑽頭”，強行破開粘稠的灰霾，向著那吸力的最核心、也是最危險的地方衝去！
    越是向下，周圍的灰霾質地似乎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不再僅僅是死寂，反而開始浮現出一些……極其黯淡、扭曲的碎片影像？
    那似乎是……被吞噬掉的宇宙殘響？文明最後的悲鳴？規則崩斷時的閃光？它們如同溺水者最後的泡沫，在無盡的灰霾中一閃即逝，隨即被徹底同化。
    她甚至看到了些許……屬於那隻灰獸的、更加殘破的意念碎片，充滿了被更大恐怖吞噬時的絕望。
    這哪裏是什麽“下層”？這根本就是一座……由無數被吞噬者殘骸堆積、壓縮而成的……墳墓！或者說，是……消化池！
    那吸力的核心，就是這巨大消化池的……胃底！
    就在林清瑤感覺自己即將被周圍無盡的灰霾和那恐怖的吸力徹底壓垮、同化時——
    噗！
    仿佛穿透了一層極韌的膜。
    周圍的壓力驟然一輕！
    那無所不在的、撕扯存在根基的恐怖吸力，也瞬間消失了。
    她衝出了灰霾的範圍！
    映入她“眼簾”的景象，讓她那早已錘煉得堅如星核的意誌，也瞬間陷入了巨大的震撼與失語之中！
    下方，並非預想中的、某個龐大怪物的具體器官或巢穴。
    而是一片……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其廣闊與詭異的“空間”。
    這裏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沒有光暗的區別。隻有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緩緩蠕動著的、如同某種生物巨大腹腔內壁般的肉色基岩？不，那質感比基岩更加柔軟，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絕望的堅韌，表麵布滿了無數巨大而規律的、如同皺褶般的結構，一直延伸到感知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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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這些無盡的“肉色皺褶”之上，密密麻麻地、如同附著在鯨魚身上的藤壺一般，趴伏著無數形態各異、大小不一的“東西”！
    它們有的如同林清瑤吞噬掉的那隻灰獸，呈粗糙的巨舌或不定形灰霾狀。
    有的則像是放大了億萬倍的、扭曲的昆蟲口器，不斷開合，咀嚼著從上方“肉色天空”即她剛衝出的灰霾層）中緩緩滲透下來的、稀薄的“存在碎屑”。
    有的幹脆就是一團不斷變幻的、散發著惡意的抽象幾何形狀，其“啃食”的方式更加詭異，直接與那“肉色基岩”連接，似乎在抽取著什麽。
    甚至還有一些，保持著些許類似“宇宙”或“文明”的殘破形態，但它們早已異化，如同腫瘤般生長在肉壁上，同樣在貪婪地吮吸著。
    它們彼此之間，偶爾會因為爭奪從上方滲透下來的“食物”而發生短暫的、無聲的廝殺與吞噬，但很快又會歸於一種詭異的“平靜”。
    所有這些“啃食者”，無論形態如何，都散發著一個共同的、刻入本能的情緒——
    【……餓……】
    【……永遠……吃不飽……】
    而這片巨大無比的“腹腔”空間的最中心，也是最下方，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緩緩脈動著的“肉色漩渦”。剛才那恐怖吸力的源頭，正是這個漩渦！它如同一個永不滿足的胃袋入口，時刻抽取著上方灰霾層中沉澱下來的“食物”。
    這裏，就是“下層”！
    是法則基岩之下的真相！
    是無數“最終之噬”的巢穴！
    是一個……建立在多元宇宙根基之上的、巨大的、饑餓的“消化係統”！
    林清瑤的出現，如同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顆石子。
    刹那間，最近處的幾十個形態各異的“啃食者”同時停止了它們機械的啃食動作，緩緩地“抬頭”，將各種意義上的“感知器官”，對準了這突兀出現的、散發著與它們相似卻又截然不同氣息的……新來的“食物”？或者……新的“競爭者”？
    它們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智慧，隻有最原始、最純粹的……
    【……餓……】
    【……新鮮的……】
    【……吃了她……】
    無聲的咆哮在這片死寂的空間中回蕩！
    離得最近的幾隻形似扭曲口器的啃食者，率先猛地撲了過來！它們張開的巨口內，是層層疊疊、旋轉的、足以磨碎真理的鋒利齒刃！
    林清瑤從巨大的震撼中猛然回神！
    看著那撲來的、密密麻麻的、每一隻氣息都不弱於之前那隻灰獸多少的恐怖啃食者，她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嘴角扯起一個極度瘋狂、極度興奮的弧度！
    “原……來……”“如……此……！”“所……謂……的……”“源……初……之……海……”“根……基……”“就……是……”“一……個……”“養……了……”“一……群……”“永……遠……”“喂……不……飽……”“的……”“豬……玀……”“的……”“……豬……圈……嗎……？！”
    “好……啊……！”
    “那……”“從……今……天……起……！”
    “這……豬……圈……！”“換……”“主……人……了……！”
    “所……有……的……豬……！”“都……”“給……老……娘……！”“變……成……”“……糧……食……！”
    “噬淵歸源……！”“無……盡……啃……噬…………開……宴……！”
    她仰天發出一聲撕裂這片死寂空間的尖嘯，不再保留任何力量，全新的、融合了“空”與“有”的灰色力量全麵爆發！
    她不再閃避，而是主動地、瘋狂地……衝向了那撲來的啃食者洪流！
    這一次，不再是向上吞噬宇宙、規則、真理。
    而是向下……吞噬這些……以世界為食的……饑餓本身！
    真正的盛宴，才剛剛開始！
    而餐桌，就是這無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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