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瑤醒後，夜天瀾便如隱匿在迷霧中的孤影，再沒在她麵前露過麵。
    隻遣侍女青雲照料她的起居。
    青雲每日將阿瑤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甚至細微到蹙眉的次數、發呆的時長，都一五一十地稟報給夜天瀾。
    青雲發現，這位姑娘總是倚在窗邊，目光渙散地望著遠方，纖細皙白的手指無意識地反複摩挲著窗欞。
    她的眼神時而空洞，時而又閃過一絲尖銳的痛楚，卻又很快被濃密如蝶翼的睫毛遮掩。
    另一邊，顧晚音與秦沐顏等人在各處瘋狂尋找阿瑤的下落，可得到的隻有一次次失望。
    而藥王宗更是冷漠無情，直接將阿瑤從宗門記憶中徹底抹去，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那些曾經的師徒情誼、同門之誼，都隨著一道冰冷的命令煙消雲散。
    這日，侍女青雲捧著雕花玉盤輕叩房門，推開門，隻見阿瑤正倚著窗戶，眼神渙散，不知在想些什麽。
    "姑娘，該喝藥了。"青雲柔聲提醒，可阿瑤隻是纖長的睫毛如同被露水打濕的蝶翼般顫抖了一下，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圍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她周身散發的寒意讓青雲不禁縮了縮脖子——這位被尊上帶回的姑娘，明明生得瓊鼻櫻唇，眼尾那顆朱砂痣更是為她添了幾分豔麗，偏生整日冷若冰霜，總是一副拒人千裏的疏離模樣。
    “放著吧。” 許久，阿瑤終於開口，嗓音沙啞得像是許久未沾水。
    青雲小心翼翼地將藥碗放在桌上，忍不住偷瞄阿瑤。
    隻見她緩緩轉身，素白的手指像是沒有知覺般端起藥碗。
    藥汁苦澀刺鼻，光是聞著就讓人皺眉，可阿瑤卻麵不改色，眉頭都沒皺一下，仰頭便一飲而盡。
    少女喉頭不停地滾動，脖頸處繃出一道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斷的弧度，青色的血管在蒼白的皮膚下清晰可見，看得青雲心頭一緊。
    梳妝時，青雲執起檀木梳，一邊為阿瑤梳理長發，一邊忍不住讚歎："姑娘的頭發真美，像緞子似的。"
    她動作輕柔極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扯痛了阿瑤。
    阿瑤望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少女麵色蒼白如紙，曾經流轉著靈動靈力的眼眸，今黯淡得如同熄滅的燭火，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從今往後，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毫無靈力的凡人了。
    想到這兒，她緩緩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嘴角勉強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青雲，等會我有事去找夜天瀾，你不用跟著我了。"阿瑤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一潭死水。
    青雲聞言一怔，手中的梳子差點掉落。她慌忙應道："是、是，姑娘。"
    心裏卻暗自嘀咕：阿瑤姑娘終於肯主動去見尊上了？
    此時，影月宮正殿，南風正在稟報要事："尊上，血影和魔族人昨日又在落霞穀截殺了一隊修士..."
    夜天瀾慵懶地斜倚在黑玉王座上，墨色錦袍上暗金曼陀羅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像是無數妖異的眼睛在流轉。
    男人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輕叩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
    鳳眸半闔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網狀的陰影，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意，仿佛世間萬物都不值得他抬眼一顧。
    忽然，男人動作一頓，淩厲如鷹隼般的鳳眸直直望向殿門。
    南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一襲白衣的阿瑤緩步而入。
    少女衣袂翩躚，宛如月下仙子，瓷白的肌膚卻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
    更讓南風驚訝的是，向來冷若冰霜、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尊上，眉眼竟肉眼可見地柔和了下來,像是冬日裏的堅冰開始融化。
    "找我有事？"夜天瀾開口，尾音微微上揚，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
    阿瑤微微垂眸，輕啟朱唇，清泠地回應：“嗯。”
    素白的衣裙襯得她像株隨時會消散的霧凇，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
    夜天瀾的目光暗了暗，眼底閃過一絲心疼，隨即對南風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告訴血影，沒我的命令，不準他私自行動，還有給我盯緊沈家和沈清舟。"
    阿瑤聽到"沈家和沈清舟"時，指尖猛地顫抖了一下，眼底瞬間閃過一絲仇恨的光芒，可又很快被她強行壓下，恢複了平靜。
    “是。” 南風抱拳退下，轉身的時候，卻忍不住偷偷打量阿瑤。
    他心中滿是疑惑，這女子究竟有何魔力？尊上不僅耗費半數靈力救她，這些日子更是派暗衛十二個時辰守著，甚至連她每日用了幾口飯都要過問。
    他從未見過尊上對一個人如此上心，小心翼翼地護著，就像是捧著一件無比珍貴、易碎的琉璃，生怕磕著碰著。
    待南風退下，夜天瀾起身走向阿瑤。
    “今日怎麽突然想起找我。”男人的語氣帶著一絲好奇，又隱隱有些緊張。
    自那日她醒後，他就沒去在找過她，隻是遠遠的望著她。
    他怕看見少女眼中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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