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從汙血中睜開的眼睛，冰冷、怨毒、充滿了純粹的惡意，死死地鎖定在林晏身上。沒有瞳孔，沒有眼白，隻有一片翻滾的、如同濃縮了所有汙穢的暗紅。
    “守視者”！
    父親手劄上那最後一行警告如同冰水澆頭，讓林晏瞬間通體冰涼！任何能量波動都可能驚醒它！而他剛才情緒激動翻閱手劄，靈犀青丹和鎮淵令的微弱波動，顯然已經將其驚動！
    幾乎在那隻眼睛睜開的同一瞬間——
    噗！噗！噗！
    周圍的汙冰壁上，接二連三地滲出更多的暗紅粘液，一隻又一隻完全相同的汙血之眼驟然睜開！短短數息之間，上下左右，目光所及之處，足足睜開了數十隻這樣的眼睛！
    它們齊刷刷地“盯”著林晏，無形的、令人窒息的惡意如同實質的蛛網，瞬間收緊，將他牢牢包裹！
    林晏隻覺得頭皮炸開，神魂仿佛被無數冰冷的針尖刺穿，意識都出現了一瞬間的模糊！懷中的鎮淵令爆發出激烈的灼熱和震顫，拚命抵抗著這股恐怖的精神侵蝕！
    不能坐以待斃！
    林晏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將父親的手劄塞入懷中，同時身體向後急退，手中的“無鋒”劍鞘帶著殘存的全部靈犀青丹之力，狠狠斬向離他最近的那灘汙血和眼睛！
    劍氣寒光閃過！
    那灘汙血被淩厲的寒氣瞬間凍結、崩碎，連同那隻眼睛也化作了黑色的冰渣。
    然而，根本無用！
    被斬碎的眼睛所在之處，更多的汙血瞬間從冰壁深處湧出，眨眼間又凝聚成一隻新的、甚至更大的眼睛！而其他所有的眼睛，同時眨動了一下！
    嗡！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精神衝擊，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林晏的識海！
    “噗——！”
    林晏再也忍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眼前一黑，耳鼻之中都有溫熱的液體流出，神魂劇痛欲裂，險些直接昏死過去！他踉蹌著後退，撞在冰冷的祭壇殘骸上，才勉強沒有倒下。
    背上的蘇辭也受到了波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眉心和脖頸的紋路再次瘋狂閃爍，那隻緊閉的深紫色右眼眼皮劇烈跳動，仿佛隨時會再次睜開！
    不行！絕對不能讓蘇辭在這個時候力量暴走！否則兩人必死無疑！
    這些守視者的攻擊直接針對靈魂，物理攻擊無效，能量攻擊反而會刺激它們變得更強！必須立刻離開這裏！
    林晏強忍著神魂欲碎的痛苦，目光急速掃視，尋找生機。父親的手劄！父親既然在此觀測，必然留有後手！
    他強撐著再次掏出手劄，無視了那些眼睛帶來的恐怖壓力，瘋狂地翻閱著最後幾頁。
    有了！
    在一頁記錄某種隱匿符文的角落，父親用極小的字跡潦草地寫著：
    “……守視之眼，感知生靈魂火與能量波動……唯極靜、極寒、同化於穢，或可暫避……東北角三丈處，冰壁有異，其後或有一隙……”
    極靜？極寒？同化於穢？
    林晏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這些眼睛是通過感知靈魂和能量波動來鎖定目標的！想要避開它們，要麽徹底收斂所有氣息，變得如同死物；要麽……讓自己散發的波動，變得和周圍的黑潮汙穢一模一樣！
    第一個方法他做不到，靈犀青丹和鎮淵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純淨能量的源頭。那就隻剩下第二個方法——偽裝！
    而父親提到了東北角冰壁有異！
    林晏猛地抬頭，看向洞窟東北方向。那裏果然有一片區域的冰壁顏色更加深沉，似乎隱隱有什麽東西在後麵。
    他不再猶豫，咬緊牙關，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
    他不再試圖用靈犀青丹抵抗那股精神侵蝕，反而強行逆轉功法，將最後一絲殘存的青丹寒氣，不再用於防護，而是猛地注入懷中那本父親的手劄之中！
    手劄上，那些父親繪製觀測符文時殘留的、極其微弱的黑潮氣息，被這股同源卻逆向的寒氣一激，瞬間活躍了起來！
    同時，他一把扯開自己右胸早已被鮮血浸透的包紮，將那些蘊含著自身生機和微弱黑潮詛咒的汙血，胡亂地塗抹在自己和蘇辭的身上、臉上！
    頓時，兩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變得極其混亂而汙濁——既有林晏自身的生機和靈犀青丹的微弱波動，又有蘇辭體內潛伏的陰蝕之力，更有手劄上殘留的觀測氣息和鮮血帶來的詛咒與死氣！
    這無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一個控製不好，就可能假戲真做，真的被黑潮徹底汙染！
    效果立竿見影！
    周圍那數十隻死死盯著他們的守視之眼，動作齊齊一滯！它們眼中翻滾的惡意出現了明顯的困惑和遲疑，仿佛失去了明確的目標，開始有些混亂地四處“張望”，那恐怖的精神壓力也隨之減弱了大半！
    就是現在！
