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咳！”
    這句話仿佛一顆重磅炸彈，毫無預兆地在清虛長老耳邊轟然炸響。
    他剛剛入口、尚未來得及咽下的茶水，被這突如其來的、駭人的消息驚得猛地噴了出來，形成一小片氤氳的水霧，濺濕了前方光潔的地板，留下點點深色的水漬。
    他的眼睛瞪得溜圓，臉上肌肉僵硬。
    “什……什麽？你方才說什麽？沈沐？清風城的城主沈沐？他……他勾結魔族！還殘殺自家弟子、長老？宴舟，這話可萬萬不能亂說！”清虛長老的聲音陡然拔高，尾音帶著明顯的破音，
    因為劇烈的咳嗽，他的臉頰漲得通紅，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被這消息衝擊得不輕。
    宴舟看著自家師父這近乎失態的模樣，嘴角幾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嫌棄 —— 師父您也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見慣了修真界的腥風血雨，怎麽這點定力都沒有？
    但這絲情緒隻是一閃而逝。
    “是真的，千真萬確。”宴舟的語氣斬釘截鐵，“此事，是沈家三長老沈魈，親口所述！”
    “沈魈？”清虛長老眉頭緊緊鎖成一個深刻的疙瘩，臉上的震驚稍稍褪去。
    沈魈這號人物他自然知曉，清風城沈家的三長老，出了名的認死理，正直得近乎古板，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修為也頗為高深，在沈家內部威望極高，向來以公正不阿著稱。
    “你說是沈魈親口說的？證據呢？空口無憑！總不能憑他一句話就定沈沐的罪！還有，沈魈現在人在哪？讓他親自來天元宗對峙！”
    一連串的問題像連珠炮似的從他嘴裏蹦出來，語速快得幾乎沒給宴舟插話的餘地。
    這不怪他驚疑。
    沈沐是什麽人？
    清風城一城之主，手握重權，麾下修士眾多。
    之前因為其女兒沈若初是藥王宗玉真長老弟子的緣故，與藥王宗關係匪淺。他在修真界的地位舉足輕重，名聲更是好得沒話說。
    這樣的人，怎麽會自甘墮落，和魔族為伍，做這種天怒人怨、遺臭萬年的蠢事？
    還有，沈魈既然敢指證一城之主，為何不親自前來天元宗，麵向眾人告知？
    這其中必有蹊蹺，說不定是栽贓陷害，也未可知。
    宴舟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吐出的三個字冰冷刺骨，“他死了。”
    少年垂著眼簾，眼神晦暗不明，眼底深處藏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惋惜，不忍，還有難以言說的愧疚。
    沈魈確實死了，還是死在他手裏，但這事，此刻絕不能宣之於口。
    “死了？”
    清虛長老的聲音再次拔高，臉上的肌肉因過度震驚，再次狠狠抽動，剛剛端起的茶杯又差點脫手摔落在地，“他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誰殺了他？”
    “嗯，死了。”宴舟沉重地點了點頭，眼簾垂得更低。
    “我和沐顏趕到青禾村時，那裏……早已是一片死寂之地，數百座墓碑佇立，是青禾村無辜村民的安息之所。那裏，唯有沈魈長老尚存一息。”
    “他在彌留之際，告訴我們，沈沐與魔族之人共同設下陷阱，意圖抓捕沈瑤。”
    “但沈沐背棄沈家祖訓，喪心病狂，竟夥同魔族，反戈一擊，屠殺了所有追隨他前往青禾村的沈家弟子與數位長老。”
    “沈魈長老，亦是因此身受致命重傷，靈力枯竭，最後…… 還是沒能撐過來，在我們麵前斷了氣。”
    他刻意模糊了沈魈真正的死因和具體細節，將重點引向沈沐的背叛與魔族的殘忍。
    “你去青禾村做什麽？”清虛長老不愧是活了數百年的老狐狸，瞬間抓住了關鍵信息，眼神銳利地盯著宴舟，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宴舟沒有回避，坦然道：“找沈瑤。沈沐用青禾村已故村民的亡靈和墓碑相脅，揚言要毀了那些墓碑，讓村民死無葬身之地，以此逼沈瑤現身，就是為了殺她。”
