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是我害死了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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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城的天空灰蒙蒙的,像被浸透的灰棉絮層層裹住,沉甸甸地壓在城牆上,連風都帶著股洗不掉的濕冷。
顧晚音踏入城門時,刺眼的白幡正被秋風撕扯著,發出"嘩啦嘩啦"的嗚咽。那些慘白的招魂幡在風中扭曲變形,宛如垂死之人伸向天空的枯瘦手臂。
整條長街飄著紙錢,如同下了一場蒼白的雪,黏在青石板上發出"沙沙"的摩擦聲,黏在行人衣角上像甩不掉的冤魂,更黏在她那顆不斷收縮的心髒上,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撕裂般的鈍痛。
顧府門前兩盞白燈籠晃得人眼睛發疼,暈開的"奠"字像被淚水泡發的傷口。
燈籠下懸掛的銅鈴"叮當"作響,每一聲都都精準刺入顧晚音的太陽穴上,在顱骨內激起綿長的嗡鳴。
她站在門前,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可掌心的鈍痛卻抵不過心頭撕裂般的絞痛。
"大小姐...您回來了..."
管家踉蹌著迎上來,他眼角的皺紋裏嵌著幹涸的淚痕,紅血絲在眼球上織成了一張網。
老人幹裂的嘴唇哆嗦著,喉結上下滾動了幾次才擠出聲音::"老爺,夫人他們..."
顧晚音沒有說話,喉嚨裏像是塞著一團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澀。
邁過門檻時,濃重的檀香混著某種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那是死亡特有的味道,帶著黏膩的甜腥,正從宗祠方向絲絲縷縷地滲出來,鑽進她的鼻腔,黏在她的舌根,讓她喉頭發緊,胃部痙攣。
宗祠內,跳動的燭火將人影拉長又縮短。
阿瑤跪在火盆前,背影瘦得像張一戳就破的棉紙。她整個人仿佛縮水了一圈,素白喪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露出的一截手腕骨節凸出,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像是隨時會刺破那層薄薄的皮膚。
"啪"的一聲,火盆裏爆出一顆火星,將阿瑤蒼白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她機械地往火盆裏投著紙錢,火星迸濺時在她空洞的瞳孔裏留下轉瞬即逝的光點,卻照不亮那雙死水般的雙眸。
火盆前方,兩口金絲楠木棺材泛著冰冷的幽光,棺蓋上精心雕刻的仙鶴紋路此刻看來,倒像是要載著亡魂飛向幽冥。
顧晚音的靴底碾過滿地紙灰,一步一步走近。紙錢在腳下被踩碎的"沙沙"聲,是自己的心在被一點點碾碎。
七長老顧辭的白衣被穿堂風吹得簌簌作響,這位平素最重儀態的人此刻佝僂著背,像一棵被雷劈過的老鬆,挺拔的身姿被生生折彎。
渾濁的淚水在他俊美的臉上蜿蜒成河,在下巴凝結成透明的水珠,一滴一滴砸在青磚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晚音..."男人幹裂的唇間溢出一聲破碎的歎息,"你...回來了..."
顧晚音沒應聲,她的目光如同兩柄冰錐,直直釘在棺木中那對青灰色的麵容上。母親鬢角還簪著她去年親手做的絨花,如今那抹豔紅襯著死白的麵皮,刺得她眼球生疼。
喉間突然湧上鐵鏽般的腥甜,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鹹腥的血味——這味道讓她想起小時候偷喝父親珍藏的烈酒,也是這般灼燒著喉嚨。
"誰做的?"她的聲音像是從萬丈冰窟底部傳來,每個字都裹著尖銳的冰碴,在喉管裏刮出淋漓的傷口,"是誰害了父親母親?"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她感到有團地獄業火從胸腔燒到天靈蓋,灼得她舌根發苦。
阿瑤的瞳孔裏跳動著火盆的倒影,可那裏麵空得很,什麽都裝不下。
"沈若初。"她機械地吐出這個名字,聲音平板得像是寺廟裏超度亡魂的木魚聲,"還有魔族......"
"對不起..."阿瑤忽然笑起來,笑聲脆生生的,卻聽得人頭皮發麻,像上好的玉器摔在地上,裂成了八瓣。
"都是因為我..因為我身上的妖丹",她的眼淚大顆大顆滾落,砸進火盆裏,發出 “嗤” 的一聲,像水滴進了滾油。
"是我害死了父親、母親,害死了顧家這麽多的人...是我。"最後一個字音調突然拔高,像是琴弦繃斷的刺耳聲響。
顧晚音像頭暴怒的雌豹般撲過去,五指如鉤攥住阿瑤的脖頸。
“妖丹。因為你。。。”她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殺了我吧。"阿瑤仰起的脖頸蒼白如新雪,淡青色的血管在皮下蜿蜒成詭異的圖騰。
靈幡突然被陰風卷起,雪白的布帛掠過顧晚音充血的眼睛。她看見阿瑤睫毛上懸著的淚珠將落未落,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在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支離破碎。
掐住脖子的手突然失了力氣——
"啪嗒"。溫熱的血珠順著她的掌紋蜿蜒而下,在素白的地磚上綻開妖異的曼珠沙華。
顧晚音猛地鬆開手,踉蹌後退時撞翻了銅盆,燒了一半的紙錢蝴蝶般紛飛而起。
阿瑤伏在地上的身影漸漸被淚水泡得模糊。
顧晚音抹了把臉,掌心濕漉漉的不知是血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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