    林晏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背著蘇辭，用盡最後的氣力，如同撲食的獵豹般，猛地衝向東北角的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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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衝到的瞬間，那麵顏色深沉的冰壁果然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極其隱蔽的裂縫！裂縫之後，是一條更加狹窄、向下傾斜的黑暗通道，一股更加陰冷、卻似乎少了些汙穢的氣息從深處傳來。
    林晏毫不猶豫，立刻鑽了進去！
    就在他身體完全沒入裂縫的刹那，那些困惑的守視之眼似乎終於再次鎖定了目標，更加狂暴的精神衝擊轟然而至，狠狠撞在冰壁之上！
    轟！
    整麵冰壁劇烈震顫，裂縫入口處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蠕動的暗紅色汙冰，徹底封死了出口！
    但終究是晚了一步。
    林晏背著蘇辭，沿著陡峭狹窄的通道向下滑行了十餘丈，才重重摔落在堅實的地麵上。
    噗通！
    他再次噴出一口淤血，眼前陣陣發黑，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右胸的傷口更是痛得幾乎失去知覺。靈犀青丹徹底枯竭，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覺得困難。
    但他不敢昏迷，強撐著坐起身，警惕地打量四周。
    這裏似乎是一個小小的、天然形成的冰室，比上麵的汙穢回廊要幹淨許多，雖然依舊寒冷，但空氣中那種令人作嘔的汙穢氣息淡薄了很多，反而有一種淡淡的、類似礦物的清冷味道。
    冰室中央，有一口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小小泉眼，泉眼早已幹涸，底部隻剩下一些白色的結晶粉末。
    而在泉眼旁邊，竟然擺放著一些簡陋的生活痕跡——一個用獸皮鋪成的簡陋地鋪，一個早已熄滅的石製小火盆，火盆裏還有少許灰燼。牆壁上，甚至刻著幾行已經有些模糊的字跡。
    這裏……似乎有人在此短暫居住過？！
    林晏的心猛地一跳，掙紮著爬到牆邊，借著冰壁微弱的反光，辨認著那些字跡。
    字跡蒼勁有力，正是父親的筆跡！
    “青桓暫棲於此。守視頻仍，唯有此地氣息特異，可稍阻其窺探，然亦不可久留。”
    “觀測略有小得，‘微縮循環’之想漸趨成熟，然‘炎君遺澤’難覓，‘陰蝕本源’抽取之法亦凶險萬分，還需斟酌。”
    “地脈異動愈劇，‘核心’蘇醒之兆已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完成……”
    字跡到這裏戛然而止，似乎書寫者被突然打斷。
    林晏看著這些字跡，仿佛看到了父親當年獨自一人在這絕地之中，一邊躲避著恐怖的守視者，一邊爭分奪秒地進行研究，那種孤獨、緊迫與堅韌，讓他鼻尖發酸。
    父親最終完成了推演，但卻沒能親自實施，是因為時間不夠？還是遭遇了不測？
    他將目光投向那口幹涸的泉眼。父親說此地氣息特異，可稍阻守視者窺探，是因為這口泉眼嗎？這泉眼曾經是什麽？
    他仔細觀察，發現泉眼底部那些白色結晶粉末中，似乎夾雜著幾點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七彩光澤。
    他心中一動，用劍鞘小心地撥開表層的粉末。
    隻見在泉眼最底部，鑲嵌著七八顆米粒大小、呈現出多種柔和色彩變幻的、如同彩虹凝結而成的奇異晶體。
    這些晶體散發著一種極其奇異的氣息，非冰非火，卻能將周圍的一切能量波動都微微扭曲、偏折，形成一種天然的隱匿效果。
    “這是……幻光蜃晶？”林晏想起父親筆記某處提及的一種罕見礦物，產於極寒與地熱交匯之處，能扭曲光線與靈識感知，是製作高級隱匿符籙的極品材料。父親當年能找到這裏，恐怕也是依靠了這些晶體的天然隱匿效果。
    可惜泉眼已幹，晶體也大多能量耗盡，隻剩下這點殘留。
    忽然，林晏注意到，在幾顆蜃晶的環繞中心，泉眼的底部，似乎還刻著幾個更加細小、幾乎被塵埃徹底掩蓋的字。
    他小心翼翼地吹開塵埃。
    那是兩個幾乎用盡全部力氣刻下的、帶著一絲顫跡的字——
    “小心……影……”
    影？
    什麽意思？影子？還是……某種代號？某種存在？
    父親最後到底想警告什麽？
    就在林晏全神貫注父親留下的最後警示時，他沒有注意到——
    在他身後，冰室入口那道被汙冰封死的裂縫陰影處，一絲極其淡薄、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黑色霧氣，正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般，悄無聲息地、緩緩地滲透了進來。
    它扭曲著，蔓延著，最終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冰麵上，凝聚成了一個極其模糊、不斷搖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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