    “毀人亡靈，驚擾逝者長眠，此等行徑，卑劣至極，人神共憤！弟子豈能坐視不理？”
    “所以，你和沐顏跑去青禾村，是為了救沈瑤！”清虛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手指隔空點著宴舟，語氣裏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沈瑤可是被幾大宗門聯合下了誅殺令的！她殺了沈若初，還重創了藥王宗，這血仇還沒算清，你和沐顏竟然還罔顧門規，跑去幫她？”
    “宗門規矩，你都忘到腦後了嗎？”
    “要是讓宗主知道了，非扒了你倆的皮不可！”
    清虛長老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真的動了怒。
    其實，清虛長老心裏也一直犯嘀咕。
    一個小姑娘，為何能引得幾大宗門同時出手？
    藥王宗和清風城也就罷了，是因為沈瑤不僅殺了沈若初，還重創了藥王宗。
    但是，其它宗門呢？跟著湊什麽熱鬧？
    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為她與妖皇夜天瀾關係匪淺？就認定她叛出修真界了？
    這理由未免太牽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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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宴舟眉頭微蹙，“沈沐勾結魔族，屠戮同門，事關乎整個正道的安危，遠比弟子私自離宗重要百倍！”
    清虛長老瞪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聲，勉強壓下怒火，說道，“既然沈沐勾結了魔族，那他人呢？他殺死的那些沈家人的屍體呢？還有魔族之人。”
    宴舟麵色不變，回答道：“沈沐，也死了。至於那些魔族之人，弟子趕到的時候，已經不見蹤影了。”
    “沈沐死了？” 清虛長老的怒氣瞬間被更大的驚疑取代，眼睛瞪得比剛才還大。
    “嗯。”宴舟肯定地點頭。
    “怎麽死的，誰殺得他？”
    宴舟眉頭深鎖，“這正是此事最為蹊蹺詭異之處。”
    “師父，青禾村中，殘留著一股極為強烈、令人心悸的靈力亂流———是修為極高者之間爆發大戰後留下的痕跡，靈力與魔氣狂暴交織、碰撞湮滅的紊亂波動，即便過去一段時間，依舊能感知到那種毀天滅地的威壓。”
    “可奇怪的是，沈沐的屍體、那些死去的沈家弟子，還有魔族的人，一具都沒找到。在那裏，我們隻發現奄奄一息的沈魈長老。”
    “整個村子，就好像…… 好像被什麽人用強大的靈力徹底淨化過一樣，所有廝殺的痕跡、血腥氣，甚至連殘魂怨念都被抹得一幹二淨，仿佛那裏從來沒發生過殺戮。”
    宴舟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那裏還殘留著一絲木係淨化靈韻，至純至淨，帶著一種生生不息的磅礴生機。靈力層次高得嚇人，甚至……讓弟子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壓迫。”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接著說：“為了查明真相，弟子當時耗費了不少精元，強行施展了溯影回光術，也隻捕捉到一些殘破不堪、斷續模糊的幻象碎片。”
    “幻象之中，確實出現了大批魔影，魔氣森然，遮天蔽日。為首者，正是魔族大將——血影。而沈沐站在血影麵前，態度恭敬得很，甚至帶著點諂媚，哪裏還有半分一城之主的威嚴？”
    他看著清虛長老，拋出了另一個重磅消息，“而且，血影手中所持的兵刃，烈焰纏繞，赤紅鞭身似有炎龍虛影盤旋咆哮，舞動間焚天滅地之威即便隔著模糊的影像也能感受到一二，似乎是典籍中所記載的—神器炎龍神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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